作者:骊偃
老太太笑呵呵地招呼道:“快进来,洗手吃饭。”
宋芸芸当真能干,一盘盘一碟碟,做了十几道菜,炸春卷、红烧肉、狮子头、八宝饭、熏鱼……
最中间,是二姐和俞佳佳定的蛋糕,方才俞佳佳去?拿回来的。
两个都不大,人多,便准备今儿全吃了。
这么多好?菜,老三就想?喝一杯,褚辰给他?开了瓶西凤。
没想?到宋芸芸是个酒中高手,几杯下肚,就把老三喝趴下了,她自己倒跟喝了几杯水似的,没啥反应,放下酒杯,大口吃肉。
二姐见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拿刀给大家切蛋糕,一人一块,新鲜的奶油蛋糕,味道还不错。
几个孩子全吃撑了,邱秋起身给她们熬消食的果茶。
喝了,褚辰拿了小炮,带她们下楼去?放炮。
收拾了桌面,老太太找出扑克牌,几人玩了起来。
光打牌没意思?,就凑了些零钱,邱秋会算牌,一个晚上?玩下来,赢了两块。
捧着一把毛票,邱秋乐得不行,第一次玩,就赢了这么多,特得意地凑到褚辰跟前,小声耳语道:“买你?一夜,够吗?”
褚辰双眸一暗,一把攥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够了,要吗?”
邱秋小脸一红,想?逃,忙去?甩他?的手。
褚辰深深看她一眼?,松开了手,转身拿来大衣,撩起被子将睡着的昭昭一包,抱起来就走。
送去?老太太屋里了。
老三一家没走,宋芸芸带着小女儿跟俞佳佳睡,大花、二花睡沙发,老三在客厅打地铺。
男人真不能撩,翻来覆去?折腾不算,还要哄着叫他?的小名,什么“四宝”、“小辰”、“辰辰”……哑着嗓子跟他?求饶,对上?的是一副意犹未尽的贪吃脸。
翌日,邱秋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好?了,大年初一,她就给楼里来拜年的诸人留下个贪睡的印象,气得她狠踹了褚辰一脚。
褚辰一把握住她的脚,给她穿袜子,边穿边哄:“奶奶跟大家说了,你?怀着身孕呢,贪睡。都是过来人,大家能理解的。”
一句“过来人……”真是什么都表达了。
邱秋爬坐起来捏他?的脸:“我看看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褚辰看着她不说话,一双眼?似浸了雾,邱秋便心疼得捏不下去?了,不但给揉了揉,还捧着亲了亲。
褚辰拥着人,唇角微翘:“饿了吧?”
“嗯。”邱秋双手揽着他?的脖子,下巴枕在他?肩上?,撒娇道:“好?饿,想?吃你?炖的红糖鸡蛋。”
“好?,给你?炖,还想?吃什么?”
“还想?吃煎饺。”
这个也简单,昨天包的饺子没吃完,在窗台上?凉着呢。
帮邱秋穿好?衣服,将人送到卫生间洗漱,褚辰去?厨房给她弄吃的。
老三一家一早吃过饭就回宜兴坊了,二姐带着昭昭采采整楼里跑着拜年,俞佳佳拎着礼品去?冯师傅家了,老太太在隔壁组牌玩着呢,整个家就剩夫妻俩了。
洗漱好?,邱秋就跟袋鼠仔仔似的辍在褚辰身后,看他?炖荷包蛋,煎水饺,好?了,要喂着吃,腻歪的很。
吃完饭,两人也要出发了,先拎着礼品去?杨展鹏家拜年,回来后又立马和二姐一起,带着昭昭采采去?宜兴坊。
邱秋第一次见丁珉,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
丁珉相?貌普通,身材微胖,生完孩子应该没有好?好?管理,小腹微微凸着,棉衣的扣子绷得紧紧的,显得就很不讲究。
可再看老大褚青,虽不如褚辰高大俊秀,却也是男人中的一枝花,衣着那是相?当的讲究,中山装穿得笔挺,领口袖口露出雪白的一截,腕上?闪着锃亮亮的宝石花手表,左上?方的口袋里插着支英雄牌钢笔,戴着副金丝边眼?镜,斯文俊秀。
怎么看,丁珉和他?站在一起,都完全不搭。
“大嫂是姆妈亲自挑的儿媳妇?”邱秋悄悄问褚辰。
褚辰点点头:“大哥上?高中时,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大嫂是其中之一。”
“结婚前,大哥有一个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家住亚尔培公寓,长得十分漂亮,用姆妈的话来说,跟咱家门当户对,姆妈很喜欢那女孩。后来,家里不是出现了变故吗,那女孩琵琶别抱,跟大哥分了。”
邱秋听得意犹未尽:“还有呢?”
“大哥万念俱灰,请了病假歇在家中,浑浑噩噩消磨时光。姆妈一看不是办法,便找人给大哥介绍女孩相?亲,没想?到大嫂不知从?哪打听了大哥的事,直接找到了家里。”
“姆妈被先前那位的背叛弄怕了,大嫂这个工人阶级的女儿一来,便入了她的眼?,在她的极力怂恿下,大哥跟大嫂确立了恋爱关系,然后没多久便举办了婚礼。”
“大嫂特别勤快,自从?结婚后,大嫂每天一早起来,便先给大哥倒好?洗脸水,挤好?牙膏,端来早餐,熨好?衣服,擦好?皮鞋,拿来袜子,这才去?唤人起床。”
邱秋乍舌:“伺候少爷呢!”
第37章 要钱
昭昭、采采进门给褚锦生、谢曼凝磕头拜年,口里说着?吉祥话。
褚锦生慈爱地将两个小家伙从地上扶起来,伸手去摸口袋,谢曼凝先一步端起圆桌上摆着?的果盘,各给两人抓了把什锦糖。
革命春节嘛,红封袋早已消失,近几年压岁钿多以糖果代之,二姐和邱秋便是瞧见了,也不能说什么。
二姐促狭,跑到窗前,朝楼下?玩耍的大花、二花喊道:“大花、二花,奶奶发糖了,快上来。”
两个孩子一听?,抓起地上的毽子,撒欢儿从后门奔了上来。
谢曼凝放果盘的手一顿,白了闺女一眼。
丁珉将儿子朝褚辰、邱秋面?前一推:“房毓快跟四叔、四婶拜年。”
小家伙实诚,也可能受了采采、昭昭的影响,“扑通”一声跪在?了夫妻俩面?前。
邱秋听?着?膝盖都疼,这幸好是冬天,穿得厚。
“快起来,四叔、四婶,不兴这个。”褚辰忙将人半拉半抱了起来。
邱秋摸了摸他的膝盖:“没?事吧,疼不疼?”
“不疼,四叔、四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邱秋笑着?揉揉他的头,“你?叫房毓,过了年,六岁了吧,四婶也祝你?健康快乐,六六顺心,事事如意。”
“对,姆妈说我名字中的‘毓’,是长也、稚也,屋韵的意思。还说,别人一听?我的名字,就知?道我是长房长孙,将来是要继承老屋和爷奶家产的。”
邱秋怔愣了下?,抬头去看老大两口子,褚青坐在?圆桌边,捧着?个白瓷杯子在?慢条斯理地呷茶,对儿子的话,置若罔闻。
丁珉则一脸骄傲道:“我家房毓就是聪明,我只是跟他提过几次,你?瞧,他记得多清楚。”
老三抱着?小闺女从小南房出来,闻言,目光在?爹爹和大哥面?上扫过,好奇道:“谁给他取的名字?”
“我取的。”丁珉挺了挺胸,笑道:“从我怀上他起,为了给儿子取个好听?又好记,意义重大的名字,一本字典都快被我翻烂了。”
“大嫂厉害!”老三轻笑,“刚一怀上,就知?道是儿子了。”
“那?可不,怀孕后,我闻着?灶坡间的醋,一口气灌下?半瓶子,酸梅子更是一个接一个地吃,半夜睡了睡了,还想来碗酸汤面?条。老话说得好,酸儿辣女,我那?么馋酸,怎么可能不是儿子。”
这说法,真没?啥科学依据。孕期受内分泌活动和胎盘分泌绒毛促性腺激素的影响,胃酸分泌减少,食欲下?降、对气味敏感,会喜食一些酸的、辣的,或是平时并不喜欢吃的食物,而这些,都属于正常的妊娠生理反映,跟胎儿性别无关。
邱秋脑中理论?乱飞,却没?多言,掏了把五毛的崭新纸钞,抽出一张给房毓。
丁珉瞅见钱,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儿子,快谢谢四婶。”
“谢谢四婶。”
邱秋笑笑,接着?给采采、昭昭、三花,和奔上楼的大花、二花,挨个儿发压岁钱。
褚锦生瞅了眼老妻。
谢曼凝脸色僵了僵,进屋拿了个漂亮的铁皮盒子出来。
打开,是这几年,市面?上才出现的一种金洋钿巧克力,黄澄澄、亮晃晃的酷似金币。
“哇!”孩子们满眼都是惊喜,太漂亮了,寓意也好,代表了财气、喜气。
“奶奶,你?好漂亮啊!”昭昭嘴甜地率先站在?了谢曼凝跟前,眼巴巴地看着?满满一盒金币巧克力,“这么漂亮的奶奶,能送我一枚金币吗?”
“这是巧克力。”房毓凑过来,解释道。
他很喜欢这个妹妹,长得好看,穿得漂亮。
“外婆,祝你?、祝你?……”采采抓抓头,方?才把会的祝福语都说完了,一下?想不起来还能说啥了。
“奶奶,祝你?发大财!”大花挤过来,高声喊道。
二花不甘示弱:“奶奶,祝你?笑咧嘴!”
采采一急,“祝你?长成?大松树!”
“哈哈……”老三拍着?大腿乐疯了,边笑还边将三花往他姆妈面?前递了递,“哈哈……三、三花,快给你?奶奶哈哈……说一句祝福词……”
三花嗦着?手指,口水直流,她闻到楼下?灶坡间,妈妈炖的大肉香了:“吃大肉!”
老三笑得肚子疼:“哈哈……对,祝奶奶天天吃大肉哈哈……”
谢曼凝:“……”
一人发了枚金币巧克力。
丁珉推了推儿子,笑道:“姆妈,我家房毓是男娃。”
宋芸芸提着?个竹篮,抱着?一撂碗上来,听?了,嗤之以鼻:“主席早就说了,男女平等,大嫂是要搞持殊吗?”
褚锦生被整怕了,一听?这话就头皮发麻,忙一把夺过妻了手里的铁皮盒,一股脑地塞给老三,“你们自己分。”
谢曼凝死命地捏着?指尖,才没?发火。
老三一点?也不客气,扣着?铁皮盒往圆桌上一倒,哗啦啦,如同下?了一场金币雨,还有几个滚落在?地上。
大花眼疾手快,三两下?捡起来,瞅瞅她爸,放在?了桌上。
老三一手抱着?三花,一手扒拉着?数了数,有七十?多枚。
一人又分了九枚,凑个十?全十?美,剩下?的连盒子全被他揣走了。
丁珉张张嘴,没?敢吱声。
她从卢湾区一带旧式里弄的一间三层阁嫁进宽阔明亮、煤卫齐全的宜兴坊,亲戚朋友知?道了,谁不说她一步登天,嫁的好!
哪怕早年公公顶着?臭老九的头衔,丈夫的成?份跟着?不清白,与他们下?只角贫民区来说,那?也是上只角高高在?上的文化人家,有根基,穷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