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户子,走官途 第119章

作者:七月犁 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市井生活 正剧 穿越重生

  云崇青也不怕人说闲话,紧紧牵着媳妇的手:“那边,都是城东运来的砖。”整整齐齐地码着,足有二十万砖。碎的都堆在河滩那里,以后可以用来铺路。

  “还算懂事。”温愈舒笑开。

  这两口子悠闲快活,京里皇上却正因云崇青上奏的事动怒。

  “岂有此理?简直荒唐。”

  方达跪伏在地,林中镇刁民持械拦官威胁,他不稀奇。倒是掳官卖去香公馆,是头回听闻。不怪皇上震怒,这些可都是在藐视朝廷。还有云大人之前送进京的那点子铜矿石,和盛钱行也仔细查验分析过了。

  那矿质优,不在朝廷记案里。倒是与云大人家买的那只金锁里的铜,像来自一处。这可是和盛钱行大东家,盛氏家主盛宁勤出的定论。

  皇帝能理解云崇青欲组建民兵的心,满朝都在怕红杉林泥石埋人之祸重演,他不怕吗?怕极。可响州府又非省府,兵卫布控少,怎么严密防范?加之刁民蛮横,恶势下流…

  想想他就压不住气,重锤了下龙案。

  “皇上息怒。”方达额贴到地。莫效成在响州摔那么大的跟头,如今看是一点不冤。

  息怒?皇帝紧抿着嘴。一群混账在云崇青眼皮子底下,都敢谋乱。要他如何息怒?是不是云崇青手脚慢点,那群混账就竖旗反了?

  南川…南川何至于此?

  皇帝两眼勒大。民间流动的银,和盛钱行已确定有一些质不对。虽较官银,差不大。但冶炼之法,不同。

  冠南侯府!

  感受着皇上的气息,方达战战兢兢地爬起,去倒茶:“皇上,您消消气。云大人不是向您承诺了,一定会肃清那些脏东西?”

  “他拿什么肃清?”皇帝摁住激荡的心口,云崇青扯沐宁侯府的虎皮吓唬吓唬李文满还行,但冠家养的那些爪牙,哪个不是胆大敢欺天?

  民兵可以组建,他也不怕坏事。云崇青在响州至多留五年。其一离开,民兵的心便散了。

  方达奉上茶。

  皇帝没接,双目一阴。另,他再允云崇青,必要时便宜行事之权。

  方达跪下,将茶举高:“奴才看您唇上都干皮儿了,您润润口。”全是怒火烧的,可见气大。

  皇帝深吸一气慢慢吐出,稍稍平复了心绪。伸手接茶,小抿一口。目光渐渐悠远。

  云爱卿,你可别让朕失望。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101章

  腊月十一,十八商家标书呈递知州府。云崇青与记恩、云崇悌、蒋方和等人,结合响州府情况,再三对比权衡,终择定了兰凌余家、江舟洪氏、奉广滕家共承城西整修。

  其他十五家也不是不好,但这三家除了在建造构修上经验足,还着重了一点,风土特色。

  看到这点,云崇青就想到了现世的一些特色小镇。响州府的风貌是什么?山野。把城西打造成山野人家风格,是他之前完全没有的思路。但此思想好吗?甚好。

  集思广益,惊喜重重。奉广滕家就城西建后经营,也提了几点建议。做精店铺,如客满楼。做准客人,生意针对的人群要明确。做真,经营想长久,必须货真价实让客放心。最后一点,做名,注重传承。

  都是精髓,云崇青推崇。将三本标书,同自己上奏的折子密封到一块,送往京城。

  竞得标的三家,欣喜万分,也不准备回去过年了。请示了知州府,他们便直接在城西寻了宅子住下来,然后随谭毅去吹郧县看修路。

  谭毅在吹郧县可不止修路,州府有个动向,他就大肆详说,讲利好。现在吹郧县,壮劳力个个拼命干活。老弱妇幼在后帮衬,顺便忙年节。大伙都想把路尽早修好,然后忙营生,跟着州府发财,过吃饱穿暖的日子。

  看过吹郧县,商客又往尺音县、大同县勘察。他们也想尽点绵力。

  二十这天晚上,云崇青刚帮媳妇把被窝焐暖,就听后窗那传来轻轻的咔咔声。掀被下床,拿了件披风披上。

  温愈舒湿着发走出浴间,看向夫君。

  “没事。”云崇青到后窗那,屈指在窗棂上敲了敲。

  “请云大人出屋来见。”尖细的声音,小小的,几乎是贴着窗。

  不敢拖沓,云崇青扯下披风,穿上长袍。去到屋后,见还是上次来送折子的那位宫人。

  宫人拱礼:“咱家给云大人请安。”五日前他就到地儿了。只皇上吩咐,让他走一遍响州府城及附近几县,瞧一瞧,体察体察民情再来找这位主儿。

  走过看过,响州目前确实很太·平,但也仅止于表面。他见惯了刀口舔血,对那血腥味最是敏锐。这方…闻见腥了。

  云崇青回礼:“这次又劳烦您了。”

  “云大人客气。”宫人从襟口取出一只油纸包。

  看着宫人解开油纸,露出一点明黄,云崇青立马行大礼。

  “传皇上口谕,爱卿不要让朕失望。”宫人弃了油纸,将密封的金册交于云崇青。

  云崇青铿锵:“臣定不负皇上重用。”接金册,心思沉定。

  宫人上前亲扶:“云大人请起。”

  带着金册回到屋里,云崇青静立。温愈舒把门关上,来到他跟前,夫妻对望。

  隔了数息,云崇青粲然笑之,垂首看金册。册面上九龙盘绕,庄重威严。牵上妻子,进去里间。小心拆密封,封在里的依旧是金册,只册面中间多了朱笔题字,响州府知州云崇青亲启。

  温愈舒微抿着唇,一眼不眨地盯着夫君打开册子,见末尾四字“便宜行事”,不禁舒气。皇帝终于给了,赤红的玉玺盖印像道保命符,让人心安。

  阅完册上百字,云崇青又重头看起。皇上许他组建民兵,但也提了大雍律例。大雍律例明定,私兵十千,谋逆矣。这点他会紧守,不会越界。

  铜矿,探明背后恶势,限一年内肃清,上报朝廷。另,民间在用的银存异,让他千万小心。危机关口,可便宜行事。

  “皇上圣明。”温愈舒拿布巾继续绞发,这回终于不再含含糊糊了,把要她夫君查的事说的清清楚楚。

  云崇青指腹轻摩玉玺盖印,笑言:“可不能滥用。”

  “当然。”她又不傻。陈炽昌父子是怎么死在海上的,温愈舒清楚得很。皇上心眼说大也大,说小…那比针尖还小。这大小啊,全看在什么事儿上。金册里提到的几桩,都关乎国运。皇上自个心都揪着,岂会容一个小臣随心所欲?

  将金册合上,云崇青沉默片刻,把它递向媳妇:“命给你提着。”

  温愈舒一愣,仅瞬息噗嗤笑出声,抡起半湿的布巾,做样要抽打他:“胡说什么?”

  “没胡说。”这东西重要至极,云崇青一时想不到放哪。她细心,给她保管他也放心。

  笑归笑,温愈舒用布巾擦干手,接了金册。拉夫君到床尾,打开箱子,拿出舅舅予她的那只漆木盒子。锁盒子的锁,没有钥匙。扭扭转转,合口了,一摁就开。

  古人巧思,云崇青早被折服了,敬佩不已。看媳妇掀开盖子,盒中方格子大大小小,长短不一。除了靠边的长格还空着,其他都装了瓶瓶罐罐。从后抱住媳妇,俯首轻轻咬住她粉嫩的耳垂。

  把金册竖着放进长格里,温愈舒得意道:“怕了吧?”这盒子可是她舅舅亲手做的,瓶罐里的药也都是舅舅亲自配的。

  云崇青缩肩抖了抖:“怕。”

  “怕就好。”温愈舒娇横地扬起小下巴,把盒子锁上,放回箱子里。耳上齿尖磨得她脊梁骨都酥了,眼里生朦胧。

  “我头发还没绞干。”

  “我给你绞。”云崇青重嗦了下她软·嫩的耳垂,放开,拉着人到妆奁前坐:“今年咱们的年货备多点,给留下的三家商客送一些。”

  “好。”

  这个年,虽没在京城,但过得也是十分热闹。除夕三家聚在一起,吃了年夜饭。大年初一天没亮,喜峰就牵着小圆包上门了。午后,蒋方和、谭毅也携了家眷来拜年。

  十五元宵,城里还办了灯会。云崇青带着媳妇,赢了不少花灯。正月一过,按风俗,云崇青领三大商,在城西设坛烧香,祭土地。香安然烧完,轰隆一声,狭愚街搬空的两家屋脊被揭,七八壮年推倒土墙。

  城西整修开始。

  …………………………

  二月一过,洛州城的桃树就打花苞了。去年十一月扶灵归宗的温氏一族,都团居在温家祖屋。温家祖屋,虽年年修缮,但远比不得京里五进的大宅。晨起,有小儿哭闹。

  “我要回京城…这里不是我家母亲…”

  最近正不得劲的邵瑜娘,哄着儿子:“莫哭莫哭,一会你爹回来听到又该不高兴了。”昨日是朗氏忌日,那人在祠堂里待了一夜。斗不过一个死人,她心里恨极却又无力。

  温愈舒随夫去了响州,她早够不着挠不着了。喜燕胡同云府,自那两口子离京,就关起门过日子了,寻常不往来。

  她满腹恨意,无处可发。

  哭声渐小,男孩还是怕他父亲的,拽着袖口抹泪,再问:“母亲,我们什么时候回京?”洒扫的王婆子说,温家已经败完了,以后就是一般乡绅。他不信,温家是帝师门户,底蕴比凌朝和大雍加一块都厚。

  邵瑜娘凝眉抿嘴,鼻两翼的纹路更深。温垚那老匹夫,临死不知着了什么魔,竟要一大家子在洛州守孝?

  洛州,离京离邵关府都远得很。她大概是跟这犯冲?一到此,心就空悬着,怎么都不能踏实。抬手揉了揉心口,别说孩子,她也想回京。

  男孩挨到母亲身边,委委屈屈,小声哀求:“娘,儿子想吃肉。”

  闻言,邵瑜娘忙捂住他的嘴,语带责怪:“不可。”老匹夫才死了不到半年,她要是这时就急着给孩子沾荤腥,那人不得怨死她。只她没想到,傍晚温棠峻领着大儿,竟提着两膳盒的好菜回来。

  有鱼有肉,都是各人爱吃的,摆上桌。

  “三爷,您今天…”他这样,邵瑜娘有些摸不准,心里更是空得厉害:“我们还守孝。”

  “就一回,无碍孝道。”

  才几个月,温棠峻鬓边见白了,拉着两儿子到桌边坐,难得好脸对上还站着的邵瑜娘:“过来吃吧,一会就冷了。”

  父子三盯着,邵瑜娘也不好再站着不动,慢慢挪到桌边,挨着温棠峻落座。温棠峻亲自给娘三一人盛了一碗汤,自己也来了一碗。

  邵瑜娘看着他一勺汤进嘴,才跟着喝。想肉想狠了的两孩子,三两口把汤喝完,就夹起油光的红烧肉吃。

  “慢一点。”温棠峻挑好的给他们夹,不在意邵瑜娘的眼神,挨个将八道菜尝了个遍。

  看他吃得香,邵瑜娘到底没忍住,也一口接一口地用了起来。好些日子没碰荤腥,她身子也亏,吃着还不忘嘱咐两孩子:“今日这顿不合规矩,不许往外说。”

  “知道了,娘。”

  温棠峻给邵瑜娘夹了两块没皮的鸡腿肉:“别操心了。”

  “爷也吃。”邵瑜娘知道温棠峻喜欢食鱼,挑了鱼肚上的嫩肉,剔去刺,放到他碗里。

  爹娘和睦,两孩子吃得更欢。

  天黑尽,三房屋里静悄悄。穿着灰袍的温棠啸来了,在门外站了许久,泪眼婆娑。等不来人给他开门,他慢慢抬起手,颤抖着推开门。堂屋灯没熄,邵瑜娘与两孩子趴在桌上。

  “棠峻…”温棠啸跨入院中,踉踉跄跄地跑到檐下。

  温棠峻背靠着墙,嘴里血涌,眼中已没光:“杀妻…杀子我…我本就该…不得好死…”

  “你…你要哥哥怎么办啊?”温棠啸张着两手,不敢碰他。

  “娘…娘喂韶音的药,我…我全吃了…”温棠峻笑:“真…真得很疼…”

  千里之外,温愈舒睡得不宁,她梦到她娘走的那一天了。长眉紧蹙,手在被上不断磨搓,像是要擦去什么。

  云崇青听到呜咽,惊醒,摸上媳妇的脸,有湿意,忙将人拥紧轻哄:“不哭不哭,我在呐…一切有为夫,不要哭啊…”手抚着她的背脊,安慰。

  声融入梦中,驱散了黏腻的血腥。温愈舒渐渐平静,紧蹙的眉宇也慢慢松开。梦里,她娘不见了。小小的树芽儿站在盛开的梅花下,冷眼看向大敞的院门。过了很久很久,温棠峻穿着喜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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