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户子,走官途 第130章

作者:七月犁 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市井生活 正剧 穿越重生

  响州重建,云崇青之名已远扬。多少百姓称颂!族学里的两位先生,都敬服至极。青哥儿的本事显出来了,他们云家再不仅仅是沐宁侯府的亲家。

  多好!

  二十四岁,四品知府。大雍建国至今,不靠祖辈,几人有此成就?就连孟安老侯爷都把嫡长孙按到了青哥儿手下,为的是啥?沾光分点功绩。

  这才到哪?邵家就容不得了。大哥说的对,虽云家是自前凌朝时脱去贱籍,但邵家不倒,在一些人眼里他们始终低人一等。

  五月底,邵书航回邵关府,这次远行,他收获不小。不止巡视了几个庄子,还去蕲州探望了父亲。在蕲州,从父亲口中,他得知了邵家的根底。真是大出意料,却又令他亢奋。

  原来邵家是源自大金纥石烈部,且他们这一支身上流有完颜氏的血。

  完颜,大金皇姓。邵书航骑在马上,默念着自己的姓名,纥石烈书航,两腿放松马腹,藐视着来往行客,嘴歪斜着笑,邪性尽显。第一次见到云崇青,他就没来由的十分不喜。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他们是天生的敌人。

  邵府大门外,一个婆子拎着只包袱候着。邵书航离老远就认出那是云家奴仆,到了门口下马,将缰绳丢给迎来的门房:“这什么人?”

  门房忙道:“回七爷,是云家老太太屋里嬷嬷。”

  “云家?”邵书航蹙眉,露了不悦:“怎么来了正门,杵在此成什么样子?去角门等着。”

  婆子急了:“奴婢给七爷请安。奴婢这回来,是因老太太有要事相告。来时老太太再三交代,让奴婢一定要将信送到邵老夫人手上。”

  有要事就能走他邵家正门了?邵书航深吸,双目微敛:“信呢?”

  “在这。”婆子从包袱里翻出,送向邵七爷,好让他看清楚。

  邵书航伸手就将信抽来,快步入府。

  婆子一愣:“七爷,这不是给您了,您容奴婢进府…”

  “我交于祖母便好,你可以退了。”邵书航连头都没回,拿着信去往自己的院子,让厨房备水。水备好,他信也看完了。南川赌坊、银楼洗银矿石,郭阳,田芳,田芳儿子…

  银矿石?邵书航知道百年前他们这支是追随着完颜氏潜入中原的,但父亲只说到此,并没透露完颜氏现隐匿在哪方?

  将信原样折起,丢在桌上。长吐一气,背手向门而立。父亲不说,他也能猜到一二。京里冠南侯府已经被大理寺盯几年了,南川银矿跟谁沾着边,众所周知。大雍皇帝现在也就是没证据,若有,冠家早不存在了。

  冠家没了,他们纥石烈氏就成了大金残部的首。邵书航喜欢这样的结果,笑意发自内心:“哈哈…”

  待洗去一身风尘,他就拿着信去探一探祖母。若所想属真,那自己便走一趟南川,摸一摸这郭阳的底儿。

  寿宁堂,邵老夫人正沉着脸在等邵书航。云崇青外放响州三年,闹出那么大动静,她心里不安极了。逢年过节,打着送礼的名让葛兰去戳齐彩兰的心窝。好容易等来回声,却被小七给截了去。

  邵大太太在旁安抚:“母亲,您消消气。航哥儿那心里,您又不是不知?云崇青都快成了他的魔障了。他看不得云家人得意。”

  “魔障?还不是他没用。”邵老夫人厉声:“一样是读书,他怎么就没能读出息?”纥石烈部儿郎,都是上马能战,提笔行书。他呢?最懂花楼里门道。

  “您别怪,那孩子也苦。”邵大太太有些可怜航哥儿。打小被捧在手心里的人儿,现在竟落得这般。昔日疼惜他的祖母,如今也总横眉冷对。

  两刻后,邵书航来了,行了礼,将拆开的信大方送上主位,然后便眼不眨地盯着他祖母。

  “怎么拆开了?”邵老夫人利目与孙子对视。

  “孙儿去见过父亲了。”邵书航扬唇,有所指地瞄了眼大伯母。邵老夫人会意,嘴抿紧抬手让屋里人都退出去。邵大太太站着不动,她以为自己不用避讳。可邵老夫人却轻轻推了下她。

  “母亲…”

  “出去。”邵老夫人目光依旧在邵书航身。老大家的不错,但奈何心有些软,不堪大用。故这些年,也就只能帮着管点明面上的账。

  蒙在鼓里闷头过,非坏事。若哪日得幸大事成,老大家的跟着享福便可。事败,前头有冠南侯府顶着,纥石烈部就是书香门第邵家。为大金复国,冠家不会牵连纥石烈部。

  冠家灭了之后,也没人再管得着纥石烈部了。进可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退亦有路。

  这么多年邵氏处心积虑,为的就是能长长久久。

  屋里没了外人,邵书航抽了信纸展开,送到祖母眼前:“父亲已经都告诉我了,我以为我可以帮您分担稍稍,您觉得呢?”祖母老了,府上还是要有个儿郎担着才行。

  邵老夫人似没听见一样,垂目下望,信上笔迹若春蚓,确是出自齐彩兰。就着孙子的手,快阅。

  “你父亲告诉你什么了?”

  “很多。”邵书航笑言:“说蕲州不比以前快活了。边上潼周府来了个苗晖,仗着督察院有人,底气足上不少,甚至敢跟蕲州争运河码头。那苗晖,与云崇青既是同科又是好友,性子也极似。”

  “一百斤的重,九十九斤反骨。”邵老夫人嗤鼻。

  “云崇青在响州修路建城,苗晖也学了他。潼周府通向西灵的道已经铺到碎岩岭那了。”邵书航看着祖母,见她都快阅完书信了,脸上仍没多大起伏,心中不免生了犹豫:“父亲还与我提了…”声音走低,“纥石烈。”

  邵老夫人无异,目光依旧在信上。

  “孙儿走一趟南川吧。”邵书航再试探:“冠家那里…”

  “闭嘴。”邵老夫人抬眼,对上邵书航:“冠家那里,我自会着人知会一声,你不许去南川掺和。”邵家与京里冠南侯府一点瓜葛就没有。这是祖上用了十年,好不容易说服冠家,求得的。

  还真是冠家。邵书航目光不避闪,颔首:“知道了。”

  邵老夫人内里有些怪儿子。航哥儿荒唐,做老子的又不是不知,竟将邵氏的底儿透给他。万一出了差池,邵氏全族都要跟着遭殃。

  “你父亲既然将大事告诉你,那是对你寄予了厚望。祖母也望你多稳重些,凡事不能急进,要谋定后动,耐着性子慢慢来。”

  邵书航认真听训,心里想着再慢,南川就被云崇青肃清了,到时他将一步迈入三品。而自己呢?放弃了科举,若大事不成,此生就只能匍匐在一个贱仆之子的脚下,任其践踏。

  “祖母跟你说的话,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

  “是。”

  离了寿宁堂,邵书航在府上跟两丫鬟玩闹了几天。江寕庄子来信,说边上有主家要出一个一顷的庄子,他告知了声伯娘,便带人离府了。

  六月底,云崇青将三年来整个响州府的记账都归整好,装箱密封。他的调任已经送达,八月前到任。

  “十二弟…”云崇悌快走进公堂。

  站在密封大箱边的云崇青,转头向来人。

  云崇悌到近前,杵到他耳边压低声:“邵书航来响州府了。他倒是大胆,一点装扮都没,原样入你的地界。”

  不奇怪。云崇青轻笑,让武斌领两人把箱子搬去府库。回身往堂上,他很清楚邵书航的思想。

  来响州,不为其他,仅是想亲眼看看重建后的响州,查检他的功绩是不是名不符实?外头盛传,邵书航不会也不愿相信。

  他的优秀,是邵书航不想承认的。

  至于原样?云崇青收敛了笑意,在邵书航心里官儿应该是什么样子?高高在上,不察民情,肆意弄权…其是笃定了不会碰上他。倒还有两分自知之明,清楚己身平凡,处茫茫人海里并不出挑。

  “待不了多久。他有重要的事要办。”

  云崇悌到案桌边上,双手抱臂,垂目看十二弟练字:“已经像九成了。”

  差一成也不行。云崇青在临摹邵书航笔迹。邵书航行文少,他的笔墨比郭阳的还难得。大肥在邵关府一家花楼撒了几天银子,才偷换出来。

  “我七月中离任。”

  云崇悌在思虑一个事:“你说咱们要不要看紧点介程?”

  “当然,我已经让席义老叔安排人手入营南了。”云崇青轻眨了下眼:“我拿他就要拿活的,不然冠家于马良渡的死上就有了说辞。”

  杀冠家,不可一刀捅到心。必须得一点一点地把他们的势力剪除,将之逼至死角,诛尽。

  作者有话说:

  明天再来。

第109章

  “城北王老钱召集了九个靠谱的兄弟,现在就等着你这发话。”云崇悌感叹,他十二弟真非俗人。

  王老钱啥出身?从小就活在暗里,靠着双灵快手,过得别提多逍遥了。过去细腰口还在时,那片谁看到他们一伙儿不怕?后来官家突袭查户籍,被一锅端了。

  城北整修,三书押着他们干了一年的活。去年腊月王老钱才得自由。他细腰口的三间小屋被推,官府也有补贴。人拿了银子,今春在东郊原牧姌居那块择了宅地,建了房。

  现在响州建成,城里人多,每日消耗极巨。王老钱还不错,买猪杀猪往城南百味街送。听说,他还准备置块山地,专门用来养猪。日子是过起来了。

  这回十二弟有事寻他,他确定了是知府指示,没做犹豫一口应下。还说只要是知府大人需要,他王老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崇悌很清楚,民都怕官,宵小更惧。王老钱之辈,畏十二弟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更多的是信服。十二弟重建响州,可没拿平民百姓一文,从贪官污吏恶富那索的银钱,全通过重建响州、设善学堂还予民了。

  清楚是非的人,谁不敬佩?

  仗义每多屠狗辈,下一句云崇青不欲去想:“交给席义老叔差遣,让他们行事小心些。”

  “好。”

  云崇悌离开一刻,记恩回来了:“外头真够热的。”灌了两杯凉茶,缓口气,拉了椅子过来一屁股坐下。

  “城北大集口的刻印摊子支一月了,生意是越来越好。老啸叔一天都能挣上二三两银,眼都笑眯了。我瞧着那样,要邵书航再不来,他都快忘了咱为啥在那支个刻印摊子了。”

  云崇青露笑:“老陈叔已经眼红了,打算将一天三卦,改成一天七卦了。”

  为了个邵书航,他真是没少动心思。寻各类史籍,细研大金。罗列出大金贵族姓氏,仆散、纥石烈、浦察、乌林答等等,再全城部署刻印摊、卜卦、摆台说书…候着邵书航。

  邵家若是金人,那结合西灵铁矿、铁铺、孟元山所在,以及对薛家案与陈家案的参与来断,他们在金人里地位绝对不低。

  邵书航娘死爹另娶姐再丧,又放弃了科举,拥有的已极少。又有他这个奴仆之子的光辉在照着,其能抓住的仅剩的一点骄傲唯骨子里的血脉。自幼受中原文化教又如何,他快一无所有了。

  也正是因为快一无所有,才会生妄想。这就似…当人陷入低谷时,会极度渴望转变,信否极泰来…信鬼神之说信命运。

  更何况,此次来响州,其还怀抱大事,心中尤其不定,正需要一些肯定。

  他这都给邵书航安排上。

  邵书航领着几个随侍骑马走过城东,周遭的欢欣融化不了他内里的冷,面僵着。眸底妒意浓烈,压抑不住。没来前,他还觉有关响州重建的传言,存夸大之嫌。

  现在来了,目睹了一个几乎全新的城,一片欣欣向荣。他难受至极,心口沉闷得像压了千斤石,都快窒息了。云崇青的政绩当真是明晃晃。

  到城西,一眼望去,人头攒动。石屋小木楼迎来送往,有娃儿坐在路边的石墩上大摆着腿吃着红红的糖葫芦。兵卫沿街巡逻,威武又有序。

  至客满楼,邵书航不由自主地拉住缰绳停下。楼里大堂满当当,说书先生正讲到精彩处。

  “凌太主妙计,离间了金贼阵前将领…”

  双目一阴,他现在不喜听这个,但迟疑了两息,还是下马了。

  店伙计迎了出来,接手缰绳。

  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邵书航竟没上二楼厢房坐,而是在一楼大堂跟人挤一桌。听说书的老头大谈胡虏粗莽,不比中原人才秀,他气得脸都发胀,但又不敢出声驳斥。午膳用了几口,就丢下碗筷愤然离开。

  许是太热,城北山野大集,这会人不多。大集外的石刻摊子,也不及早上热闹。摊上摆放着上百小石印,石印上赤红的刻字,流畅有力,一看便知摊主功底。

  邵书航牵马从旁经过,余光一瞥,脚下慢行,没跨出第三步。顿停两息,把马交予随侍,回头来到石刻摊,目光定在摊边缘的那枚“纥”字上。

  摊主老汉埋着头,刻刀在石上画着勾:“百文一字,要刻就坐下挑石,石头另算。看不上我这石头的,也可以自掏山石。但那就不是百文一字了,得看山石定价。”

  摊上就只有一个“纥”,邵书航看过“散”、“蒲”、“乌”、“奚”、“颜”…没找到“石烈”,不免有些失落,转眼望向摞着的两本翻旧的书。《百家姓》在上,压在下的是《雍和字典》。

  伸手捡起那枚石印,指腹重重碾过上面的“纥”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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