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户子,走官途 第61章

作者:七月犁 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市井生活 正剧 穿越重生

  钱坪耿直,厉声叱骂:“荒唐至极!”就连张方越看过手稿,都有点佩服周计满。手稿上所呈,不说堪为大家的工整楷书,单就释义、出处、遣词等,都胜旧典,可谓无可挑剔。

  周计满面如死灰。

  “退下吧。”

  “谢皇上。”三人晃荡着爬起,互相搀扶蹒跚退出太和殿。

  周计满还想描补:“皇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你放肆。”皇帝再压不住气。

  “臣罪该万死。”周计满连磕头:“皇上,臣真的没有要害他们。是他们自己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不是臣,真的不是臣。”

  还敢辩解,皇帝斥道:“清贵为翰林院大学士,却立身不正,你可知影响?昨日朕突发奇想,出宫去民间走走,都听到了什么?读书考科举,得了状元又如何,还不是要看你周计满给什么饭。”

  “臣不敢,臣罪该万死。”

  “敢情读书不争先,合你心意才能加官进爵?”皇帝越说越气:“你带的歪风,简直在践踏科举,毁我大雍栋梁,动我大雍国本。”

  周计满惊恐:“皇上,臣不敢臣不敢啊…”

  “你不是要劳筋骨,苦心志,饿体肤吗?”

  听皇上冷声,张方越眉锁紧,无能为力。冯威那么个来处,又掌着督察院,他自身都艰难。

  “求皇上饶恕…臣没有要他们死,真的没有…”

  是没有要命,却钝刀子磨肉,叫人生不如死。皇帝冷哼:“户部在京郊皇庄上试种,你去替他们耕地、埋种、除草劳作。做了大学士这么些年,朕恐你早已忘了科举艰辛了,正好去地里回忆回忆。”

  没要命,文官舒了口气,皇上还是顾念张太傅的。武将就有些不满了,都动摇到国本,怎么还留着命?

  冯威退回队列,看着周计满被御前侍卫拖走,心里没什么快意。姑母吞金自杀,他爷临终都糊涂了,嘴里还念着姑母乳名。张家、周家,谁没享过张进的荫佑?

  不过今日他弹劾周计满,实属尽责,为的是不负皇上重用,问心无愧。

  下朝后,张方越快步追上冯威,拦下他:“可否寻处清静地,我有话要与你说。”

  “如果是想谈我姑母,那就不必了。”冯威面目平静:“爷奶早交代了不要追究怨仇,要珍惜当下。”绕过他,坦荡荡地前行,无视周遭投来的窥探目光。

  沐宁侯怀疑张进与孟籁镇卢家庶孽勾结,坑害嫡脉。

  他以为此类伤天害理的事,张进做得出。苍天有眼,善恶终有报,不曾绕过谁。他等着看靖边张氏的下场,想来自己活着时应能完成爷奶遗愿,请姑母出张家祠堂。

  “不是。”张方越再跟上:“是有关大娘的嫁妆…”

  “张太傅要是愿意给,我这就着人回府让二弟拿册子上张府搬。”冯威脚下不停,他二弟随的爷姓。

  “好。”

  后宫里,皇后原还因皇帝昨儿领贵妃私服出宫生气,不想前朝竟传来翰林院大学士被罢的事,不由大愕:“怎么会,是不是沐宁侯?”

  “娘娘,不是沐宁侯,是督察院左都御史冯威弹劾的。”坤宁宫首领太监郭论,拽着袖擦汗:“皇上还着方公公去翰林院,召了云崇青三人来见。见过后,动了大怒。”

  “有云崇青,那还不是沐宁侯府在作祟?”皇后右手抵上心头:“好啊,她那年生子,本宫阻她晋升皇贵妃。现在,沐宁侯府连番动作,就是在逼本宫早死,好让她入住中宫。”

  郭论急道:“不是的娘娘,这次真跟沐宁侯府无关。是冯大人与您娘家有怨。”

  “不可能。”皇后坚定:“本宫还能不清楚自家事?”

  “冯威是您祖父原配的侄儿。他父是被收养的。奴才都打听过了,冯威的二弟确是姓苗。”

  什么?皇后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茬:“苗氏是本宫祖父原配,可本宫祖母嫁予祖父时,她已经死了。苗氏和祖父之间的仇怨,为何要算在我等和周家头上?”

  再者她祖母逝后,可没得与祖父合葬。慢着…皇后想到什么,霍得站起:“冯威在朝上当着百官的面儿把…把那起子旧事说了?”

  这才是要害。郭论哭丧着脸点首:“说了,皇上也听得清清楚楚。”

  皇后头晕眼花,就要站不住。一旁的朝花忙上去扶住,有这茬,现在可没人再为皇后娘娘抱屈了,只会笑话,说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早上才被皇后借故敲打过的沐贵妃,也听闻了早朝事,燕窝都多用了一盅。

  “周计满早该滚离翰林院了。这些年,仗着张方越的势,他这大学士可没少收孝敬。”

  消息传到翰林院,于树青面上发青,原与他好说好笑的那些侍读侍讲立时疏离。他身上的意气也一下崩塌,变得惶惶不安。

  今日是不会有人再来传他入宫了。

  喜燕胡同,云崇青大白天地回府,喜坏了一家子。温愈舒忙让厨房把炖的两乌汤端来,王氏凑儿子跟前:“埋好了?”

  虽没头没尾,但云崇青知道是在问什么:“埋得深深的,无意外是翻不了身了。”

  听着的云禾长舒一口气,乏味了几天的嘴也馋了:“午膳差不多了吧?”

  “就好了。”常汐以为亲家老爷是饿了:“有今早做的莲子糕,要不您先吃点垫一垫?”

  “不急不急,我等午膳。”

  既然还有时间,云崇青便拉上媳妇进去里间。

  温愈舒脸红,羞道:“爹娘还在,做什么?”

  头一调,抿唇让他媳妇瞧清楚,云崇青可怜道:“刮胡子。”

  “去吧去吧。我跟你们爹趁着空回乐和堂摘点蒲桃来,洗了膳后吃。”没了心思焦,王氏觉整个人都松泛了,拖了当家的就走。躺在檐下晒太阳的黑毛,见他们走,立马站起抖了抖身,快步跟上:“喵嗷…”

  常汐瞧了不禁发笑:“个忘恩负义的猫崽子,这才在亲家太太屋里养了不到一年,就忘了我当初给它烘小鱼干的情谊了。”

  里间,云崇青抱着媳妇一顿深吻。

  温愈舒承受着,热烈地回应,好些日子没这么投入了。缠缠绵绵,许久才分开。见夫君唇还有些淡,不禁又凑上去吸一口。

  “我已经想好怎么养你了。”

  知道她不喜欢太瘦,云崇青弯唇:“好,我配合。”

  待姑姑端了温水进来,温愈舒拉了夫君到盆架边,好好给他搓搓脸:“昨儿你回来得太晚,早上我又尽忙你了,都忘了说。客满楼在汕南汴河开张了一家。”

  云崇青料到了:“汕南堤坝就要加固,盯着些也许会有发现。”周计满被罢,但《雍和字典》还是要修,好在之前手稿,他们都有多留一份。

  小心翼翼帮着刮干净胡子,温愈舒又抠了脂膏为他涂抹、按揉:“下午我陪你好好休息。”

  “你陪我吗?”云崇青圈住妻子,眼里笑意盈盈。

  瞧出暧昧,温愈舒揪起他颊上肉,凶巴巴地道:“瞎想什么,我说休息就是休息。”

  云崇青蹭着她的手:“可我想努力。”

  “不许闹。”温愈舒松开他的颊,拍打了下他的背:“能歇息就好好歇息,明天还要上值。”

  “明天不去。”云崇青将上午发生的事,讲予她听:“原我以为只要周计满咬死不认,皇上至多不轻不重地罚一罚。不想我们拖拖拉拉到宫门口,竟等来周计满被罢。”

  这一着,让他瞧见冯大人的本事了。日后外放,他少不得要麻烦督察院。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51章

  云崇青不知精彩的还在后头,当天才过午冯威的二弟苗未清领着一群家丁,拿着扁担绕路两条街,浩浩荡荡地去了丹阳胡同张府。

  一群百姓跟着瞧热闹。

  许是苗未清带人来得太快,张家虽得了张太傅的话,但尚未将苗氏的嫁妆准备妥当。苗未清是个大嗓门:“敢情我姑母的嫁妆,你们张家没给封存?是全用了吗,哪来的脸面?”

  张方越长子张博衡,自打出生就没被这般不客气过,想发作可惧于左都御史又不敢。只得好生解释:“没有用,表叔误会了…”

  “别表叔,我们苗家高攀不起。”苗未清没好气:“既然让来搬嫁妆,那就请你们张家干脆点。我姑母一心为张进为你们张家,却落得个吞金自杀的下场?一个‘病逝’,全了张进、张家的脸面。

  结果死了多少年了,张进还不愿放过,临终一句与原配合葬,成就了他的深情。我呸,恬不知耻。

  别跟老子叨叨你们无辜。他娘的,享了张进福的张家、周家人没一个无辜。你们敢说一点不清楚事吗?还不是坦然地拿着张进大贤的名在文士里在朝里装腔作势。

  他张进,没个干净名声,能爬到吏部尚书?张方越,没个有用的老子,会成太傅?你…张博衡,没个厉害的祖父、父亲,也配在文士里占一席地?

  我现在就把话说明白了,当年我姑母的嫁妆怎么抬进你张家的,今天我怎么抬回去。”

  被骂得狗血淋头,张家没一人敢吭声。无法呀,谁让对方是张进原配的娘家。门外多少百姓围着,盯着看。别说骂了,就是苗未清把张府给砸了,都没人敢拦一下。

  苗氏的嫁妆,贵重的早没了。不贵重的大件,大多也都被靖边别的几房给分了。张家不能原样给,只能按册子加个两成给配。

  苗未清骂骂咧咧,最后也是一点没含糊,傍晚晚市时,吹锣打鼓,把二十六台嫁妆抬回家。一夕间,张进贤名不再,丹阳胡同张府闭门谢客。

  “瞧见没,丧良心的事就不能够做。都过去多少年了,该还的还是要连本带利地还。欺世盗名几十年,一朝真相大白了。”

  “啥连本带利?就返了点嫁妆而已。真相大白又如何?张进都死了二十多年了,他儿子还是太傅,孙女还是宫里皇后。原配啊,还是最惨的那个。”

  “但也好过一直蒙着冤。照我看,现在仅是开了头。他张家出息,人原配娘家也有出息人了。只要冯大人在督察院,张家不得夹着尾巴过呀?冯大人两儿子,苗二长子都走的科举,以后有的斗。”

  “可不,这是世仇。”

  “我还是可怜那原配。无子无女,那么大笔嫁妆养了一群豺狼。”

  “想想是真憋闷。张家小门小户时,嚼用着人家嫁妆。现在都太傅、皇后了,照样儿返还原配嫁妆,打发叫花子,还全了什么清名。”

  “清名,张家是别想全了。”

  京里百姓是议论纷纷,直到中秋佳节时还没个消停。得半月休养,云崇青再回翰林院,面容已如打马游街时一般,只眉宇间少了明亮,多了一丝深沉。继续修字典,不过这次不是仅他与苗晖、常俊鑫三人了。

  东阁大学士钱坪暂领翰林院,主持修编《雍和字典》。云崇青三人将所存手稿奉上。有学士、侍读侍讲、三十庶吉士协同,修编有序进行。一时间翰林院有了清贵地的样子了,只清静不过四天,他们又听到一说。

  “皇上中秋宫宴后,连着几日去了坤宁宫。昨个抬举了坤宁宫一个养花的宫女做贵人。”常俊鑫神秘兮兮,眼波流转间又带着一丝戏谑。

  苗晖看向好友,久病的皇后终于忍不住动了。

  最近因着张家那闹,云崇青已经有二十天没去沐宁侯府了。不过这种事情,沐贵妃应也不会往宫外递消息。内围争斗,就从来没歇过。

  “你哪听来的?”苗晖问。

  常俊鑫手指外头:“刚去东书阁给钱老送文稿,回来的路上听说的。”快速朝身后看了一眼,回过头更凑近两兄弟,声音压得更低,“他们都说中秋那天,皇上就临幸了养花宫女。”

  苗晖觉合理。皇后年岁不小了,早已无宠在身。后宫大半权又掌在沐贵妃手里,现张家陷困境,她是得拿出点主意来。只身为中宫,送美予帝王,也确是落了下流。

  养花的宫女?云崇青面上无异,但心里已将之与明亲王联系到了一块。五月底回京时,他们遇到了风铃马车,愈舒说官船送达的主儿不是落桑。当时他就有一猜测,之后两月余宫里一直很平静,现在来了这么一出,不得不叫他生疑。

  至于是不是,暂且不论。

  遇事要大胆怀疑,才会有思路。先看那宫女是否是刚进宫不久,然后再等着。假如…几月后新抬的贵人有喜了,然后被皇后纳入羽翼,那接着便要观明亲王行事了。

  勾连与否,是藏不住的。

  苗晖、常俊鑫看好友面上无异,也不多问,岔开话,谈起字典。

  宫里平平静静。一个女人而已,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厉害女子。沐贵妃处理完宫务,去照雨轩送赏赐的徐力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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