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青回
陈叙听见动静,眉峰微皱,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屋门口的温南。
穿着小背心,及膝短裤,披着半湿半干的长头发垂在腰间,她揉了揉眼睛,疑惑道:“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呀?”
陈叙:……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也没想到温南会大半晚上的跑出来。
男人起身从绷绳上拿走刚洗完还湿着的工字背心套在身上,低着头没看温南:“我刚从部队回来。”
他把短袖和裤子拧干晾在绷绳上,一直侧站着,不去看站在屋门口的温南。
忙完后,把水泼到菜地旁,低着头从温南的屋门口经过时,实在忍无可忍,说了几句:“以后出了这间屋子就把衣服穿整齐,我一个大老爷们没事,你是个女同志,不一样,将来你要嫁了人,你对象要是知道你在家这么穿,会对你生出嫌隙,毕竟他都知道我们不是亲兄妹。”
温南怔住,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上个年代的老太太背心,及膝短裤……
土的不能再土的打扮,况且背心里她还穿着贴身小背心呢。
温南搞不懂,这个年代的人思想这么保守吗?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走到隔壁屋门前开门的陈叙,男人目不斜视,棱角分明的侧脸紧紧绷着,眉尾也扬着几分清寒,看着好像有些生气了。
温南抿了抿唇,赶紧道歉弥补:“对不起。”
陈叙推门动作一顿,眉峰皱了皱,忍着没转头看她,还没开口,又听温南说:“你说的话我记住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她声音低软,又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
听起来乖巧又可怜。
陈叙推门走进屋子,眼角的余光都是满屋的黑暗后才彻底松了口气,隔着两扇门,他语气也温和了许多:“不早了,赶紧休息吧。”
隔壁屋子的灯亮了,将男人颀长高大的身影投射在门外,延伸到屋檐下。
温南低下头盯着那道影子,“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关上屋门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过了一会,她搓了搓脸蛋,盯着屋顶黑漆漆的房梁。
有那么一刻,温南想家了。
想她在新世纪买的一居室的小房子,属于她自己的家,没有新世纪的爷爷奶奶和早就将她抛之脑后的亲爸亲妈,那是她大学毕业后,拼了几年事业挣的钱加上一点贷款买的小蜗居。
她又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枕在被角上,望着墙上糊着的旧报纸,咬了咬下唇,眼睫颤了好几下,几滴泪顺着眼睫滑下来濡湿了被角,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手指在墙上的旧报纸上擦了擦。
报纸上印着1985年的字迹。
温南悲伤的情绪忽然一窒,对啊,现在是8500年,她新世纪的爸妈还没出生呢!
这个时间点好像是她爷爷奶奶刚结婚生下她大爸的那一年,而她爸会在8502年出生,温南皱了皱眉,手指在报纸上戳了戳,想到在新世纪,她亲爸冷漠的抛下她,告诉她,你后妈怀孕了,她看见你心情就不好,你就待在你奶奶家别回来,从那以后,她几乎见不到她亲爸。
逢年过节的时候,只能满眼羡慕的看着大爸一家人和爷爷奶奶其乐融融。
而她永远是蹲在角落里的那个人。
她的亲妈自从离婚后就远嫁了,她从来没提出过一句要带她离开的话。
温南闭了闭眼,再次用手背重重擦掉眼泪,盯着报纸上1985年的字迹,心里恨恨的想,等到了8502年温振方出生的那一年,她一定要找到以前的老家,上去给他两个大逼斗!
让他不负责任!
只生不养!
打的他天天哭夜夜闹!
她还要告诉她那对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女孩怎么了?女孩也能顶起一片天!
温南在悲伤和愤怒的交织中逐渐睡沉了,一直到第二天号角声响起才睁开眼,许是昨晚哭了的原因,今天眼皮有一点点浮肿,她揉了揉眼睛,对着镜子梳好头发,打开门闩走出去,陈奶奶在厨房炒菜,锅铲碰撞的声音夹杂着饭菜的香味传来,隔壁院里一大早的就响起张小娥咋咋呼呼的声音。
“杜建明,你是不是偷吃老娘的鸡蛋了?!”
“我那不叫偷吃,昨晚上我饿的难受,就卧了五个荷包蛋。”
母子两一拉一扯的吼着,杜团长拿着筷子敲了敲碗,朝厨房的张小娥吼了一嗓子:“你不让建明吃,还让他饿着啊?饿坏了你不心疼啊?”
杜建明赶紧附和:“娘,我爹说得对!”
杜团长拿眼瞪他:“你也是,大晚上吃那么多也不怕撑死你。”
杜建明摸了摸肚子,傻笑:“就五个鸡蛋我还没吃饱呢。”
杜团长:……
温南听着隔壁院里一家三口的说话声,又看向炒完菜往盘子盛菜的陈奶奶,走过去甜甜的叫了一声:“姨奶。”
“哎。”
陈奶奶应了一声:“快洗脸刷牙,吃饭了。”
昨晚悲伤恼恨的情绪在清晨的号角声中烟消云散,又是美好的一天。
温南洗漱完帮陈奶奶端饭,她看了眼陈叙屋子的门开着,但没见人,于是问道:“姨奶,我哥呢?”
陈奶奶说:“天不亮就走了,说是团里有事,他在食堂吃。”
温南“哦”了一声,坐在板凳上,吃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想到昨晚上陈营长清寒的目光和语气,温南咬了咬筷子,低下头喝了口稀饭,心里琢磨着,陈叙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
她抬眼又看了眼陈叙的屋子,屋门开着,院子里晾晒的军装已经不见了。
以后她一定长记性,绝对不穿着背心短裤走出那间屋子。
吃过早饭,温南把锅碗刚洗完,赵小麦就背着篓框来找她,温南把板凳搬到屋檐下,给小麦说了昨晚陈叙回来说的事,赵小麦愣了一下,抓着篓框带子的手紧了紧,这些天跟温南一同上工下工,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个同伴,现在又剩下她一个人了。
赵小麦情绪有些低落,她小声道:“那我去割猪笼草了。”
说完转身低着头走了。
温南察觉到赵小麦的情绪,说道:“小麦,等我一下。”
赵小麦转身,眼睛里浮出些只对温南特有的依赖和期盼:“怎么了?”
温南走到井边洗干净手:“我跟你一起去,等中午我再去畜牧场找刘主任算一算工分。”
赵小麦笑道:“嗯!”
两人走出院门,正好碰见从那边走来的赵营长、何营长和康连长,一起的还有几个生面孔,温南不认识,隔壁的杜团长也从家里出来了,几个人说着话,从陈家门前走过,康连长和赵营长都给温南打了声招呼,一旁的何营长“嘿哟”一声:“陈营长他妹子,听说你干了十来天的活了,咋没见你晒黑啊,还是那么白。”
温南笑道:“我天生就白。”
何营长碰了下一旁的赵营长,语气里颇有点点拨他的成份:“老赵,你瞧瞧,看人家把闺女养的,多俊,笑起来多喜人。”
赵营长:……
康家跟赵家是邻居,何家跟赵家也是邻居,赵家就夹在这两家的中间,赵小强今天吃了几个蛋,赵小麦今天挨了几句骂,两家人都能听见,这连户的家属区邻里邻居的热闹也是好事,但家里的一些琐碎事却藏不住,声音大一点,周围的邻居都知道了。
赵小麦站在温南后面,双手抓着篓框带子,低着头不敢说话。
赵营长瞥了眼半天屁也打不出来的赵小麦就糟心,哪像他儿子,成天欢实的蹦跳,张口爹闭口娘的,他摆了摆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咱们赶紧走吧。”
何营长瞥了眼赵营长,鼻腔里溢出不屑的一哼。
他家两个儿子,一个丫头,他就不重男轻女,就把大丫头当宝贝。
赵营长虎着个脸,跟何营长呛了几句,康连长跟在他们身后,温南转头看向康连长的背影,顿时觉得他头顶冒着绿油油的光。
媳妇跟妹夫……
也不知道康连长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这事?
“温南,我们走吧。”
等人走远了,赵小麦伸手拽了拽温南的袖子,温南点头:“嗯,我们走。”
割猪笼草换了一片地,温南帮赵小麦割了一会,快中午的时候她去了畜牧局,找刘主任算了算工分,刘主任在记工分的本子上把她的名字划掉,说道:“没想到看着挺白净瘦小的一个女同志,干活还挺麻利的,一天能割那么多草,你的工分我给你算的一天七个工分。”
温南抿了抿唇,没好意思说,这里面有一半草都是赵小麦帮她割的。
刘主任给她算着工分,温南听着。
她一共干了十二天,一天七个工分,一天是一毛七,合计下来就是两块零四分,给小麦分一块零两分,拿到手的和小麦是一样的。
一块零两分……
一块零两分钱!
她累死累活,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干了十二天,一共就挣了一块零两分?!
温南到现在还有点接受不了这个年代对钱的概念,在新世纪,一块钱连瓶水都喝不起,而她在这边面朝黄土背朝天干了十二天,却挣了这一块钱。
温南:……
在这个年代,一块钱能买多少东西来着?
温南心里没有概念,她从会计手里领了钱离开畜牧场,跑到草地找赵小麦,把有些卷边的一块零两分递给她:“小麦,我的工分算出来了,这一半给你。”
赵小麦握着镰刀的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温南手里的分分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如果不是她娘当初吵着闹着,还去陈营长家说温南,她不会要平分温南的工分,在她犹豫间,手蓦地一紧,温南把钱塞到她手里,冲她笑了一下,然后坐在旁边的草地上,问她:“小麦,你知道猪肉多少钱一斤吗?”
她不知道这个年代的物价。
而且原主脑子里对这些也没有概念,在小姨家买东西都是姨夫或者两个哥哥去,原主很少去供销社和食品站。
赵小麦捏着带有余温的钱,她把钱塞进衣服口袋里,扭头说:“一斤猪肉七毛九,得有肉票才能买。”她看了眼天色,续道:“不过现在应该没有肉了,要想买肉得明天早上去食品站排队,咱们大队的食品站每天供应的猪肉不多。”
温南:……
她低下头,把脑袋埋在膝盖里,欲哭无泪。
她可没忘记自己先前在陈叙面前夸下的海口,说等割草的活干完拿上工钱,给他和陈奶奶做一桌好吃的,一斤猪肉七毛九一斤,她干了十二天的活,到头来也就能买一斤多的猪肉。
赵小麦看温南恹恹的模样,以为温南分给她一半的工钱心疼。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钱,纠结又难受,想还给温南,又怕娘知道了来找温南的麻烦,可是不还给温南……赵小麦割了一把猪笼草,为难的抬起头,就见温南托腮看着她,赵小麦抿了抿唇:“温南,我……”
“小麦。”
温南打断她的话,笑道:“我后天要做好吃的,你肯定没吃过,我给你留一点,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赵小麦一怔,看着温南亮晶晶的眼眸,她眼里带着笑意,不见任何懊恼恹恹的神色,于是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温南,你不生气吗?”
温南一愣,没明白:“我生气什么?”
赵小麦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分走了你一半的工钱。”
温南闻言,看着赵小麦一副小心翼翼讨好看着她的模样,让她想到了曾经自己也是这么讨好的看着她的爷爷奶奶,结果换来的除了冷漠就是pua,没一句好话,她起身走到赵小麦旁边,帮她把猪笼草装进篓框里:“我为什么要生气?小麦,我应该要感谢你。”
赵小麦抬头看她,脸上满是不解。
温南凑到她跟前,小声说:“要不是你帮我一起割草,以我割草的速度刘主任早不用我了,而且刘主任说我每天割的草比其她人多点,给我算了七个工分,所以咱们两一人挣了一块零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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