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吕雉心尖崽 第189章

作者:沉坞 标签: 天之骄子 爽文 基建 轻松 穿越重生

  可谁叫国主被折磨得不轻,他们南越有求于人呢?

  走出未央宫,被迎接至驿站下榻的时候,南越使团除了赵离,其余使臣皆是满腹心事。

  再次担任礼宾的陆贾,脸上洋溢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仿佛看不见他们的难处似的,一路上对着赵离嘘寒问暖。

  赵离一开始有些不太习惯,渐渐的放松了许多。陆贾也算是个名人了,他“孤身入南越”的事迹,在南越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赵离内心亦是钦佩非凡,此时由衷地对陆贾道:“小臣头一次出使大汉,从未见过陆公这般熟识礼仪,谈吐不凡之人,难怪南越上下,对陆公皆是钦佩不已。祖父说得对,宗主国果然藏龙卧虎,堪称礼之邦国。”

  “哦?”听到“礼之邦国”四个字,陆贾眼神一闪,似不经意地道,“王孙殿下对礼的见解十分深刻。”

  这话骚到了赵离的痒处,年轻人明显兴高采烈起来,顾及当下的场合,又化为王公贵族的矜持,轻咳一声道:“不过尔尔。”

  偷听的南越使臣:“……”

  坏了,王孙殿下半吊子的汉学水平暴露了……

  陆贾眼眸深邃了起来,他笑了笑,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毫不夸张地说,礼,乃儒生最擅长的经义……

  他看着南越国的王孙,如同看着一个流落在外的失足弟子,眼神轻柔又温和。

  一边走,他一边关怀道:“王孙殿下先行下榻,臣就在驿站等候,待洗漱过后,为殿下奉上长安的特色吃食。也为垫垫肚子,拂去这一路而来的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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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奔波,终于得以休息,赵离伸了个懒腰,若有所思地对随侍道:“父王还告诫我,说宗主国的臣子十分傲气,对答的时候一定要谦逊,依我看,再没有比汉人更礼贤下士的存在了,尤其是这位典客卿。”

  随侍:“……”

  随侍动了动唇,紧接着沉默了。赵离见他不说话,便也不强求,兴高采烈地下了楼。

  他头一次来到长安,实在是难掩心中震撼,谁不会为天下第一城的风采倾倒呢?

  他小时候曾坐在祖父膝头,听他讲述大秦国都咸阳的故事。

  就是祖父,多年没有回归故土,想必也认不出来了吧?

  与此同时,大汉医学院。

  “南越王那老儿头痛欲裂?”淳于意眼珠转了转,一张娃娃脸满是兴味。

  听他的称呼,对南越王赵佗没有丝毫尊敬,在他身旁抚针的淳于岫,反应也是平平。

  前来传话的内侍恍若没听见似的,笑意吟吟地道:“陛下的意思,到时还需二位神医出马……”

  淳于意立马变了一副神色,正经得不能再正经。

  他双目凝重:“臣唯陛下马首是瞻——”

  继而压低声音:“陛下到底有什么要求?是治死还是半死不活,臣也好灵活机变,与长姐商议商议。”

  “呃。”内侍愣住了,同样凝重地想了想,片刻为难道,“这,奴婢也不知晓。二位神医稍候,奴婢先行复命,可好?”

  淳于意猛点头:“善。”

第207章

  “陛下, 陛下,”赵安脚步轻快地走进寝殿,“洛邑翁主来见您了。”

  刘越午睡刚醒, 在榻上发了会呆, 闻言穿起鞋袜, 声音带了笑意:“她去给母后请安了?”

  “翁主先去的长信宫, 惠王殿下也在。”赵安说。

  刘越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等到了前殿, 远远传来一声清脆的:“皇叔——”

  洛邑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宫人们,额头无不挂着汗。

  刘越稳稳接住小侄女, 熟练地来了个抛高, 在洛邑翁主欢快的笑声里, 把她转了一圈放在地上。洛邑依赖地扯着他的衣角,仰头说道:“皇帝叔叔好久没来惠王府了, 洛邑实在望眼欲穿。”

  刘越想了想:“七天前,叔叔刚去过。”

  “那都七天了!”洛邑撒娇, “好久好久啦, 一日不见, 如隔三秋!”

  刘越:“……”

  如隔三秋是这样用的吗?

  教导翁主的老师恐怕要哭。

  在赵安憋笑的视线下, 刘越承诺过几天就去陪她骑马, 洛邑当即欢呼起来,开始围着小叔叔转圈,和黏人的小尾巴没什么区别。

  刘越也放任她跟着, 聆听侄女叭叭叙述完日常,开始做自己的事。洛邑这时候便很乖,看他阅览奏疏也不打搅, 窝在一旁拿出九连环玩,看到这一幕,未央宫的内侍再次感慨陛下对于洛邑翁主超乎寻常的疼爱。

  和风吹过殿前,带来仲春的温暖,过了小半个时辰,前往医学院的内侍终于回来复命,把淳于姐弟的灵魂一问,转述给天子听——

  南越王到底是治死,还是半死不活?

  刘越陷入了沉思。

  他好像没这个意思。

  南越国诚心来求,如果把人弄死了,岂不是彻底推开了南越这个藩属?

  他谋划的是温水煮青蛙,而不是反目成仇。

  刘越语重心长,叮嘱内侍一字不落地转达:“大国有大国的风范,医者有医者的仁心,别一天到晚想着死啊活的,多不吉利。”

  内侍:“……”

  洛邑在旁听着,虽然大部分听不懂,但还是笑出了声,圆嘟嘟的脸蛋一抖一抖。

  刘越看她一眼,笑道:“连岚儿都知道这个道理,二位神医该好好反省。”

  洛邑不抖了,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一眨,万分正经地点头:“嗯!”

  内侍被可爱得心间一颤,忙应诺下来,正要转身,刘越又叫住了他:“如若遇上特殊情况,叫他们自己拿主意,把持住分寸,不要堕了汉人的威名。”

  “诺。”

  内侍离开了宣室殿,洛邑望着他的背影问道:“皇帝叔叔,什么是汉人的威名?”

  刘越翘起腿,一边思考一边道:“既有骄傲风范,又要处事周全,即便做错了事,也绝不能抹黑自我,要善于让他国背锅。”

  洛邑翁主似懂非懂:“他国……南越国?”

  刘越赞许地摸摸她的头:“岚儿真聪明。”

  洛邑骄傲地笑了。

  ……

  另一头,淳于意反省了许久,又琢磨了许久,终于吃透了刘越的指示:“陛下的意思是要好好治,但万一南越王不让治,那就是另一番故事了,对不对?”

  淳于岫甩给他“总算还不是太笨”的眼神,双唇吐出一句:“头疾,可不是这么容易痊愈的。”

  是啊,保不准要开颅——可开颅这事,就算淳于意也有点发虚,他只在死囚身上做过试验,正儿八经的医人经验,还真没有。

  这不是患者信不信任他的问题,就算再信任,也不敢在头上开个口啊!

  便是天底下最胆大的游侠,听见头颅开刀,也难免战战兢兢,这么多年来,淳于意就没碰见过愿意动手术的头疾患者。顶多做个针灸,开几服药,能够稍稍缓解,可缓解过后,疼痛依旧席卷而来。

  这回南下,名额应当就是他的了,阿姐虽只身深入过南疆,对瘴气毒虫颇为了解,但他也不差,且头疾这方面,到底还是他更擅长。

  想到这里,淳于意有些跃跃欲试起来,就是不知南越王愿不愿意头一个吃螃蟹了……

  南越国,国都番禺。

  坐在虎形椅上的赵佗忽然感到了一阵恶寒,他抬起手,慢慢揉了揉额角。

  太子赵仲始侍奉在侧,见此担忧道:“父王头疾更严重了么?”

  赵仲始年过不惑,鬓角却与父亲一样花白,眼角遍布彰显老态的纹路。

  “老毛病了。”赵佗叹了口气,说,“恐怕要跟着我一辈子,最后一起进坟墓了……”

  太子说:“可恨南越的太医没什么本事,叫父王受此折磨。”

  “也不怪他们。”赵佗摇头,“离儿不是前去大汉,为我延请神医了么?”

  听到这里,太子欲言又止。

  大汉的淳于姐弟,自然是医术高超,连他们都有所耳闻,若是能够缓解父王的病痛,那怎么邀请都不为过;可偏偏派他的二儿子,赵离率领使团赴汉……

  赵离是个什么性子,做父亲的还不了解么?

  若说长子赵胡稳重,赵离就是被溺爱大的,他委婉地表述了二儿子或许不靠谱,谁知赵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眼底闪过一缕精明:“有求于人,就得放低姿态。”

  他的次孙年轻好忽悠,大汉君臣便更能放松警惕,松口让神医南下。就算要付出的代价,比原先多了许多,那也不过是一定量的黄金罢了。

  黄金,身外之物,能比他的命更重要吗?

  他要的是彻底根治头疾!人上了年纪,就更加害怕死这个字,为此,就算多亏几斤黄金也在所不惜。

  只要神医来临,他将会用尽一切或光明或卑鄙的办法,将神医留在南越,留在他的身边——这才是赵佗的真正的目的。

  番禺离长安这么远,大汉皇帝还能为了一个医者动兵戈不成?

  赵佗真正的心思,连太子赵仲始也不知道,等到用完晚膳,太子动身回府,望着天边的彩霞,忽然有了淡淡的怅惘。

  伴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忧虑,他想,父王若是真正治好头疾,那便是显而易见的长寿,他还不知要做几年的太子,才能摸到南越王的位置……

  回过神,太子面色一变,羞愧于无法言之于口的心思,沉着脸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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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汉,长安城。

  为南越使臣举办的接风宴即将开始,陆贾这个接待者,与王孙赵离的关系不知不觉更亲近了。

  他们坐席挨着,不知不觉探讨起“礼”,本就朦朦胧胧对此学说有好感的赵离,犹如被戳破了天窗,浑身一个激灵。

  “何为礼?何为仁?”陆贾微笑着问他。

  赵离磕巴道:“礼,与其奢也,宁俭……”

  陆贾笑容更深了,这分明是《论语·八佾》的语句,南越王孙,实在是天选儒家人哪。

  陆贾发挥毕生的功力,开始给年轻的王孙宣讲,渐渐的,赵离从礼貌以待化为如痴如醉,等到宴席开始,陆贾骤然中止,他听得是意犹未尽,恨不能大喊一声不要停。

  往日晦涩的道理,忽然变得分外明晰起来,赵离只觉被陆贾点拨的自己,此时此刻都能与南越掌管礼仪的大臣辩论几句了!

  典客卿不愧为名震南越的汉臣,赵离都想喊他一句“陆师”,请他继续为自己讲解。南越朝堂上下,一向以拥有渊博的学识为荣,对陆贾这等存在更是尊重,若是让父亲和兄长知道,他们定然羡慕极了,如此机遇,千金也难求!

  只是当下的场合实在不合适,赵离只好按捺住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宴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