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七郎
“怎么没可能!十七郎可以接神仙妹妹回大宋啊!”
“矫情!”
曹溪的三嫂刘绣儿喝了口米酒,一摆手大大咧咧的道:
“那十七郎都守身如玉,旷了十二年了,两人见面自然要干柴烈火才对。”
“噗!”
“噗......咳咳咳!”
刘绣儿这角度清奇的虎狼之词一出,当真是男默女泪。对面的二嫂张堇和四嫂陆仙儿,才刚喝了一口暖身酒,就直接给呛到了,转身捂着帕子咳的上气不接下气。
姑娘们这边儿则更不必说了,全都沉默不语,只是一味的装听不懂垂头吃茶。
“好你个泼皮破落户儿,酒还没吃两盅呢,你倒是先发起疯了!”
大嫂子杨娇娇正好捧着一瓶红梅从外面进来,闻言哭笑不得的啐了她一口:
“老太太和我不在,让你这个做三嫂子的带着她们姐妹们玩儿呢,你倒是好,不教些好的,偏没个正形的说这混话儿,也不怕让人笑话。”
“哈哈!这有什么,这话儿男人说的,我就说不得啦!这里又没外人,在座的哪个不是咱们妯娌和姊妹们,晴儿他们几个小姐妹说话这一两年也该定亲了,这男男女女的事儿,早知道早好,省的将来什么都不懂的受欺负。”
刘绣儿向来喜欢和底下的侄女们玩笑。
说罢嘿嘿一笑,挤了挤眼,冲着年纪最大的侄女曹晴道:
“对不对啊,晴丫头?”
顿时,原本就脸红的曹晴,瞬间变成了一颗红苹果。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老太太今儿不在,你个猴儿还无法无天了!”
见自家女儿被打趣的快把头垂到桌子底下了,大嫂杨娇娇也不甘示弱,直接霸气的一挥手,招呼另外两个妯娌:
“老二老四,快来!给我把这没脸没皮的按住,我来罚她酒!”
“哈哈!来了来了,大嫂!”
“娘,我也来!”
“嘿嘿,大伯娘,算我一个!”
“还有我!”
第86章
发生在皇宫里的对话, 以及曹家暖炉会上的趣事,杨蔓娘自然是不知道的。
尺雪抵寸雨,瑞雪兆丰年。汴京城昨儿个晚上又下了一场大雪, 地面和房顶都银装素裹。老二杨士林要去报房没有时间, 所以她一早上起来吃罢饭, 就扫了一条出门的小路, 又去西厢房那边儿,把地窖上面的雪清理了一番。
此刻的她,穿着今年新做的羊皮裘和羊皮靴子, 头上带着暖帽,正和白绾绾在后院儿里用早晨扫起来的雪堆雪狮。
是的,你没听错, 不是堆雪人, 而是雪狮。
不同于现代人冬天堆雪人,宋人更爱堆雪狮这种有王者之气的瑞兽。十月虽然没有什么节序, 但一般遇到下大雪的日子,许多豪富之家都会办喜雪宴,邀请三五亲朋聚在一起吃吃喝喝, 伴着纷飞的大雪泡温室浴池, 联络感情之后还要堆雪狮、堆雪山,装梅花雪灯。
而普通百姓之家,虽不办宴席,也没有温泉汤池沐浴, 却也可以用澡豆, 皂荚或者草木灰烧水沐浴清洁,再在院子里堆一只象征着威武和吉祥的雪狮,辟邪镇宅。
“雪地里来了一群小画家, 嗯嗯嗯......小鸡画竹叶,小狗画梅花!”
雪狮的身子已经堆好了,杨蔓娘一边用准备好的炭块儿镶上眼睛,一边凭着记忆,断断续续的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青蛙为啥没参加?嗯嗯......它在洞里睡着啦!”
“喵呜~喵喵喵!”
见主人高兴的唱歌,白绾绾也跟着凑热闹。猫脸上带着兴奋围着堆好的雪狮子喵喵叫,在雪地上留下一圈儿花瓣似的脚印,引得住在榕树上的孙大圣,也好奇的从窝里探出头来。
“叽叽,叽叽!”
杨蔓娘自然是听不懂外语的,不过这有何妨。在这样纯净的新雪天,有两只可爱的小生灵陪伴,已然是足够幸福了。
堆好了雪狮,送了榕树上的孙大圣一把松子和核桃。
杨蔓娘又花了一文钱,跟巷子里叫卖的卖花郎,买了两支红梅插在书房的细口大肚白瓷瓶里。便坐在桌边儿,看读者来信。她冬日里不怎么喜欢出门,看读者来信就是她每天最快乐的打发时间的消遣。
这两日报房那边又积攒了两大筐的读者来信,朱贵昨儿个下午专门用牛车给她送了过来。
杨蔓娘拆开第一封信,是一个叫曹七郎的人写的,这个人杨蔓娘印象很深,他是《杨卿臣的随身师父》的忠实读者,也是神仙妹妹的狂热拥趸,基本上每隔两天都写信,字迹很工整很有风骨,只是内容嘛,额,就......他总是在信里反复的问她本人是不是神仙妹妹,或者认识她神仙妹妹?又求她把神仙妹妹的住址告诉他,他发誓绝不会唐突佳人,只是觉得神仙妹妹像花一样美,想每天送自家暖房里的鲜花给她。
对于这个段誉似的有些痴的读者,杨蔓娘是又佩服又不知该如何应对,索性收在一边,直接拆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是一个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秦秋生”的人写的,是的,没错,就是这么长的一个读者名字。
这个叫秦秋生的读者,显然对自己的名字很自豪,而且他是一个比较理智的读者,一共写了满满三页纸的簪花小楷,客观的分析了皇太后还朝的可能性,认为自古以来都只有公主还朝,还没有皇太后回朝。若是神仙妹妹作为一国皇太后回朝的话,她究竟算是西夏皇太后,还是大宋公主?她要如何自处?西夏会愿意吗?大宋百姓能接受吗?分析罢了,在信的最后,这位读者写了一句,无论去与往,俱是梦中人!罢罢罢!这只是话本儿,还是不要太残酷了,让他们在一起吧!
第三封是曹溪写的,是的,就是那个曹溪。
杨蔓娘如今和曹溪的状况就是,她认识她,她也认识她,她知道她是给自己写信的曹溪,可是她不知道她是收她信的墨瑾公子。这种在熟人面前披着马甲的感觉,总让杨蔓娘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不过,心虚归心虚,该看的信还是要看的,曹溪在信的开头先是一顿彩虹屁狂夸她,说她这本书简直比以往除了《梦回盛唐》以外的任何一个话本儿都要动人,都要好看,实在是太有才了。看的杨蔓娘又是尴尬又是高兴。之后,便是可怜兮兮请求她,既然两人都要相见了,那就一定要让让神仙妹妹和十七郎在一起,一定要有情人终成眷属。最后信的末尾还一连写了好几个求求你了,让看信的杨蔓娘越发的心虚了。
赶忙放下手里的信,喝了一口杯里红糖姜茶压压惊。
然后提起毛笔,开始了每日雷打不动的话本儿存稿。毕竟,生活不只有读信的惬意时光,还有眼前未完成的话本儿。
上一章写到大宋和西夏要和谈了。
战争是促进和平的一种必要手段,战争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赢得话语权,然后再坐下来和谈。而和谈,则是胜利者将有利于自身的条件,以书面的形式固定下来,让对方遵守。
如今大宋在这场战争中略占上风,那么在和谈中自然也是一样。
政治是一门妥协的艺术。白色的羊毛大帐内,布置得很简单,铺着三层厚厚的地毯,中间放一张长长的桌子,停战文本事先已经由双方共同敲定,用汉文和西夏文两种文字写出。
内容并不多,双方皆同意停火,作为退兵条件,西夏将给予大宋七万只羊和五万头牛作为战争赔偿,换取大宋军队撤出西夏。
自签字之日开始,三年之内任何一方都不得再挑起战争,让两国百姓休养生息,以马莲河为停火线,确定彼此的势力范围。毕竟,这场战争大宋虽然略占上风,却也不是完全压倒性的灭国优势,所以双方的用词都非常谨慎,比如马莲河为停火线,而不是边界,还有涉及到商人的问题,双方还约定,放开贸易,允许商人到两国之间贸易。
杨卿臣拿起了眼前的停战协议文书,仔细地阅读了一遍,主政西夏的皇太后冷千夜也是一样,拿起停战文本仔细阅读。
片刻,杨卿臣放下了文本,提起毛笔蘸了蘸墨汁,在摄政王,太尉,太子太傅等的一连的串头衔下,正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杨卿臣。放下了笔,旁边的文书官加盖了印章,对面的冷千夜也用毛笔签了自己的名字,同时加盖了皇太后印和玉玺,然后双方交换文本再签。
当最后一个红艳艳地大印落下后,西夏和大宋的新停战协议终于签署了。
公事结束,下属们都退下了。
大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杨卿臣坐在谈判桌后,目光望向对面一身白袍,头戴金冠的千夜。
恍然如隔世。
十二年前的秋天,面对她临行前的道别,他没有说一句话。当时,年少的他克制住内心汹涌的痛苦,心想只要他表露的愈少,那她就愈不会再挂念自己。
可兜兜转转,命运还是让他们再次相遇了。
在过去的十二年里,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想象过无数次和她重逢的场景,但从未想过是现在这般,隔着长长的谈判桌。
“你,还好吗?”
他终于还是先开了口。
“当然。”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时光经年,他已年过而立,她也不复当初的天真稚气,但岁月对她依旧是偏爱的,她的容貌一如往昔那般美丽。
隔着长长的谈判桌,四目相对间,那些过往尘封的记忆,似乎被打开了。
那个阳光明媚的中秋午后。
少女一袭白衣从芍药花后走了出来。一脸的天真稚气,却如同天上的仙子般出尘清丽。
“你是谁呀?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叫杨卿臣,是书院的学子。你呢?为什么在这里?”
“我叫千夜,我就住在书院后面的上清宫!”
并肩坐在山石上,少女脸上的笑意天真烂漫:
“我是乘着师傅不在,才偷偷溜出来的!”
周围的一切,似乎在这一刻消散远去。
记忆里那个站在芍药花下的少女和眼前之人慢慢重合,就仿佛时光回溯,又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个中秋午后。
“千夜。”
隔着长长的谈判桌,杨卿臣望着千夜,语气涩然:
“你的心意......变了吗?”
“从没有。”
对面的她毫不犹豫的道。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望着他鬓边操劳征战的风霜,她的心仿佛被针刺一般的疼。
“那你......还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杨卿臣伸出右手,带着一丝谨慎和期待的望着对面曾经的恋人。
他背脊挺直,眼眸深邃如寒潭,依旧如记忆中那般芝兰玉树,却也比当年更深沉更有威仪了。
千夜望着他笑了,欢喜的像一个孩子。
可是笑着笑着,她的眼底却浮现出晶莹的泪花。她多么想答应呀!十二年了!这是她从少女时候便有的愿望哪!
可她,终究不再是当年天真单纯的她。
沉默了良久,她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不愿意。”
杨卿臣的眼圈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闭上眼睛,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这一生,分明从出生时开始,便经历了那么多程度更甚此刻的苦难,却偏偏这一刻却如此的痛楚。
他紧紧的抿着嘴唇,修长的双手捂着眼睛,脆弱的仿佛一个稚子。
“千夜依旧是千夜,但永远不会有十二年前的千夜了。我是西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后。这世上所有人都会谢幕,唯有权力永不长眠。”
她起身背对着他,覆手而立,望着帐外流水滔滔的马莲河,任由泪水从脸颊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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