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七郎
穿着绸缎衣裳的酒楼客人们,三五成群,或吃着酒宴,或划拳行令,玩儿叶子牌,亦或者凑在一堆儿,意气风发的讨论着天下大事。
每个桌子的周围,都围着一圈儿等着赚赏钱的人,有那卖小吃的,卖熟水的,跑腿儿取东西传话的,还有那附近街坊上的妇人,腰上系上青花布手巾,高绾发髻,主动抢着侍女小二的活计,为客人提供换汤斟酒的服务,来换取赏钱。
不时的,还有厮波们借酒楼的场地,向客人兜售果子和香药。
好些桌子前,还有那主动上前献唱的札客。
热闹的如同一幅矾楼夜宴图。
杨蔓娘一路穿过热闹的通堂,来到西边最里间儿的物资房。
这里是没有客人的。
“咚咚咚!”
轻轻的敲了敲物资房的门。
按说,一般领取秉烛这些东西,都要去北楼旁边的四司六局的。
不过,事情总有个变通的法子。
冬日里不比夏天,晚上本就冷,偶尔客人多顾不上的时候,有些东西也可以在一楼的物资房暂时先领了用。
之后,第二日再去油烛司那边儿。
多补一次兑牌就是了。
“吱呀”一声。
门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身材干瘦的老年男子,身上穿着一身儿闷青色的账房长袍,沉着脸面无表情。
他叫元伯,是专门掌管西楼物资房的老账房。
“元伯。”
元伯没有应声儿。
他是个高度近视,每次看人的时候,总是眯着眼睛,凑很很近才能认出来。
加上他又有些驼背,说话也总是面无表情阴沉沉的。
侍女们平日里对他都有些怕的。
杨蔓娘打了声招呼,便站在门口,神色如常的任由对方眯着眼上下打量。
半晌。
元伯方才认出了人,问道:
“你是三楼的侍女杨蔓娘?来要领什么东西?”
“是我,元伯。望舒阁里的富贵芙蓉纹秉烛用完了,您这儿给我先领上六根吧。”
元伯点了点头,转身。
让杨蔓娘进屋:
“自己去拿吧,我记得那缠芙蓉纹的秉烛,就在最右边上面的木架子上。”
元伯显然有洁癖和整理癖。
物资房的面积不大,也就五十多平多米左右,里面却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各类物品没有一丝杂乱。
三面墙的木架子上,虽然放着大大小小二三十样儿酒楼常用的东西,譬如,各自碗碟,秉烛,桌椅板凳,桌布,花架,窗帘儿,茶壶茶具,分酒的酒具等等。
但却都摆放的井然有序。
所有茶壶的壶嘴儿,都是统一向南。
桌椅板凳,也是摞的整整齐齐。
就连消耗最快的秉烛,也都码的规规整整,按着不同的花纹和规格大小,放在不同的木架子上。
让人看着就觉得很舒服。
元伯这么大年纪,保持这里的干净有序,自然是很不容易的。
踩在准备好的小板凳上,小心的从架子上拿了六根雕了牡丹花的富贵芙蓉纹秉烛。
期间。
杨蔓娘很小心,没有弄乱屋子里的任何东西。
元伯见状,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在这里签个字,再把数量添上。”
他拿出账簿。
指了指最下面空白的地方。
让杨蔓娘签字。
末了。
又不放心的叮嘱道:
“我这儿账目可不能出错,你明儿个早晨可别忘了到油烛司补兑牌。”
“放心吧,忘不了。”
杨蔓娘点了点头,就捧着装秉烛的匣子出来了。
通堂最大的桌子上,有客人点了茶博士在拉花。
一群人都围在周围叫好。
当然,拉花是现代人是说法。
用宋朝人的说法,这叫分茶,叫茶百戏。
只见那穿着圆领青袍的茶博士下汤运匕,轻轻拨动,汤水就呈现出了一只游鱼,纤巧至极。
但瞬间就不见了。
围观的人发出阵阵叹息。
那茶博士却又巧手一拨,游鱼变作莲花。
周围人又再次叫好。
之后莲花又变成猫咪,兔子,老虎,山石,松树。
就这么小小的一碗茶,被一双巧手给玩出了花样儿。
连站在一旁的杨蔓娘,也不仅有些赞叹。
这有钱人的休闲,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枯燥啊。
杨蔓娘在现代的时候,也看过一些咖啡拉花,大多都是一次性简单的图案,比如爱心,树叶,天鹅,郁金香什么的。
但是,拉好了的图案,就不会再变动。
不像这个,茶碗中的图案,可以随着茶博士手中的的汤匙不断地变化。
听周围的看客说。
大相国寺里,有一位叫灵溪的大和尚,分茶的水平极高,甚至可以在茶碗里拉出一句完整的古诗。
让杨蔓娘很感兴趣。
暗想着以后有机会的话,她倒是要亲自去大相国寺见识一番。
等拿了领取的秉烛回到三楼。
此刻。
三楼,望舒阁里,客人已经回来了。
奢华素雅的外间儿客厅里。
三个年轻的男子,正围坐在宽大的圆桌边儿上。
昂贵的黄花梨木桌子上,摆着三碗清茶,一小碟子炒蚕豆和一份类似地图的文书。
傅劲光脸色有些苍白,披着黑色的鹤麾,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
食指轻叩桌面。
望着面前的大名府水陆布防图上标注的几处朱砂红点。
神色若有所思。
两边的男子一胖一瘦,都只穿一件赭红色冬季皇城司制服。
正是皇城司的两位副指挥使,姚小楼和罗斯年。
微胖的罗斯年端起面前的青玉缠莲花纹茶盏,喝了一口。
抬手指了指对面姚小楼的靴子。
笑着打趣道:
“将军,你瞧他那靴子,这大晚上出来,他那靴子都擦的能照亮儿,可比平日里洗头都勤快哪!”
傅劲光闻言勾了勾唇。
眼皮儿未抬。
只从身前的白色瓷盘儿里,捻了一颗炒蚕豆。
语气不在意的道:
“他那是武学带出来的习惯,靴子擦不亮,怕毕不了业啊!”
姚小楼闻言。
往身后的凭几上靠了靠。
嘿嘿一笑。
语气有些得意:
“还是将军懂我,老罗你还别说,我这都是血泪啊!武学可不像你们太学,当年在武学,徐教头最讲究了,谁在课上靴子擦不亮,骑射考试就给扣分,通过不了就毕不了业。原本大家都不明白啊,十箭八中给中上,怎么十箭十中还是给中上,不给上上,后来时间长了,才慢慢琢磨明白了他这个怪癖。从那之后,只要武学的出来的,比骑射之前,各个都把脚上的马靴擦的锃亮。这么些年下来,这习惯就这么慢慢保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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