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拾柳
银票虽好,只怕将来去的地方若是过于偏远,兑换不便。故而但凡有银票,便都换成银子或者金叶子。
三个人从钱庄出来,又寻了地方吃饭,石叔便迟疑道:“夫人,如今我们在别院已经住了一年多了,没有跟老夫人请过安,您看,是不是得去到府里请个安?再说先前侯爷也只给了一年的花用。咱们的月钱也该领了罢?”
程嘉束知道祈瑱领兵去了西北,不清楚此时他有没有回来。想了想,便问:“请安便不必了。府里头也未必愿意见到我,我去了,反而是生事。不过若你自己过去,知道找谁要月钱?能要得到吗?”
石叔也不说话了。
他们几个人在别院里呆了一年多,除了开头出事的时候侯爷来过一两次,之后一年,祈家就跟完全没有他们这几人似地,没有半分消息。便是再傻也知道侯府的态度了。
但石栓为人老实,觉得进了京城就该跟长辈说一声,不然难免不够恭敬。就算夫人不愿意去侯府,他自己去磕个头,也算替夫人尽到本份了。
他想了一想,才闷声道:“府里的月钱,向来是周成周管事管着的。夫人在别院的花用倒不清楚,我只寻周管事问下便是。”
说着他又补了一句:“夫人本就该有月钱的。便是杏姑不算,我们两口子的身契都在府里,月钱也当是府里出。”
程嘉束便笑了:“我的就算了,没得给自己找事儿。我与杏姑就在这里等着,你既然来了,就去府里请个安磕个头罢。别院的花销什么的,你提一下,给了便是赚到,总之我那里也不会少了你的;便是他们拖着不给,也别红脸生气,不值当。”
第43章 石栓吃了闭门羹
石叔石婶在别院,日子过得舒心得很。两口子都是实在人,程嘉束待他们好,他们也诚心实意地替程嘉束着想:她既然是熙宁侯府的正经夫人,便该由侯爷养着,这别院的花费便该侯府出。石栓宁可豁下老脸,去替她要钱。不能叫他们几个叫夫人花嫁妆养着。
程嘉束不觉得石叔能要到钱。祈瑱若是在京里还好说。他顾及脸面,不会为几个银钱跟她拉扯。可若他不在京里,便不好说了。
裴夫人对她恨之入骨,都派了人来杀她,怎么可能还给她钱用。便是能要到,只怕也不过百十两银子。自己既然能挣到这钱,一年的花费不成问题了,又何必再让石叔受这冷眼。
况且她也不想跟熙宁侯府扯上关系,裴夫人恨不得她死在外头永远不回祈家,程嘉束却也是巴不得祈家人把她给忘了。
只是石栓执意要去,她也不阻拦,只能由着他去。
石栓吃过饭,整理了衣裳,行个礼便出去了。
程嘉束与杏姑便又叫了壶茶,边喝茶边等石栓。不过一个多时辰,石栓就回来了,脸色瞧着不大好看。
程嘉束问他:“石叔,如何?可曾见到侯爷?”
石栓面露愧色:“不曾。我报了名字,在门房等了一阵,后来管事的说是主子们都不得闲,便把我打发出来了。”
他因怕程嘉束生气,故而把在侯府的事情说的很是简单,其间细节半点不提。
当时他在门房等的时候,周管事还出来一趟,将他好一阵呵斥。只这些事情便不必叫夫人知道了。
程嘉束倒不意外这样的结果。见石叔脸色不好,她也就不多问。
只是天色已沉。夜路不好赶,三个人又找了间客栈住下。预备第二天再回。
此时,京城熙宁侯府,裴夫人正听周成家的回话。
“说是在璞园住一年多了,没有给主子请过安,眼见着也快过年了,所以特地来给主子请安的。”
裴夫人轻轻转着腕上的臅子,问道:“就他一个人?程氏可曾一起来?”
周成家的道:“并不曾听石栓提起。而且,”
她迟疑了一下,裴夫人不耐烦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周成家的尴尬道:“奴婢当家的说,石栓这次找他,还张口提了几句别院的花费的,那意思是想跟府里要别院的花用。奴婢当家的那会子忙,找了个由头便将他打发了。只是那边既然开口了,不知道老夫人如何安排?”
裴夫人哂笑一声:“她倒还有脸过来要钱。不必理她。下回那边再来人,也不必回我,直接叫他们走便是。”
想了想,又问:“那谁,这次来,还见了旁的人没?”
周成家的忙道“不曾。来的人叫石栓。他到了门房,先找的我那当家的。我当家的便叫他一直在门房等着,没敢叫他进府乱走。并不曾碰到旁的人。”
裴夫人满意道:“既如此,那什么石栓来府里的事情,便莫要声张,也莫要让旁人知道。”
周成家的心中叫苦。知道老夫人这是不想让侯爷知道。
只是,往后若是侯爷从别处知道了此事,便只能由他们做下人的担着这些不是了。
但裴夫人这么说了,她不能不听。只有恭敬应是。
待周成家的出去,裴夫人的脸
色就变了,将杯子往桌上一摔,沉着脸不说话。
祈瑱回京已经近一个月了。他这次随军出征,可谓凯旋而归。
此次随军去混军功的贵胄子弟不是没有,但祈瑱自小是在老熙宁侯手里摸爬滚打训练出来的,自然不是那等混子可比。与北戎一年多的征战中,他表现极是出众,战场上斩杀的敌寇不知凡几,不但自己功绩卓著,亦是狠狠给齐王一系挣了脸面。
便是裴家两个舅舅,沾了他的光,也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军功,算是戴罪立功,有了封赏,虽然官职未定,可也终于得以名正言顺举家回京。
待回到京中,祈瑱又替两个舅舅四处奔走。裴家大舅舅补了个礼部左拾遗的缺,虽然品阶不高,可毕竟摆脱了犯官之名,重得官身。只要能重回朝廷,自然有腾飞之日。
裴家二舅舅不愿意留在京中,就在外地补了个武官的差使。如此,两家人也都算是有了着落。
儿子前程一片大好,娘家亦有了好日子过。裴夫人心头阴霾终于散去,这阵子都心情舒畅。没想到这个时候又听到程嘉束的消息。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程氏派人过来了。莫不是听说瑱儿回来了,所以想求瑱儿把她接回来?真是看不出来,都把程氏送到别院去了,她手竟然还伸这么长,时刻还留意侯府的动静呢。
只可惜任她再费心思也是无用。裴夫人冷冷一笑:凭她程氏盘算得再好,既然出了祈家的大门,就别想再回来。
周成家刚离了裴夫人的院子,李珠芳便带着孩子过来寻裴夫人说话。
虽说晖哥儿刚去那阵子,裴夫人与祈瑱皆不待见她,祈瑱更是将她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换了个遍。李珠芳自己也缩手缩尾,颇是夹着尾巴过了一阵时日。
只是后来祈瑱出去打仗,家里头只余裴夫人,李珠芳,还有晟哥儿三个主子。祈瑱在外,祸福不知,姨甥二人在家,颇有些相依为命的味道。
李珠芳日日抱着晟哥儿去裴夫人中前奉承伺候。每次见裴夫人替儿子担心,便说些好话劝慰裴夫人。
如此体贴细致的一个人,天天尽心尽力伺候,便是个铁人也软化了,更何况这是裴夫人自己的外甥女。
裴夫人从前有再多的怨气,在李珠芳日复一日的水磨功夫下,也一点点消融殆尽。姨甥二人,终于是言归于好,重回之前的亲厚。
李珠芳的苦心也终是没有白费。
祈瑱回来之后,也听裴夫人讲了他外出征战这一年间,李珠芳如何孝顺云云。
为着她照顾裴夫人有功,祈瑱之后再见到李珠芳,也待她和缓许多。才回来十多天,便去她院里坐了两次。虽说是为了看孩子,也不曾留宿,可已经叫李珠芳喜出望外。
只是李珠芳并没有高兴几日,便又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只因祈瑱回来半个月左右,外头便送来了个女人。道是这次出征,他与罗侯爷甚是相得,罗侯爷便送了他一个美人。
因是上峰所赐,祈瑱后宅本也没什么伺候的人,祈瑱回来后,禀过老夫人,便将这美人抬了姨娘,府里人称魏姨娘。
那魏氏天生就是一副狐媚子相,一张脸含嗔带笑,妖花带露。走路水蛇腰摆,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人家出身。
可就是这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只因生了张好脸,便得了侯爷的宠。
李珠芳每每见了那张狐媚至极的脸,都恨不得撕碎了去。
自己小心谨慎委曲求全伺候老夫人那么久,不就盼着侯爷看在自己尽心伺候姨母的份上,对自己回心转意么?
结果侯爷好容易对自己有个笑脸,却又跳出个狐媚子坏自己的好事。
李珠芳盘算得挺好,侯爷离家这么久,回来定然需要人伺候。府里本来只有自己一个姨娘,侯爷不去自己院子里还能去哪里?
可谁曾想偏偏就又来了个魏氏!
李珠芳见一想自己的辛苦谋划全毁在魏氏身上,便恨得牙痒痒。
她又恼又恨,可祈瑱不去她那里,她能有什么办法?也只有日日来裴夫人这里伺候,只盼祈瑱看在她孝敬老夫人的面上,能多往她院子里走走。若是遇上祈瑱回来得早,能一起用个晚饭,便更加是意外之喜了。
眼看着要进老夫人的正堂,李珠芳赶紧收拾了心情,露出温婉的笑脸,抬脚迈了进去。
裴夫人知道她带着孩子过了,见了晟哥儿,便将方才那些不快抛开了去,笑着张开手臂道:“祖母的乖孙哟,来,坐祖母这里来。”
晟哥儿如今还不到三岁,话都说不全,张口便是“祖祖,祖祖“,小孩子呀呀学舌的时候最招人疼,裴夫人的心都要叫孙子给叫化了,搂着孩子便亲了一口。
李珠芳见此情形,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凭她魏氏怎么得宠,她的孩子如今是这府里的长子,也最得老夫人喜欢。魏氏的孩子,再怎么样,都越不过晟哥儿。
自然,不生才是最好。
她如今再不敢对孩子下手。只是想到祈瑱回来这一个月,自已挨都挨不了侯爷的身,回回都是魏氏承宠,终究心里不自在。
李珠芳还是忍不下那股子酸意,笑道:“姨母这么疼孙子。府里有了魏妹妹,怕是没过几日又要给姨母添个小孙子了。”
裴夫人的脸色登时便不好看起来。
李珠芳最会察颜观色,便暗悔失言,不该提起孩子,叫裴夫人又想起自己做过的蠢事。
谁料裴夫人摆摆手,厌恶道:“别提那个魏氏。唉。”
她叹了口气,反而跟李珠芳抱怨起来:“那就不是正经地方出来的好女儿。不过是些见不得人的地方,特意养出来伺候人的玩意儿,早灌了药,生不出孩子。
我就说,咱们什么样的人家,这样出身的人,怎么能留在后宅?瑱儿却偏要说,毕竟是上峰送的。给她抬个姨娘,不是给那魏氏长脸,而是给罗将军体面,我也是没办法才应了。
要是依我的意思,早就打发出去了,还能留这样的女人在我们家里!”
李珠芳听了这话既酸且喜。
酸的是那魏姨娘出身竟是这样不堪,就凭过了罗将军的手,便得了个姨娘的位份,跟自己平起平坐。
却又喜她再得宠,生不了孩子,终究碍不着自己。且那样出身的女人,自己与她计较,便是丢了自己的身份。于是终于放下心来不提。
……
再说程嘉束三人在客栈歇了一晚,次日一大早起来,又是采购了一番日用品。日过午后,三个人才赶着车,悠哉回家。
祈彦还从未有过跟母亲分开的经历。虽然只有两天,可也足以让他委屈地跟在程嘉束身边,半天不肯挪身子。哪怕程嘉束掏出给他买的小玩意儿,也不能安抚好他。
程嘉束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搂着祈彦道:“彦哥儿越来越大啦。母亲偶而也要出去办事。如果母亲出去了,彦哥儿一个人在家也要乖乖的呀!”
祈彦再不情愿被母亲丢在家里了,道:“我要跟母亲一起出去。”
程嘉束失笑:“那好。母亲下次出去,带上彦哥儿一起!”
不过孩子虽然小,程嘉束也得将话事先说在前头:“可是,如果坐马车不舒服的话,半路上是不能回家的哟。而且,有些事是不可以带小孩子的,母亲有时候不带你出去,你也不可以生气呀。”
祈彦使劲点头:“嗯嗯……我知道的。不过母亲下次出门一定要带我啊。”
程嘉束笑着亲亲他。心里却是想着,彦哥儿如今也有五岁,该给孩子准备启蒙读书的事情了。
第44章 日子过得很安心
现在别院的改造大致完成了,第一本书也顺利卖掉,手头不但松快许多,也证明程嘉束是可以靠这个挣钱的。有了生存的倚仗,程嘉束的心终于踏实下来,对于未来,也多了几分信心。
无论将来与
祈瑱正式和离,光明正大带着彦哥儿离开祈家,还是私下带着彦哥儿离京,至少她不必为生存担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