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嬴政愣了一下,而后伸手拉阿姊的袖子,抽噎的哭出声来:“阿姊……我不怕!我不能怕!”他靠过来,一下一下拍阿姊的脊背:“阿姊,你哭吧……你怕了就告诉我……我不怕……”
桐桐跟他靠在一起,只这么陪着,什么话都没说。
无措、彷徨、不安、惊惧,都是避免不了的情绪。
会过去的!都将会过去的。满城素白,棺梓以八匹马拉着。
桐桐一身重孝,跟成蟜一起站在嬴政身后。一路将棺梓送出咸阳城,送往陵寝。
陵寝不近,在后来的长安附近。
陪葬并不奢靡,墓穴也较为简陋。
看着棺梓抬入墓穴,夏太后一声’儿啊‘才要出口,便用帕子捂住了嘴,太王太后不能那般哭,有失国体。
可赵姬控制不住,她奋力的朝墓穴扑过去:“大王……带妾走……带妾走……”
百官跟随,将士守护,周围的百姓那般多。
成蟜年纪小,他害怕到了极致,大人一哭,他便止不住,嚎啕大哭。桐桐一手拉着赵姬,一手揽着成蟜,看着嬴政:“行礼,封门。”
嬴政看着那深深的墓穴,一道门,送进去便什么都没有了!那是我的父亲,我将他葬于此,一抔黄土盖其身,就真的再没有此人了。
他跪下去一步一行礼,而后看礼官,礼官一声应,便有人来封墓门。
耳边是母后声嘶力竭的喊着’大王‘,是成蟜嚎啕着要父亲。
他起身,回过头看,看见阿姊一身狼狈,一手拽着一个。
他过去,抱住阿姊:“放手……阿姊……放手……”要哭就在这里哭吧,由着吧。
赵姬扑倒在坟茔之上,成蟜跪于坟茔前,从怀里掏出青枣:“父王……父王……您尝尝枣儿……这是儿亲自摘的……父王你尝尝儿摘的枣呐……”
他们在哭着,在诉说着,嬴政就在边上看着,等着。
从始至终,他没掉一滴眼泪。
回城的路上,嬴政坐在车辇上,却始终看着陵寝的方向。
一场丧事,少年清瘦许多。面颊如刀削一般,眼窝深陷却更有神了。
丧事之后,第一次大朝,嬴政身着秦王冠冕,身佩秦王剑,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大殿,踩着先王们尽皆走过的路,一步一步的走上了秦王的宝座上……
桐桐给夏太后更换了汤药,“这个服用三日看看……”
夏太后病了,坚持到丧事结束之后,真正的苦痛才真的席卷而来,于是,她病了。夜里起了高热,嘴里含含混混的喊着都是’异人‘。
刘氏守在身边,不敢叫太医。若是此事叫人知道了,是不是就得说,请太后多劳呢?
因此,她只说夏太后夜里噩梦,想起先王,哭了一场,请长公主来宽慰一二。
桐桐给针灸之后便退热了,又开了方子。
夏太后攥着桐桐的手:“苦了丑儿了……苦了丑儿了……”谁都哭过,只丑儿连哭的时间也不曾有。
“您得好起来,正儿年幼……”
夏太后不住的点头:“我会服药,我能服药。”
桐桐从大殿里出来,看着满庭落叶。她停下来,捡起落在地上的枣儿,在袖子上蹭了蹭,而后轻轻的咬了一口。
好似不如往年甜了。
正要再捡几颗枣子呢,蜀生急匆匆的进来,“长公主……”
桐桐看她:“何事?”
“侯爷的信,急!”
桐桐跟四爷通信,自在太子府就开始了,从无人拦过,也以为青年男女鸿雁传书。可其实,多数时候传递的都是消息。
原先桐桐用郑仁,可郑仁是吕不韦的人,桐桐后来就基本不用了。
她有了自己的渠道,了解咸阳城中动向。
但四爷送的消息,往往不是市井之内的消息。
她接了竹筒,抽出来看了,明面上当然是叫自己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但藏着的暗语是:吕不韦召人于相府论道。
吕不韦在修书,请些朝中官员或是才子名人,坐而论道并不奇怪。
只是在此时,先王新去的当口,召集那么些人聚集,这就不大对。
桐桐没言语,将这信收了抬脚就往出走,心里却寻思着:吕不韦这是要作甚?
夜里,吕不韦高居上首,看着满堂上宾,叹息一声:“先王故去,不韦心中亦是怅然。先王对不韦有知遇之恩,万死不足以报答。原先这朝中啊,分三派。一派为楚系,一派为老秦人,一派为咱们这些外来臣……”
话未说完,蒙骜站起身来,“丞相此话何意?我蒙骜虽是齐国人,然自归秦以来,君王信任,从不将蒙骜当外人。在大秦,我娶妻生子,子又生孙……我之子孙皆生于秦国,怎就成了外来臣了?某深觉丞相此言不妥!”
吕不韦忙道:“是不韦失言,这里无他国之人,你我尽皆秦人。我这说的不也是原来嘛!而今,上下一心,尽皆为辅佐新王。大王年幼,需得名师教导!以前,大王为太子时,只有一启蒙师,太子多从先王学习。如今先王不在,大王需名师呐。召集诸位,便是商议此事。”
蒙骜这才坐下:“名师?丞相以为何人可为大王之师?”
吕不韦看向在座的诸位大臣:“诸位以为姚贾如何?”
蒙骜没言语:姚贾与丞相相和,处处以丞相马首是瞻,此人为大王之师,至少不会挑起大王与丞相不和。
君臣不和乃是大忌!
若是如此,为大局着想,姚贾可为大王之师!
第730章 秦时风韵(57)二更
这个提议,蒙骜没有反驳,众人尽皆没有反驳。
吕不韦就对着姚贾颔首:“本相明日便求见太后,姚大人敬候佳音便是。”
姚贾忙起身致谢:“多赖相邦提携。”
吕不韦又看麃公:“而今,城中卫尉,主理王城之安全,您觉得赢傒公子如何?”
麃公看了蒙骜一眼,问说:“赢傒公子……自是合适,只是他为驷车庶长,如何再做卫尉?”
“先王临终,托孤于赢傒公子,可见其信重。先王才去,人心需安,既然先王信任,这咸阳之安全,除了托付给赢傒公子,还能托付于何人?”
麃公吸了一口气:反对赢傒公子,岂不是不信任赢氏宗室。
他没言语,不曾反对。
但赢傒必不是吕不韦能左右的,因此,这个安排,不存私心。也因着不存私心,没换成他的人,所以在坐之人都不曾反对。
吕不韦一脸笑意,“如此,便只有护卫郎中一职,此职位乃是护卫大王及咸阳宫安全之要职。相府有一家宰,名郑仁。此人曾随长公主与大王赴邯郸,邯郸一行,凶险非常。郑仁在其中传递消息,居功至伟。这一点蒙家两位小公子可作证!此人深得长公主与大王信任,不韦想举荐此人做护卫郎中,以保咸阳宫安全。”
麃公看看蒙骜,又看看王龁,没法反对。
赢傒乃是宗室,郑仁又与大王有信任基础,只一姚贾亲近吕不韦,但却是朝廷的官员。没有反驳的理由。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由丞相奏报太后与太王太后。
第二天,吕不韦就求见太后。
一求见赵姬,桐桐就收到消息了。
嬴政未亲政,吕不韦有事是不需要跟嬴政说的。太王太后和太后摄政,吕不韦求见太后,无错。
太后如今住的是甘泉宫,甘泉宫不在后宫之列,乃是独立于章台宫的又一宫殿。是嬴政特意将亲生母亲挪过去的。
因着赵姬说,她不喜后宫主事赢姜,见着赢姜那鬼面夜里便做噩梦。
嬴政未曾换了赢姜,却叫赵姬挪到了甘泉宫。
桐桐等着,等着看看,赵姬是否主动去请夏太后。但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这个消息,她便知道,赵姬没想着请。
她吩咐蜀生:“告知刘夫人,马上去给太后请个安。”
刘女一接到信儿,放下手里的事便去了。
去的时候,锦容迎出来,“夫人。”
刘女温和的笑:“我来给太后请安。”
锦容一脸愁容:“那需得等等,太后正在发脾气。这些日子太后心中不畅,不思饮食。奴一早便遣人出宫采买吃食去了,许是太后能用几口也未可知。这不,丞相大人来,不慎说了几句邯郸旧话,勾起了太后伤心事……”
刘女:“……”女君安排了白明在太后这里伺候,想来白明被被调开了去采买去了。
她就笑道:“邯郸旧话……哪有妾不知的!你若劝不了,还是妾去吧。这些年,妾未曾有一日与太后分开……”说着,兀自往里走。
才走到大殿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太后极其生气的声音:“……丞相乃故人,我总以为,丞相之心,必是挂着我们母子的!可你呢?竟是要让赢傒掌管咸阳戍卫,丞相是怕他图谋不轨时无兵可用,杀我们母子不死么?”
吕不韦起身:“哟哟哟!太后!臣当然是故人!可赢傒乃是宗室之首,乃是先王临终托孤之人,更是百官举荐之人呐!臣本想举荐臣家中护卫樊於期,可诸位上将军尽皆支持赢傒公子……臣便是宰辅,又能如何?”
“什么托孤之人!先王择丞相辅政,你才是大王寄予厚望的托孤之臣。他赢傒算甚?!别人不知当日赢傒是怎么逼迫大王的,你也忘了?若是你也忘了,那我可没忘,我今生都不会忘……赢傒当日在大殿之上,质疑正儿的身世……当日便该杀了他!”
“太后,万万不可说此话呐。”
“怕甚?这种居心不良之人,你却将我们母子的身家性命托予贼人之手……若是有个万一,我们死无葬身之地!上将军尽皆支持就已然可怕了,你还要让他掌管咸阳卫……只怕梦里,我们母子便得丧命也不知道怎么丧的。性命已然要不保,还有何话讲不得?”
吕不韦连连躬身:“太后——不至于,臣安排了郑仁……郑仁曾辅佐于长公主……当日又是他从邯郸送了长公主的密信于臣……此人掌管咸阳宫护卫,岂能叫他人得逞?”
“咸阳宫中才多少护卫?咸阳城中那是驻军。你休要糊弄于我!”赵姬轻哼一声:“我不要赢傒掌管咸阳防卫,你之前说的那个家宰……叫甚名?”
“樊於期!”
“就樊於期!”赵姬赌气一般看着吕不韦“就他,行不行?”
吕不韦一脸的为难:“太后……您这不是为难臣么?”
“我不管,你去办,我就要!行不行,给句话!”
吕不韦一脸的无奈,跟赵姬对视,赵姬对着他轻哼一声,吕不韦无奈的叹气:“行!行!臣去办!臣去办便罢了。”
赵姬吭哧一笑,说他:“这还罢了!以后休要忤逆于我!”说着,就朝吕不韦招手:“来!你近前来,上这里来……你拟诏书,我盖印。”
刘女听了这半晌,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咸阳城中换成吕不韦的家宰樊於期,咸阳宫内换成郑仁,郑仁乃是吕不韦的门客护卫。
城内城外尽皆在吕不韦手中,怎睡的着?
于是,她急忙进去:“太后——”
赵姬便笑:“你来的正好!我今儿可是驳了相邦呢!”说着就问,“你来作甚?”
“请安!”刘女一脸的赧然:“若知道今儿丞相进宫,请见太王太后与太后,妾便不过来了。”说着就道:“妾回去禀奏太王太后,在宫中等您。”
赵姬看她:“些许小事,何须劳动太王太后?”说着,就扭脸催吕不韦:“旨意可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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