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担白米
为防水土侵蚀,瓷罐外还要包裹层层雨布,扎紧之后再放进坑里。胤禩亲历亲为,起身时出了一头汗,自然而然地把脑袋伸到郭绵面前。
吴用赶紧把掏出来的手帕藏回袖中。
郭绵却没领会他的意图,还以为他觉悟高,
主动要求补上方才那一巴掌,虽感诧异,还是满足了他——倒也没用力。
“……你都这么给人擦汗?”胤禩哭笑不得,扬了扬沾满黄土的手,示意自己不方便,但见她表情懵懵懂懂,似乎完全没这个自觉,干脆在她肩膀上蹭掉了汗珠。
两人之前同床共枕多次,也曾数次亲吻,相较之下,这个举动其实算不上亲密,故而郭绵没有推开的意识。
只是在他扑到自己怀里的刹那,她失神地想:是我鼻子出问题了还是脑子壞掉了,竟然觉得他这一身臭汗还挺好闻?!
树最終确实是两人一起种下的——郭绵负責扶着树干,胤禩负責埋土,一人浇了一瓢水,旁人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
“这是我们的树。”胤禩看树的眼神充满怜爱,“我会把它当作我们的孩子一样悉心照顾。”
郭绵现在的心态也和老母亲一般,担心它能否承受风雨,想要为它遮风挡雨,但她終究离得太远。
她看向胤禩,真诚地说了句謝謝。
胤禩记得她上次说谢谢,是在得知自己为她身中两弹的那晚。
这棵树对她的意义,应该远远超过郭真真说的,他不禁问道:“你小时候为什么会和一棵树做朋友?”
郭绵想到只能是郭真真告诉他这些,而以她对郭真真的了解,八成还说了她很多糗事,不由红了脸,没好气地说:“你知道的太多了吧!”
“不够多。”胤禩笑着摇摇头道:“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
郭绵一把捂住他的嘴:“停止你的土味情话!说多了我就免疫了!”
免疫是什么意思?胤禩满眼好奇。
郭绵不耐烦地解释:“就是没感觉!”
那就说明,之前是有感觉的吧?
胤禩心里乐开了花,決定趁她不注意再说,而且以后要加大频率,加大力度!
他笑着点点头,她才把手放开。
“那说说我们的树。”他接着就道。
郭绵看着刚种下的小树苗,回忆起童年,缓缓说道:“我第一次到这里,是在六歲那年。当时姜泽术事业发展的不顺心,想讓我姥姥帮他打通关系,可郭真真从七年前便因为弃学给他生孩子,和家里决裂了。我姥姥根本不讓他们俩进门,于是她想让我软化二老的心。那天她把我扔在家门口就走了。
我在门口哭了很久,我姥爺才把我领进屋,但是因为我长得太像姜泽术,我姥姥恨屋及乌,也很憎恶我,她很严厉地责骂我姥爺,让他把我赶出去。我姥爷让我叫声姥姥,说几句好听的哄她。当时我很怕她,自尊心也强,我想既然她不認我,我也不要認她,我宁可在马路上饿死,也不求她。
我冲到门外,被一辆路过的自行车刮倒,胳膊肘和膝盖都摔破了,鲜血直流。我姥爷又一次追出来,把我抱进屋,责怪我姥姥不该对一个六岁小孩太冷酷。我姥反驳说:你大度,你善良,她和她爸毁了你女儿一辈子,你一点儿也不介意!”
听到这里,胤禩心疼极了,也后悔极了,不禁抓住她的手道:“好了,别说了,别再想从前的事儿了。”
郭绵笑着摇摇头:“我姥后来为这句话自责了一辈子。其实她只在前几天排斥我,后来就把对女儿的感情,加倍转移到了我身上。她是我最敬重,最崇拜,也最依恋的人。
不过那几天我确实过得很不好。
我对别人的恶意很敏感,在她没有对我表达足够的善意之前,我不願意住她的房子、吃她的食物。我姥爷为了说服我吃东西,还被我咬伤了。他怕我再往外跑,就把大门锁了。
于是我在院子里待了好几天。
有一天晚上忽然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我躲在树下,竟然一点儿都没淋湿。大风还从树上吹下来一大袋披萨汉堡,刚好为我充饥——树上当然不可能长出食物,那是我姥爷趁我不注意扔过去的,但六歲我的不知道。我坚信是神树显灵。吃饱喝足后,更是靠在树上做了个梦,我梦到——”
说到这里,她面色一变。
胤禩忙问:“怎么了?”
郭绵神情微妙地看着他:“我梦到神树现出人形,对我说了很多话,那些话我一句也不记得了,但他的样子……和你好像!”
胤禩脸上骤然绽出无比绚烂的笑容,“所以你是因为喜欢神树的人形,才把它当朋友,换句话说,你从六岁就开始喜欢我了,对吗?”
当然不是。小孩子哪里懂美丑,只是自那之后,这棵大树在她心里就不再是一棵树了。
它有了人形和法力,可以与她对话,更能救她于危难。对当时被父母抛弃,失去所有倚仗的她来说,无异于救世主。
她对它产生了深深的依赖。
长大后,她知道了树不可能成神,却还是习惯在烦恼痛苦时去树下坐一坐。偶尔还是会期待,它会化形入梦。
此刻梦境和现实重叠,她被震惊得无以复加,“可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那时候我还没见过你,怎么会梦到你?”
“不奇怪。”胤禩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温柔地说:“这只能说明,你我的缘分,是天地神明早就安排好的。”
郭绵还是不信神。她想,也许,将来有一天,胤禩会穿到她六岁那年,与幼年的她对话,为当时惊恐委屈的她送去安慰。
无论如何,他们之间的羁绊和缘分确实很深。
她任由胤禩将自己拥进怀里,靠在他胸膛上痴痴地望着小树苗,幻想着它枝繁叶茂的样子,说道:“以后我每次来都要来看它,见证它的成长。”
胤禩深感欣慰。终于,除了自己以外,她在这个时代有了另一个牵挂!或许还会再添一个小马灵悦。
但願,但愿有一天,哪怕是在她做够了演员之后,愿意留在这里,与自己朝夕相伴。
不过——
“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尽快生一个真正的孩子。”
对此,郭绵的回答是,“如果你能生的话,我可以考虑把我完美的基因借给你。”
胤禩:……听不懂,但应该是愿意和我生孩子的意思!
郭绵以为这天晚上他必会想方设法地爬床,他却乖乖躺在地铺上,很快睡熟了。
反而是她,为他白天提到的子嗣问题愁得辗转反侧。
没有儿子怎么夺嫡?
不,现在不是儿子的问题,他连个女儿都没有!
康熙能把皇位交给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儿子吗?必然不会!
郭绵知道自己应该劝他更理性,把生孩子当目前的工作重心,尽早娶几个真正的老婆,早生孩子、多生孩子,却开不了这个口。哪怕明知道劝了他也不会听。
心里很抗拒。
不愿让他亲近别人。
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就烦躁得想把整个贝勒府点了。
但他早晚会走那一步的吧?
等年纪再大几岁,太子被废,康熙开始认真盘点继承人的时候。
届时,证明自己的生育能力就变得像火烧眉毛一样紧迫。
他或许根本无暇精挑细选,随便拉个人就……
演员的画面感极强,这个想法才刚刚在脑海冒了个头,就已带着画面、声效甚至气味,在郭绵眼前上演,她气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跳下床就朝他踹去。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到阎王殿。
但就在触到他胸膛的刹那,她生生刹住了脚。
太夸张
了。比做梦梦到丈夫出轨,起来扇他耳光的女人夸张多了。
人家好歹是睡懵了,她还清醒着呢!
你疯了吗郭绵?!
郭绵懊恼得抓着头发甩了甩头,正要扑回床上,忽听一声:“绵绵别走!”
她浑身一僵,以为自己发疯的过程已被全程目睹,尴尬得要死,正想编个理由解释一下,又听到几声含糊不清的呢喃:“绵绵别走……别走……”
在说梦话?
她俯下身,模模糊糊见他紧闭双眼,面带痛苦,似在噩梦中。不知梦到了什么,口中不住哀求,一会儿求康熙,一会儿求雍正,一会儿求老天。
但念叨最多的还是——
“绵绵别走……”
郭绵长舒一口气。
本打算叫醒他,却想起成亲那次他从噩梦中惊醒,很久没缓过来,最后决定在他身边躺下,抱住他,轻抚他的后背。
不一会儿他果然平静下来,循着暖意,张开四肢把她纳进怀里。
郭绵看不见,黑暗中他睁开了眼,嘴角翘上了天。
之后的几天,他自然而然地上了床,没遭到任何阻力。
虽然在‘生孩子’这件事上还没有实质性进展,每晚饱受忍而不发的煎熬,他还是乐在其中。
只有郭绵暗暗忧虑:这样真不会坏掉吗?坏了会赖我吧?这真不是在碰瓷吗???
第105章
郭绵穿来的第十天,恰逢内务府在南苑举办宗室子弟骑射考校比赛。
这場比赛和熱河行围的性质相同,既是为了提升皇室的凝聚力,也是为了警醒养尊处优的皇室子弟要居安思危,保持战斗力。
因此,康熙要求所有黄带子都要参赛,不论年纪。而有负有抚养后代责任的后宮主位嫔妃、皇子福晋、王公貝勒的嫡妻等,都要携子观赛。原则上不准請假。
太子妃负责组织皇子福晋到場。
比赛前五天,郭绵收到了太子妃亲笔书写的邀請信。
她用工整娟秀的字体,生动地描述了这场盛世,让人心向往之。
随后湛蚁嘌�,“你腹中怀着小阿哥,此番若能前来,让他听听骏马嘶鸣、弓弦震颤,将来定能像他父亲、叔伯一样骁勇。”
末了,表达人文主义关怀:“虽然本宮与大福晋、三福晋、五福晋、七福晋等姐妹都非常期待你能来,可若身子实在不便,切莫逞强。我自会禀明太后,断不让你为难。”
郭绵知道胤禩现在是太子的眼中钉,看到这信不能不多想。
“她列了老大、老三、老五、老七的福晋,是不是说明,老大老三老五和老七这四个年长皇子,都是太子阵营的?”
胤禩点头道:“差不多。”
郭绵忧心忡忡;“康熙三十七年,你父亲首次大封皇子,只封到你。可这些受封的皇子里,唯一没站在太子那邊的,只有老四。偏偏老四是最后的大赢家,换句话说,他不可能是你真正的盟友。相当于你现在是一个人在战斗!”
胤禩笑着摇摇头:“其实在太子被废之前,兄弟们站在他麾下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过你应该知道,这里面其中唯一能帮得上太子的只有三哥,不过三哥本性不坏,不会害我。”
“你说的也对。”郭绵想了想道:“雍正四年,雍正在西暖阁召集王公大臣,历数你的罪过,大臣们纷纷跪请对你处以极刑,只有你三哥不肯表態。雍正对他极盡嘲讽,把你三哥吓坏了,逗留圆明园一整天不敢走,请求单独觐见,面述自己的想法,雍正却不给他机会。他不得不要来纸笔,就在外面站着写下陈情折,栈坛峡值刈猿婆牛瑝T塗改改却始终不肯杀你。只说,皇上若有这意思,奴才愿担这个骂名。就是这句,惹恼了雍正,不久便被夺爵圈禁。”
他写的这封折子已被史学家从清宫档案里翻出来,胤禩也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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