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端
周梨心脏像被什么一击,抬头望,清晰地看见他的表情带了几分倔强。
是啊,等不等是他的事,她左右不了。
可是……
如果她大学毕业才结婚,他都三十了,在这个年代,他得被催成什么样。如果一些晋升的机会,就因为他没成家,领导对他有所保留,而生生错过,岂不是她在耽误他?
可是看到他表情坚毅,眼睛幽邃如海,像是打算这辈子都要跟她卯上了。
周梨蓦地鼻子发酸,她不想因为这种事哭鼻子,咬紧了嘴唇,把红唇咬得泛了白。
像是她也在跟他较劲儿。
凛冽的夜风中,靳屿成盯着周梨的脸,心中一抽,身子微动,手往前伸了伸,最终还是没有伸出去。
这种僵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也许只有两三秒,周梨不忍再看他失落与不解的眼神,垂眸的一瞬,耳边听见一句哑音:“好,我不等。”
面前的姑娘嘴唇都要咬出血了,清澈的眼睛里也有泪花在闪烁,他能怎么办?
男人胸腔起伏,在茫茫夜空沉出气息。
“我不等就是。”
……
第28章
二人步伐沉沉地回到食堂,指导员说道:“你们出去这么久,饺子都凉了。快,炊事班再把饺子热一热。”
周梨坐下来,邓老师又说:“接我们的车估计快来了,难得一起过除夕,来,大家再干一杯。”
指导员说:“对,喝杯酒,暖暖身子。”
喝的是啤酒,玻璃杯相碰时撞出的声音不断传来,周梨最后碰的那个杯子一直停在空中没有动,她看过去,靳屿成收起眼神,也收起了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炊事班把热过的饺子端了上来,靳屿成帮她夹了几个,面色平静地道:“快吃吧,刚才没吃几个。”
就算被她拒绝,他也依旧情绪稳定。
周梨喉咙里却像塞了一团棉花,堵得慌,埋头把几个饺子全吃了。
他又给她舀了一些。
周梨说:“够了,谢谢,连长。”
靳屿成坐了下去。
邓老师突然问:“小靳,你还没找对象吧。”
靳屿成还没有回应,已经是做父亲的指导员,喝了几杯酒,话更多的他一听见这个话题就大吐苦水:“哎呀邓老师,你不要提这个,现在团里、营里都把这项任务交给我,让我做做靳连长的思想工作。”
“让我做做战士的思想工作还行,做连长的工作,那真是难上加难。营里也有嫂子给他介绍对象,他是通通拒绝。”
邓老师笑道:“大院里也有给他介绍对象的,他也拒绝了,我看啊,小靳就是眼光高。”
另外一个老师也是中年男人,插话问:“靳连长找对象有什么条件呢,不如说来听听。”
靳屿成看了眼正在埋头吃饺子的人,轻笑道:“哪有什么要求,看眼缘,看缘分。”
指导员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跟你讲,缘分这种东西都是虚无缥缈的,我们都要讲求实事求是,实实在在,落到实处。就算是讲眼缘,我看他们给你介绍的女同志,哪个不是长得好看的?你啊,还是心思太野了,我不作为指导员来说你,但作为长你几岁的人,我也想批评批评你,当时说服你晋升,花了我们多少心思,大家嘴皮子都说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不想晋升的……我们也不晓得你在想什么。”
指导员是真的喝多了,给靳屿成杯子里倒酒:“罚酒三杯,不为过吧。”
何止三杯,靳屿成想
灌自己三瓶。
尤其是看坐在对面的人连头都不敢抬,心里越发闷。
喝完最后一杯,有人进来汇报:“连长,文工团的车子来了。”
邓老师道:“这么快,赶紧去收拾”
“……”
周梨被人拉上车,抱着自己的大衣,和大家一起,跟车下的人挥手道别。靳屿成站在送行的人里,眼神幽深得,像夜里的寒潭。
车子启动,周梨坐在小马扎上,裹紧了大衣,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地埋在了大衣里。
车下的男人,看着那辆车渐渐远去,摸出烟盒,点了根烟。
他没走,就站在门口,抽了根烟。
站岗的士兵看着自家连长,不明所以,只见他深深地吁出一团烟雾,仿佛心事重重。
男人叹了一口气。
找对象有什么条件?
哪有什么条件。
初见她时,他连她的脸都没看清。
她就在篮球场的一隅,在月下边哼唱边起舞。
唱的是《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
那会儿他正好去大院探望老首长,许久没过来,便随意在院里走了走。
她并不见得跳得有多好,有的动作衔接起来还很生硬,只是女孩穿着文工团的夏季单薄衣服,纤纤瘦瘦,旁若无人沉浸在舞蹈中,歌声嗓音清清柔柔,能让人感受到她身上的灵气。
他忍不住夸了一句,那姑娘吓得回头,再慌忙逃离的样子,十分有趣。
然后是在师部的慰问演出,他在现场看到了《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的伴舞,有个女孩像月下起舞的那位,不过他也不确定。
正式确定是被她泼了一脸水。
女孩道了歉后,赶紧逃离,他才确定是她。也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周梨。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的梨。
这女孩很上进,爱看书,也长得漂亮,舞跳得好……这些特质别的女孩可能也会有,但她是唯一一个让他看不懂的人。
不懂她为什么不去见面,不懂她明明舞跳得这么好,却并没有打算把跳舞作为事业发展下去,也不懂她怎么会吸收到那么多杂的知识……
像一个巨大的谜团,深深地吸引着他。
跟她说话很有意思,虽然刚开始大部分的时候,她都不怎么爱说话。但好像不说话,也不会尴尬。
最近几次,她的话多了一些。
这也让他做出错误的判断,觉得她是喜欢跟他相处的。
大概,是喜欢得不够多吧。
他操之过急,把人吓跑了。
男人在昏暗的路灯下,又点了一根烟……
直到熄灯哨响起,靳屿成才离开,走向漆黑的营房。
哨兵数了一下地上的烟头,有三个,走的时候嘴里还咬着一根。
嗯?连长好像也不是个爱抽烟的人。
……
翌日,大年初一,万象更新。
大院里的礼堂内坐无虚席,文工团的节目一年接一个。
同一时间,连队里。
靳宗珩与成清竹来连队看望儿子,成清竹笑眯眯地问:“听老首长说,你最近在追求一个女孩?”
靳屿成语气平淡:“啊,是在追,可能要追很久。”
成清竹跟靳宗珩对视了一眼,问道:“要追多久?”
“不知道,三年五年,十年八年,谁也说不准。”男人想了一晚上,不可能说不等就真的不等,说不追就真的不追。要是不能明着等,明着追,总有暗地里等,暗地里追的法子。
成清竹若有所思:“你是不是,惹女孩讨厌了?”
靳屿成:“您觉得可能吗?”
成清竹不大明白了:“那怎么要追这么久?还十年八年?抗战都胜利了。”
靳屿成给父母杯子里倒热水,看了他俩一眼:“大概是没有你俩这么好运气吧,你俩从见面到扯证,一共花了多久时间?一个月?”
夫妻俩面面相觑。
靳屿成又道:“能量是守恒的,咱们家里边,你俩打的是闪电战,兴许搁到了我这儿,就得打持久战。”
终于,没怎么说话的靳宗珩说了一句:“荒谬,无稽之谈。”
送走父母,靳屿成回到办公室。
这两天,指导员有家属在这儿,他休假,靳屿成负责留在连队。
坐着无聊,他随便走了走,经过一间训练室的时候,正好听见里面的人在讨论“嫂子”。
有人说:“那位穿红裙子跳舞的就是咱们的嫂子?”
“是啊,漂亮吧。”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我去卫生间的时候,看到他俩在单独说话,说了挺久。”
“咦?”
“我还听大顺说,那天晚上他在那儿站岗,连长送完行之后,一个人默默地在大门口抽了几根烟。”
“估计是舍不得吧。”
“……”
靳屿成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群臭小子,训练还是太松了。
他没进去打断他们的闲聊,独自走开。
走着走着发出一声哂笑,呵,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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