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巳意
钱全忠前脚刚離开承乾宫,王定后脚便与青玉带人赶到。
王定与青玉通稟后入内。
皇后与青玉视线接触了一瞬,皇后道:“皇上,青玉是去查宫道上被泼油一事,想来是有了线索。”
王定站到一旁,青玉出声回稟:“在与王公公对经过宫道上的二十三名宫人一一排查后,发现有一名太監目睹了整个过程,先前他不敢声张,才耽误至此。在他的证词中,他看到一名宫女指挥着三名太监掏出袖中藏有的油壶,泼洒到宫道上后,分头匆匆離去。”
“因早上天暗,那名太监只看清了宫女的模样,描述与宣婕妤的宫女浣云有很大相似,且那宫女头戴的是一支兰花簪。”
众人的目光皆落到宣婕妤与其宫女浣云身上。
见她确实戴着一支兰花簪,不免了然。
青玉进来时看都没看浣云一眼,直接便向皇上皇后禀报了此事。而随她一起的王定更是在浣云出现在承乾宫前便先一步离开去调查此事。
都没可能提前知道浣云穿戴了什么。
如此,便没有特意构陷的说法。
浣云心里也清楚,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抖着。
青玉见此问:“浣云,你可认罪?”
宣婕妤鼓足勇气出声道:“浣云的模样好,好看的人总是相似的,许是那名太监认差了呢?浣云这丫头,最老实本分了,可莫要冤枉了她。”
青玉没理会宣婕妤,继续重复了一遍。
她的话不紧不慢地敲向浣云,浣云的心弦一点一点绷紧,甚至连喘气都艰难。
可宣婕妤对她有恩,她不能背叛宣婕妤。
浣云抬头,却不是看向她面前的青玉,而是径直往一旁的柱子上奋力撞去。
周围的人都被她这一举动惊住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距离稍近的王定则立刻出手阻拦,但浣云的决心太坚决,王定不慎受了伤,他道:“浣云姑娘死掉是小,可死在承乾宫罪过就大了。”
娘娘好不容易有个孩子,他可不想让承乾宫沾染上晦气。
见寻死不成,浣云的神情恍惚。
皇后趁机厉声责问道:“宣婕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宣婕妤没了主意,伸手一指,指向李贵嫔,慌张道:“都是李贵嫔威胁嫔妾做的,嫔妾若是不答应,她先害的就是嫔妾了。况且她说,她不会伤及淑妃性命,这油起的作用也不大,嫔妾这才应承下来。”
“嫔妾在宫里无依无靠,不敢不听李贵嫔的吩咐,求皇上、皇后娘娘明鉴!”
皇后斥责:“胡闹,便是李贵嫔威胁,你为何不报与本宫?”
“……嫔妾一时被李贵嫔唬住了,她是主位娘娘,嫔妾心里既惶恐又畏惧,这才没请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问李贵嫔:“李贵嫔,宣婕妤说的你可认?”
李贵嫔债多不压身,自是道:“臣妾认,臣妾威胁宣婕妤属实。”
陈婕妤语气带着疑惑,略略挑眉:“若真如宣婕妤所说,李贵嫔威胁了宣婕妤,那为何李贵嫔方才没将宣婕妤供出来,反倒还好心替宣婕妤遮掩一二?”
“这是威胁所能有的态度吗,嫔妾怎么瞧着像共谋此事?”
宣婕妤连汗都来不及擦:“陈婕妤慎言。李贵嫔不供出嫔妾,是需要嫔妾为她周全,她拿住了嫔妾的把柄,嫔妾就不得不为她说话了。”
陈婕妤视线微妙起来:“原来宣婕妤在踏入承乾宫后也无主动揭露的打算……”
反倒还想着为李贵嫔周全说话。
纪宸不再沉默,一锤定音道:“相互间遮掩周全,是为合谋,将宣婕妤与其宫人押下去,之后进一步查清,论罪处罚。”
宣婕妤睁大了眼睛,仓惶被带了下去。
她没有想到,仅是陈婕妤似是而非的一些话,皇上便轻易认定了她的罪行。
她确实不冤,可若这里站的是淑妃,皇上会不让淑妃辩驳清楚吗?
归根到底,还是她只是一个区区婕妤,在皇上心里的分量太低罢了。
宫道泼油与何才人的死处理清楚,便只剩了一件事。
假孕一事是否涉及李贵嫔。
皇上重提此事已经让嫔妃们意识到了不简单,林贵嫔很可能是冤死的。
皇后与贤妃思量起来,若假孕一事有李贵嫔的参与,那德妃必在其中起着作用。
毕竟当初林贵嫔的宫女翡翠与乾清宫的太监申义有私交这事被查出来前,连贤妃都不知道此事。
入宫更晚的李贵嫔是如何得知的?甚至能让翡翠与申义双双自杀来个死无对证。
好在,众人没在承乾宫等太久,钱全忠便回来复命了。
钱全忠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李贵嫔的宫人因不堪受刑,将知道的全招了,先前淑妃娘娘误诊出有孕一事,所中的东西正是李贵嫔偶然得到的,此药太医院仍视为难题,却原来是几味名贵香料混合后会得出一种没有味道的香,闻久了可使女子的脉象变为喜脉。”
皇后与贤妃目光悠悠地落到德妃身上。
此事竟真与德妃有关!
即便宫人的供词中回避着德妃,她们也会利用这个大好机会重挫德妃。
第104章
沈青一直在关注着偏殿消息,无论是李贵嫔认罪,还是宣婕妤也牽涉其中。
接下来,她大抵能猜到皇后和贤妃不会放过这个针对德妃的大好機会。
她是真没想到会是李贵嫔,甚至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心生怀疑,覺得会不会是她想为德妃顶罪。
但仔細想想,若是德妃,出手不会如此草率。
不多时,白桃从偏殿處回来,道:“娘娘,李贵嫔的宫人只承认这两件事只与李贵嫔有关,是李贵嫔特意瞒过德妃暗中谋划的,德妃对此一概不知。”
“并说石榴虽是德妃的大宫女,但仍是李家奴仆,私底下经常来与李贵嫔商议事情。而上次是德妃有所察覺,这才不再将石榴帶在身边。”
“从他们的口中,丝毫问不出关于德妃的任何事。”
沈青靠着软枕,双手放在被面上,她没染蔻丹,修剪圆润如笋的指尖呈现健康的淡粉色,清透水润。
她问:“皇后和贤妃的反应如何?”
“贤妃娘娘道德妃不可能与上次的事无关,若是无关,李贵嫔怎会得知翡翠与乾清宫的申义有私交这种事,从而利用了两人关系达成目的。”
“德妃只说不知道,甚至恳请皇上从翡翠与申义入手,将上次的事查个清楚明白。”
“皇后娘娘倒没什么动作。”
沈青深思起来,目光沉静如水,德妃既然这样说,恐怕翡翠的事不简单,一旦要查,德妃就能轻易从上次的事中脱身。
畢竟现在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直指德妃。
石榴死了,宫人的口供又将石榴推给了李贵嫔。
李贵嫔既然能用石榴害了何才人,那用石榴杀林贵嫔主仆也合情合理,唯一的疑点便是林贵嫔的宫女翡翠是中毒而死,当时查出来也道她是自尽,说明翡翠很大可能背后另有主子。
也许是翡翠听从吩咐害了林贵嫔,后又服毒自尽,将场面伪装成畏罪自裁。
若顺着这条线查下去,除非翡翠与德妃无关,不然德妃大可不必说这种话。
之后沈青想着德妃的事,不知不觉间,偏殿再次传来消息。
王定从翡翠的遗物中发现了贤妃的珠宝首饰,且最近一次贤妃赏赐给翡翠东西,是今年年初。
算起来,其实与假孕一事隔不了太久。
那些都是贵重首饰,平常妃子赏人无非是些金银之物,万没有将贵重珠翠送给一名不相干的宫女,结果很显然,是贤妃想收買翡翠,并且成功了,翡翠收下了。
沈青没有想到,居然会牽扯出贤妃。
看来德妃早知道贤妃收買过翡翠,恐怕在最开始就打算将林贵嫔死的事歪给贤妃,但事情平稳度过,皇上轻易相信了林贵嫔的死,以至于没機会捅破此事。
但这次的时机不妙,畢竟人证实打实指向李贵嫔。
李贵嫔怎么可能与贤妃合谋此事?
不过德妃的目的也许只是想讓贤妃焦头烂额,毕竟贤妃攀咬起德妃,德妃縱然能一一辩解,但她的嫌疑却只会越来越大。
偏殿中。
如沈青所料,贤妃哪还顾得了德妃,只绞尽脑汁为自己辩解。
同时心里愤懑着这都什么陳芝麻烂谷子的事,也值得德妃捅出来,她喜欢收买宫人碍着德妃的眼了吗?
一边心里毛毛的,何才人是皇后的人也是德妃说出来的,德妃究竟知道她多少事?
皇后见此在心里叹了口气,方才贤妃开口,她便没有多言。
毕竟她只需主持局面即可。
眼见着贤妃被德妃牵着鼻子走,皇后不再沉默:“皇上,縱然表明德妃与这两件事无关,可石榴听命于李家,这才听李贵嫔的吩咐行事,李贵嫔就是李家在宫里的爪牙,難道李家不滿哪个嫔妃阻了三皇子的路,便可讓李贵嫔出手害了哪个嫔妃吗?”
“臣妾只觉惶恐,这是皇上的后宫,李家却毫无敬服之意,不滿淑妃,便杀一个皇子生母来恫吓淑妃,长此以往,恐会尊卑不分,有乱姓之祸。”
他日,若真是三皇子登基,那到底是姓纪,还是……
皇后垂眸,任何皇帝都不会允许这样一个隐患存在。
德妃是缜密,讓人抓不到把柄,可李家,却实在是拖后腿。
纪宸厌烦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场景:“不必再说了,既然证据确凿,李贵嫔赐自尽,伺候她的宫人全部杖杀,李家满门抄斩。”
若非此事牵扯出一个李家派进宫的石榴,他不会在这里呆这样久,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吵来吵去。
从李家牵扯进这件事,性质就变了,已经到了不得不杀的地步。
纪宸这句话说完,无视德妃与李贵嫔的反应,径直从此處离开,钱继连忙跟上。
徒留嫔妃半蹲行礼时的满室寂静。
与李贵嫔悔恨地求助德妃,德妃脱力倒下的模样。
贤妃知道此事没完,冲德妃冷笑一声,便去找太后求助了。
毕竟收买拉拢宫人这事可大可小,若是皇上要細细追究,可不是简简单单一个违反宫规能脱罪的。
这边,沈青还在好奇皇后会如何反击时,却见纪宸走了进来。
她讶异地睁大了眼睛:“皇上,事情处理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