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鸩离
“八块五钱一个,收五张工业劵。”
“铝锅多少钱?”
“小的铝锅(直径18-24厘米)5块钱,搭五张工业劵,中等的十块钱,六张工业劵,大的铝锅(超过36厘米以上)二十块钱一个,外加十二张工业劵。”
“那个铁皮蜂窝煤炉呢?”
“小尺寸,无保温层,简易款的炉子八块钱一个,搭十张工业劵,大尺寸,改良过,加厚铁皮,还有保温设计的,十五块钱一个,工业劵要十二张,买了煤炉会附赠配套的烟囱、炉膛、火钳等基本用具。”
......
肖窈咂舌,这些日常要用的东西,价钱对于她来说不算特别贵,但工业劵用得实在太多。
据她了解,工业劵是这年头购买日用工业品的重要凭证,发放标准按工资比例来算,职工每20块钱工资每月发放一张工业劵。
比如她做屠宰工工作,每月有56块钱工资,她可以四舍五入,拿到三张工业劵,而要买够她今天买的各种日用品,工业劵至少得攒个两三年才够用。
还好她在黑市卖粮的时候,收了不少工业劵,不然工业劵不够用,她有钱也买不到想要的东西。
她把自己问过价格的日用品全都要了一个,同时掏出相对应的钱票工业劵。
问价的时候不觉得那些日用品价钱有多贵,结果十几样东西合起来算价格,居然去了快一百块钱。
掏钱的时候,肖窈还是有些心疼。
售货员看她一下掏出几十张工业劵,也是惊讶不已,一边给她拿货,一边问:“女同志,你这是要结婚了,才买这么多新的日用品吧?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拿得动吗?咋不叫上你结婚对象一起来?”
肖窈支支吾吾:“没事,我一个人也能拿。”
售货员以为她结婚对象是军人,或者在做什么特殊职业工作的男人,不在她身边,颇有些同情道:“你要是不方便,又住在这附近的话,我可以帮你拎一些锅碗瓢盆,送去你家里。”
这姑娘人还挺好呢,接连遇到两个心善的女同志,肖窈心情很好,笑脸盈盈地冲她摆手,“不用了,谢谢你,我自己能拿。”
她的大力异能又不是摆设,别说这些东西加起来没多重,就是上千吨的东西,她一个人也能随随便便拿起来。
她让售货员帮她把有把手的东西大锅小锅的重叠起来,又用绳子串绑起来,方便她把东西拎回去。
等她出了百货大楼,转头就找个僻静的小巷子,把东西全都放进空间里去,转头双手空空骑着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女款自行车,哼哧哼哧骑着往家里走。
在百货大楼的时候,她专门去卖自行车的柜台看了看,那里面有好些款式的自行车,不过基本都是二八大杠那种又高又大,有些笨重的大自行车,不适合女同志骑。
自行车卖价不便宜,比如飞鸽牌最便宜的一款自行车,要价一百五十块钱,给三十张工业劵,一张自行车票,才能买到。
自行车票在这个年代十分难搞,一般都是那些有职称或者工龄级别很高的工人、领导,单位或工厂根据职工多年来的表现,这才酌情发一张。
许多工人在工厂干了十几二十年,在厂里排许多年年队,也拿不到一张自行车票,干脆托人脉关系去机械厂买零件,自己组装一辆自行车来骑,又或者花高价在黑市买一辆高价的黑货自行车骑。
也正因为自行车票稀缺,价格昂贵,普通家庭一般买不上,谁家要是买了一辆自行车,那绝对是家庭富裕,不愁吃穿,让人无比羡慕。
许多家庭结婚之时,就把自行车纳入三转一响的彩礼里,骑出去倍有面子。
肖窈手头没两张工业劵了,也没自行车票,她就算有钱也买不到自行车,想想只能骑着空间里唯一的女款自行车回家,等在肉联厂工作以后,再想办法把这辆车过个明路,以后就能心安理得骑它。
一个小时后,她终于骑到到城南公园附近,为了避免被卢家大宅院的住户们看见她的自行车,她先把自行车放进空间里,再把买的锅碗瓢盆之类的日用品拎在手里,做出一副很吃力的模样,走进卢家大宅院,往楼上走。
这会儿正是中午,大家都下班回来做饭吃饭。
不少住户已经从臭蛋妈嘴里得知,卢大爷三楼那间空着屋子租出去了,租户是一个年轻且脾气不好的女人,大家都对她挺好奇。
看肖窈拎着一堆崭新的锅碗瓢盆往楼上走,不少住户都从屋里探出头,纷纷看她。
有个比较自来熟的大娘婶子,笑着跟她打招呼:“姑娘,你是楼上308的租客啊?你叫啥名儿,咋买这么多东西,要我帮你拿一些上楼吗?”
“对,我是308的租客,我叫肖窈,我租的那屋儿,啥东西都没有,不买不行啊。”肖窈说着话,脚步不停地往楼上走,“婶子,这些东西我拎得动,就不劳烦您帮忙了,有空您到我屋里来坐坐,我在百货大楼买了今年新的清明前茶,您来尝尝。”
“哟,那感情好,有空我一定会来你家坐坐。”跟她说话的婶子是一楼的住户,说完这话,那婶子转头就跟几个相熟的人家说:“你们都听到了吧,人家客气着呢,那姑娘长得斯文又好看,哪像臭蛋妈说得那样是个蛮横不讲理的泼妇。”
“听见了,臭蛋妈是什么德行,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楼里最泼辣,最不讲理的就是她,我猜是那姑娘搬过来的时候,她家臭蛋干了坏事,人家才忍不住骂他两句。”
“我看也是,那臭蛋小小年纪,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情,前儿才趁我在水房洗衣服的时候,摸到我家里,把我留在桌上,给我儿子吃的鸡蛋给偷吃了,我去找臭蛋妈算账,她还不承认!我现在走哪都要关上门!我看那姑娘穿着打扮虽然有些土气,不过那衣服面料一看就是好料子,还是崭新的,她肯定手头不差钱,那臭蛋估计是摸到她家里去了,人家才那么生气的骂他。”
“嗳,你们说,那姑娘是什么来头,我看她把锅碗瓢盆啥的全都买了,还买了一个新的铁皮外壳热水瓶,一个铁皮蜂窝煤炉,这些东西,加起来得有一百来块钱呢。”
这年头城镇户口居住的居民绝大部分都烧煤炉子,很多居民都舍不得花那些个工业劵和钱票去买厚实的铁皮煤炉,就买最便宜的炉子将就着用。
而那些那条件一般,家境不好的人家,干脆就在屋子外面的过道砌个农村大土灶,四处寻找能烧的木头或者从乡下人的手里买柴火,到点烧火做饭,把屋子熏得黑漆漆的。
热水瓶在这个年代,则大多是招待所和机关单位用的,一般的人家不一定有热水瓶。
很多家庭,渴了就喝自来水,实在想喝开水,用锅来烧,没想过要浪费钱去买热水瓶用。
有那条件稍微好点,最多买个五六块钱的竹编外壳的热水瓶,一家十几个口人轮流小心使用。
要不小心,这种没有铁皮外壳保护的热水瓶,内胆容易摔碎,大家倒水的时候,都格外的小心。
是以,肖窈一来就买了一个加厚版的铁皮炉子,一个铁皮热水瓶,还有若干崭新的日用用品,这些大婶儿都觉得她肯定有啥背景,或者手里不缺钱票,才能如此大手笔的买别人结婚才能买的如此多用品。
“什么来头,暂且不提,我总觉得这姑娘很面熟,我好像在哪看到过。”
“巧了,我也觉得她挺面熟。”
“哎?我想起来了,她长得好像上月闹得满城风雨,石楼命案那个死者的乡下对象,我在报纸上看过她的画像,长得挺像的。”
“啊,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是挺像的,我记得那个女的姓肖是吧,这个女同志也姓肖,该不会就是她吧?”
......
她们议论的声音断断续续,肖窈全当没听到,埋头往楼上走。
在上到二楼拐角之时,不少在二楼过道做饭的住户看到她上楼,都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些住户跟住在单位工厂房屋的职工一样,都是一家老小住在一间房子里,屋里放满了东西,只能把炉子放在外面做饭。
在这些住户中,一个脸颊干瘦,长相普通,有着一个大蒜鼻,身形偏矮,年纪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的女人。看到肖窈拎着一堆东西,那女人一双眼睛就滴溜溜地转,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当着肖窈的面儿,朝她啐了一口,阴阳怪气道:“一个女人买这些多东西,也不知道是卖的钱,还是偷得钱来买的。”
“你说什么?”肖窈上楼的脚步一顿,拎着东西转身,目光冰冷的看着她道:“有种你再说一次!”
“说就说!”蒋来娣不怕死道:“我说有些人啊,买这些多好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卖得钱……”
“啪!”她话还没说完,肖窈健步如风地走到她的面前,把右手的东西放在地上面,接着抬起右手,狠狠往她脸上扇一巴掌,“闭上你的臭嘴!喷粪之前先动动脑子,别以为我初来乍到怕你!”
肖窈打人的力气很大,直接把蒋来娣一把掌扇倒在地,绊倒她放在过道上的破旧水盆,发出叮叮咣咣的声响,水泼了她一身不说,她的嘴被扇出了血,脸也肿得老高!
这一幕,不仅蒋来娣惊呆了,在过道做饭的其他住户也惊呆了,他们皆没想到,这个新来的租户,长得那么漂亮,居然这么彪悍,连蒋来娣都敢打!
第47章 曹春石
蒋来娣是整栋楼最泼妇, 也是最难缠,最难搞的人。
原因无他,她的母亲蒋妈生前是卢家的仆人, 曾经奶过卢大爷,算得上是卢大爷半个奶妈。
卢大爷感恩蒋妈奶过几次的恩情, 十几年前,政府把卢家大宅没收又退五间房给卢大爷后, 卢大爷看蒋妈死了,蒋来娣的两个姐姐死的死, 散的散,就把二楼靠楼梯的一间小屋子给她住,每个月收最低的月租,收不过两块钱。
那时候蒋来娣才十五岁,早早听从她妈的话嫁了人, 她的男人是肉联厂屠宰车间的屠宰工,每月六十多块钱的工资,一半都要给自己的父母,来帮衬他的兄弟姐妹。
她男人脾气不好, 没事儿就花个一两毛钱, 买一大桶啤酒回家,天天喝得醉醺醺的, 一喝醉就耍酒疯,打蒋来娣。
蒋来娣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她妈跟她爸活着得时候,连生三个女儿都没生出一个儿子,于是给三个女儿取名叫什么娣,就是盼着她们的名字能引来弟弟, 可惜老两口到死都没生出一个儿子。
蒋来娣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思想也受到影响,她总觉得自己必须要生个儿子,才对得起她男人,才能给她男人家里传宗接代,才有底气跟男人好好的过日子。
谁承想,她连生两胎都是女儿,她男人原先还能装一装对她好,在她生完两个女儿后,彻底翻了脸,隔三差五喝醉酒,借酒耍酒疯,把她们娘仨往死里打。
街坊邻居去劝,她反而还帮她男人说话,说都怪她没生儿子,她男人其实对她也不错,就是喝醉发发酒疯而已。
久而久之,街坊邻居也懒得去管他们夫妻俩的破事了。
这么长年累月下来,蒋来娣不知道是不是被虐打出来了心理毛病,她不敢跟她男人动手,就把矛头指向邻居,今天不是跟这个吵架,就是跟那个动手,要么就指使她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儿子和两个女儿,成天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抢大院孩子们的吃食。
整栋楼的邻居,没少为自家的孩子跟她吵架,她不仅不约束着孩子改正错误,反而变本加厉,干下不少混账事儿,邻居们都烦她的要命,跟卢大爷说过很多次让他把蒋来娣一家子赶走。
卢大爷想着蒋妈生前的嘱托,到底没狠下心赶他们走,只是让楼里的邻居看管好自己的物品,实在不行就报警处理。
卢家所在片区的公安来处理过好几次邻里矛盾,每回不是搅稀泥,就是各种口头警告,没有实际性的处理,蒋来娣也就越发肆无忌惮,成天看谁不顺眼就骂骂咧咧,把自己当成楼里的霸王。
如今楼里来了一个硬茬,邻居们震惊肖窈泼辣胆大的同时,都有些幸灾乐祸。
“我x你一个骚娘们,你敢打老娘,你活腻了?!”蒋来娣从被打的震惊情绪中回神,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跳着脚,去打那个个子比她高一个头的女人脸,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你这个千人骑,万人睡,骚、穴不知道被多少个男人捣鼓过的贱人!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打我......”
她骂得实在太难听,周遭看热闹的邻居们听着都皱起了眉头。
旁边有个大姐听不下去,出言道:“蒋来娣,你这话骂的也太难听了,人家跟你无冤无仇,你上来就骂人在外面卖,人家不打你打谁?”
“就是,你真当自己是根葱啊,你骂人家,人家会忍着让着你?”
“她也就是窝里横,欺负欺负我们这些脾气好的邻居,要遇上一个比她更横的,她除了嘴上咧咧,她还能干点啥。”
蒋来娣莫名被打本就火冒三丈,现在又被邻居们数落,火气更加旺盛,她一边大骂:“关你们屁事,闭上你们的狗嘴!你们不说话,没人当你们是哑巴!”
一边费力去打肖窈。
肖窈可不惯着她,在她伸过手来的一刹那,握住她干瘦的手腕,反手狠狠一拧,在她发出惨叫声之时,又抬起右腿,一脚踹到她的肚子上,直接把她踹飞几米远,冷着脸道:“我管你是谁,你爸妈要是没告诉你是谁,你就赶紧投胎,重新做个人,用你的猪脑子想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别以为我一个单身女同志好欺负,惹毛了我,我不仅打你,我还打你全家!”
蒋来娣被踹打的头晕眼花,只觉得肚子疼得厉害,一时间还没回过神。
她欺软怕硬惯了,遇到没自己厉害的人,她不是骂人家脏话、臭话,就是去扯人家的头发,扇人家的嘴巴子,遇到比自己厉害的,她不是哭嚎示弱博取同情,就是满地撒泼打滚耍无赖。
蒋来娣完全没想到,眼前看着长相柔弱,看起来娇滴滴,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她居然打不过她!
她顿时趴在地上,抹着眼泪嚎哭起来,“当家的,当家的,你快出来呀,我都快被人打死了,你还在家里干啥?!”
204的房门唰得一下被打开,一个光着膀子,眼睛细小,鼻子扁塌、嘴唇肥厚,五官像被石头碾压过一样,又扁又平,长得又黑又难看,看着就让人浑身不舒坦的男人,气势汹汹地地站在门口。
他看到蒋来娣神色狼狈的趴在地上,他不但不去扶她,反而四处看一眼,脸色阴沉地怒吼:“谁他妈敢动我的女人?找死?!”
男人名叫曹春石,今年刚到三十岁,由于他个子长大的高大,性情暴戾,阴晴不定,一言不合就跟邻居动手,公安多次调解拘留他,他都死性不改,还变本加厉针对跟他不对付的邻居,连小孩儿也不放过,邻居们都挺怕他,不想跟他打交代。
不管蒋来娣平时怎么作妖,邻居们能不跟蒋来娣起冲突就不起冲突,以免她叫上她的男人来掺和,到时候动起来手来,吃亏的还是他们。
曹春石一出来,刚才替肖窈说话的邻居都闭嘴了,都同情的看向肖窈。
这姑娘看着挺瘦弱的,她怎么打得赢那个混不吝的男人啊。
“当家的,就是那个女的,她上午过来看房的时候,臭蛋说她莫名其妙凶他,还联合一个男的掐臭蛋的脖子,臭蛋是你们老曹家的命根子,他被人欺负,我这个当妈,怎么着也要替他出出气,结果这女人上来就打我。”蒋来娣指着肖窈,呜呜咽咽地哭。
如此颠倒是非黑白,把肖窈气笑了,她看着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以及躲在他门口背后,偷偷看她的臭蛋和两个脸色蜡黄的小女孩,她冷笑道:“我可真是大开眼界了!这好话、赖话都被你说了,你真以为别人是瞎子?看不见你们干了什么好事?!我初来乍到,你那好儿子干了什么缺德事情,你这个当妈的又对我骂了什么难听的脏话,你自己心里没个逼数?你以为谁都跟你们母子一样,天生坏种儿,没事儿就欺负人上瘾,谁都会对你们进行忍让,你们以为你们是谁?”
周围的邻居虽然觉得这个新来的租客姑娘脾气也挺大,一言不合动手打人,但蒋来娣两口子都不是个好东西,尤其曹春石,仗着自己在肉联厂上班,能拿一些内部肉价福利,有不少人哄着他要福利,他就越发嚣张跋扈,不把街坊邻居放在眼里。
肖窈说那番话,无形中拉近了她和邻居们的关系,邻居们被曹春石两口子欺压多年,心里头早就积压了诸多怨怼,如今肖窈当着曹春石的面前数落蒋来娣,还狠狠揍了蒋来娣一通,算是给邻居们也出了一口气恶气,一时间邻居们看肖窈的眼神都有些崇拜。
这姑娘,胆子够大,勇气可嘉!
曹春石本来气势汹汹地,想把欺负他儿子的人暴揍一顿,可当他看到肖窈之时,忽然脸色一变,“肖大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