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溯时
他嘴里叼着一根没抽完的烟,和雨夜连环杀人案里这位郑校长的死状一样。
准确来说,他们每一个人死亡时的动作,都和这张旧照片里的姿势如出一辙。
凶手在实施犯罪后,精心调整尸体。
复刻出照片中的每一个细节。
祝晴的手指在相册边缘攥紧,许久才回过神。
刚要问小孩找到巴士站没有,发现他已经悄悄溜到路边,瞒着外甥女,行动低调。
放放踮着脚,两只小短手举高摆臂,无声摆出嘴型:“的士呀——”
第28章 整个世界都在改变。
小机灵舅舅接到的任务,是寻找小巴站,但他直接站在路边,招手拦下路过的计程车。
当的士在他身边停下,盛放拉开车门,自己先钻进后座,再拍拍身边的空位,喊外甥女上车。
舅甥俩坐稳后,少爷仔说:“黄竹坑警校,开车。”
这样的小少爷派头,就像是过去对自家司机发号施令。
祝晴不再需要抱着小山一样高的相册满街走,三辆两辆地小巴车这么转,当小朋友发自内心地感叹“终于又过上好日子”时,她也由衷地赞同。
将自己扔在舒适的皮质座椅上,耳畔没有熙熙攘攘的声音,车子不会时走时停,不用计算着站次请司机先停下,再像冲锋队,奔跑着去另外一个小巴站重新排队。
不经意间,祝晴的视线落在车内的计价器上,这个表一直在跳,每跳一次,并不仅仅是一个数字,是让人肉痛的现金。
祝晴没有看窗外的风景,目光停留在计价器上。
直到一双肉乎乎的温暖小手,捂住她的眼睛。
小舅舅早就已经发现,外甥女总是忘记今时不同往日。
一个三岁半的孩子,说不出太有哲理的话,打开教育模式时也无法用长篇大论说服晴仔。他只是用最朴素的语言,向外甥女强调这个事实,让她放宽心。
“晴仔,我们是富豪啊!”
驾驶位上,司机正在开车,抬头从车里的后视镜看他俩。
上次背着钱从半山回来时,盛放听晴仔说过,财不可露白。身怀巨资的小人儿,很有可能成为——被打劫的对象!
他得保护好自己,和外甥女。
富豪小舅舅的目光,通过后视镜,和司机交汇。
“看什么看!”他的小奶音凶凶的,“我们是警察!”
司机还想说什么,打量的目光还没收回,忽地注意到祝晴低头翻相册。
真是Madam查案啊!
此时,祝晴将全部心思都放在相册里那张照片上。
照片是童趣的布景,孩子们化着舞台妆,穿着不同样式的夸张造型演出服,站成好几列。也有很多大人,比如本案的四位死者,祝晴猜测,难道他们和其他相片中的成人,是参与活动孩子们的家长?
十几年前,他们四位各自带着自己的孩子参与活动?
但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推翻,十几年前,郑校长已经将子女送出国,冯耀文是家里的甩手掌柜,从不照顾小孩,至于张志强,他较晚结婚,十几年前,根本就没有孩子。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相片,试图找出更多线索。
一年前集装箱厂马国华被杀害的那起案子,尸体躺在潮湿的地面,没有被摆出任何姿势。刚开始,警方以为是凶手被目击者朱大雄打断,来不及完成“仪式”,但现在对照这张照片,相片中的马国华手掌朝上,站姿不稳,像是快跌倒。
原来随意地倒在地上,就是凶手为他精心设计的姿势。还未完成的,是妆容,当时凶手已经拿出那把刮眉刀,但因突然出现的朱大雄被迫放弃对尸体的处理,落荒而逃。
对于另外三位受害者尸体的处理方式,凶手秉承着同样的思路。
但是——还有什么不对劲?
祝晴盯着照片许久,终于想到这隐隐约约的不安苗头藏在哪里。
曾咏珊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她是家里受宠爱的小女儿,和父母哥哥的感情深厚,工位上还摆着一家人的合照。
祝晴看过那张照片,不下一次,她可以确定,这大合照里,根本就没有那几张面孔的存在。
难道,曾家人的死,原本并不在凶手的计划内?
祝晴合上相册:“师傅,去油麻地差馆。”
……
不回黄竹坑警校了,晴仔要回警署加班。
盛放小朋友是一个合格的跟班,全程一句话没有多问,就像是捡到一个大便宜。
突如其来的一场加班,祝晴首先联系的是莫sir,没过多久,几个住在附近的同事陆陆续续地赶到。
不是正常的上班时间,小孩子待着就待着,莫振邦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很好心,问他要不要去饭堂看电视。
盛放不要看电视,他只想和外甥女一起,醉心查案。
会议室的大桌上,祝晴将所有相册摆在上面。
豪仔一边翻,一边感叹,这是看了成功人士的一生啊……只是那些带着爱的镜头,曾给郑世鸿的一双儿女留下童年美好的瞬间回忆,如今子女长大,在母亲去世后,他们竟再也没有回国陪伴过父亲。
“风光是风光,可连家里的备用钥匙都得托同事拿着,不然哪天病倒在家里都没人发现。”徐家乐说,“你看看,赚这么多钱有什么用?”
大桌前,每个人都在翻阅相册。
然而从头看到尾,发现唯一有用的线索,竟就是祝晴*发现的那张合照。
准确来说,应该是小舅舅在电话亭先看见的。
当听见全组同僚夸自己是幸运星时,崽崽偏头,挺起小胸脯。
“我数了一下,照片里一共五十三个人。”
“搞不清楚是什么活动,难道是学校里的汇演?但是这些孩子们也没有穿校服。”
“而且这么多人,从哪里下手——”
“有了!”梁奇凯熟悉的声音传来,“快过来。”
梁sir也是接到组里的电话赶来的。
十多盘录像带,他带到警署的证物处理室慢慢看,做好奋战到天明的准备。然而谁知道,他居然这么快就有了收获。
少爷仔跟着同僚们一起,迈着轻快的小步子跑去。
证物处理室的电视上,出现与合照场景相同的画面,伴随着轻快的童谣声。
那至少是十几年前的影像,有些卡帧,但完整地拍下活动的全过程。
“儿童剧场?”
黎叔依稀记得,十几年前的香江音乐厅,曾定期举办儿童剧场的活动。这些演出通常在每个月第一个周末的上午举行,节目内容大多是木偶戏、歌舞表演,或者童话故事改编的剧目等等。观众入场的票价很低,因为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愿意看别的小孩的表演,来到现场的,基本上都是表演者的家长。他们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家的孩子,当其他小孩上场,立即兴致缺缺,别说是保持礼貌的敷衍掌声,甚至有的还会提前离场。
这卷录像是郑世鸿拍摄的,但他拍的,不仅仅是台上的演出。
伴随着台上节目欢快的背景音,他的镜头会探向后台。道具服装散落在各个角落,小演员被大人按着补妆,有小孩躲在幕布后偷看台上的演出。
正在这时,豪仔突然按住梁奇凯的手:“暂停!”
梁奇凯按下录像机上的暂停键,电视上的画面定格:“冯耀文?”
他们看见了深水埗早餐店里那名死者,冯耀文。
这卷录像带里的他,要年轻很多。
他坐在后台一张桌子前,桌上放着巨大的保温盒,孩子们和孩子们的家长排成一列歪歪扭扭的队伍,从他手中领取温热的早餐。
豪仔说:“冯耀文不是家长,是儿童剧场的工作人员?”
在莫sir的示意下,梁奇凯重新按下播放键。
大家继续寻找那几道熟悉的身影。
忽地,祝晴说:“这个帮孩子化妆的男人——”
“是章老师啊,美容学院的章老师。”曾咏珊认出他,皱了皱鼻子,“奇怪,他的脸好臭,就像这些小孩欠他钱了。”
“原来是这样。”莫振邦说,“四个受害者,彼此不认识,因为这场临时活动,出现在同一场景里。”
同事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加入讨论。
“深水埗早餐铺的冯耀文负责提供早点。”
“美容学院的郑校长负责为儿童化妆。”
“那一年,集装箱厂的生意最红火,马国华作为管工,他担任的工作是管理工人们搭建舞台。”
“而新景酒店的经理张志强,协助活动礼仪的统筹!”
就像是终于拨开云雾,警员们的语调逐渐抬高,顺着这样的思路分析,这个连环杀人案终于显露出明朗清晰的轮廓。
盛放小朋友呆呆地听着,恨不得掏出玩具枪,和他们一起冲锋陷阵。
一颗小小的心愿种子在舅舅宝的心头种下。
原来当警察,是一件这么了不起的事。
莫振邦一声令下:“立刻排查这场演出的所有在场人员,包括摄影师,给我地毯式搜查!”
……
案件终于有了新的突破,B组警员们敲了莫sir一笔,吃饱才有力气干活。
梁奇凯提议就在警署后巷那家大排档解决晚餐,结束之后还能上楼继续查案。一路上,几个人提起案件的突破,忍不住地笑,案子调查至今,这不是第一次找到突破,也不知道会不会又是空欢喜一场。
油麻地这间大排档,塑料桌椅就摆在路边。
盛放学着大人们的样子,将一次性筷子拆开,还煞有介事地交叉磨了磨。
因这起轰动整个香江的连环杀人案,大排档的生意变得冷清,但仍旧有胆大的老主顾,稀稀拉拉坐了几桌。
隔壁桌叫了一扎鲜啤,朋友之间划拳拼酒,谈天说地。连下了几天的雨,天气不再燥热,尤其是夜晚,有凉风吹来,品尝美酒美食,几个人直呼痛快。
警署同事们不无遗憾,说着等这起案子结案后,一定要找机会喝一场,不醉不归。
“去那间老字号海鲜楼怎么样?我们常去的那家。”
“没意思,当然是去兰桂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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