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丽娘摇头。
“杏仁酪、板栗糕、海棠酥、酥油鲍螺、松子糖、杨梅糖、椒盐饼、薯饼,你自个儿选一个?”舍娘让人各自拿了一些放在她面前。
丽娘傲娇的指了指黄灿灿的薯饼,娇滴滴的道:“我要这个。”
这薯饼是舍娘身边的秋霜做的,她是疍家女子,但她娘是客家人,薯饼正是她娘拿手的。舍娘就拿给她,这个姐姐就是要人哄,谁哄她,她就粘着谁。
如果特别有母性不计较的人,就很适合和丽娘做朋友,但舍娘偶尔会哄哄她,但她不爱做任何人的老妈子。
“那你就吃吧,等你精神好点了,也出来走动,总是疼的这么厉害可不成。”舍娘道。
丽娘一边吃着薯饼,一边看着舍娘:“怎么你就完全没事儿呢?每次来也不怎么疼?”
舍娘没好气道:“我不是让你和我一起跳百索踢毽子,你又不干,成日躺着,一点儿太阳也怕晒,吃的还少,也不就这样么?”
丽娘摆手:“罢罢罢,我一席话,倒是惹出你这么多话来,你去忙吧。”
舍娘又吩咐春兰夏荷照顾好她,方才出去,现下她管家,家里都是自己熟悉的人,还有她娘坐镇,无非就是把事情萧规曹随就行,根本就不难。
现下马上就中秋了,舍娘正和庾氏商量怎么过节。
“月饼、瓜果、团茶,差不多就这些。”庾氏看了觉得没什么问题。
舍娘则道:“咱们刚来就碰到这样的时候,也不好礼尚往来,只能咱们自家一起过节了。对了,还得买兔儿爷来。”
庾氏见舍娘办事,就觉得十分心安,根本不必担心什么。
舍娘精神头也不错,从庾氏这里出去,就喊来管事,把要采买的物事都买了,还提前买了些小饼瓜果分发给下人。
襄王世孙和庆王世子二人那里自然也分了些,发礼的小厮道:“也只有我们五姑娘管家才体恤下人,这月饼是在西鸿楼定的。”
李玦虽然不好探听二门的事情,但知晓裴家如今是五姑娘管家,他等那小厮走了,才笑道:“说起来中秋了,你也不回去你家看看。”
庆王府就藩在杭州,李琚道:“既然是公差,怎么好随意透露身份,如今都在各自提审。咱们俩越不打眼越好,我怎么好回去。”
“公事公办,挺好的。”李玦莞尔。
李琚看向李玦,想起前世这位襄王世孙可谓是裴太后的狗腿子,现在的李玦倒是一个颇为明敏果敢的青年。
二人等晚上还要去河工巡查,故而,随意对付了几口,就看着案卷。
要说裴以清如今刚上任,除了陪审之外,还负责河工,他初履新,简直忙的不可开交。还是舍娘晚上陪着庾氏一起用饭的,她陪着庾氏可以吐槽一下看不惯的人,说说笑话,把个庾氏逗的前仰后合,只恨不得常和女儿一处。
从庾氏这里出来,舍娘二门内巡逻了一番,才回房洗漱后看书。
看了会书,她才睡下。
又听冬梅和桂芳二人不知在说什么,舍娘笑问:“你们俩嘀咕什么呢?”
桂芳捂嘴一笑:“我们是在说新来的两个护卫年纪不大,都生的俊的很。”
冬梅白了桂芳一眼:“你怎么能在姑娘面前说这些。”说完又连忙请罪,好在舍娘也颇宽容,只当没听到这些话。
哪个
少女不思春,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早上舍娘还是想吃包子,府衙里有一位专门做白案的姑娘,汤包做的尤其好吃,舍娘早上能吃半笼,还加一碗鸡蛋羹,一碗清炒的菜。
吃完早饭,她先去找裴霁,这些日子她管家,不能似平日在内宅那般肆意,故而着白绫衫子,鹅黄的比甲,头上簪着两朵绢花,插着两根一点油的簪子,看起来青春正好,十分美丽。
李玦和李琚晚上在河工处勘察,今日早上回来,不料遇到舍娘到前院,他二人赶紧避开,但惊鸿一瞥就已然是思绪不同了。
李玦是觉得这姑娘生的也太美了,浑身都是书卷气,但也不矫揉造作,很是恬然,又灵动的很。李琚见到裴太后的时候,她已经是六十岁的老妪,皮肤上有了皱纹,又因为手段凌厉,谁会看她的容貌如何?大家只觉得此妇实在是可恶。
甚至还有褚家人时常说若是褚皇后还在世,哪里容得下这个破落户作威作福?
但此时的她还是个小姑娘,就非常与众不同,眼睛尤其亮,脸上始终带着笑容,看起来似诗词所说“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
看来人之初性本善,若是不让她嫁到晋王府就好了。
嗯,就这样!等太子即位他回藩地就亲自阻拦。
这些事情舍娘自然不知道,因为过了半个月这两位扈从就离开了,听裴以清说是他们不习惯所以回去了。
舍娘还奇怪:“做护卫的架子这么大么?真是奇怪。”
裴以清到底不好和女儿说这些,只笑道:“无论如何案子咱们审完了,浙江也恢复了平静,这是好事。”
“爹,庆王府的老太妃寿辰,正要请咱们家去,您说咱们去吗?”舍娘问及。
裴以清点头:“能去,庆王府、临郡王府都是本地的地头蛇,怎么着也该去的。”
庾氏看着两个女儿道:“既然这样,丽娘和舍娘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秋老虎还没走呢,若是晒黑了就不好了。”
丽娘立马道:“您放心吧,我是从来不爱晒太阳的。您不知道舍娘这丫头还说让我多晒晒太阳呢?”
见丽娘告状,舍娘都懒得说她了。
好在庾氏道:“你妹妹也是为了你的身体好。”
丽娘心想我好的很,看看我的皮肤,还有谁比我白的。舍娘虽然也白,但是也没她白,她这个年纪好些姑娘开始长痘子了,可她皮肤依然无瑕疵。
当然,丽娘还希望和陶雅成为手帕交,所以吃完饭,立马去了隔院的陶家。只是没想到陶雅对她很客气,但并不亲近,甚至还有些避着。
这让丽娘有些挫败,她突然感觉离开了裴老夫人,她的运气就好像不顺起来。
虽说她现在有了一门好亲事,也有人会因为这个巴结她,但是也有人不买账,要知道以前在裴家很多人都会买账的。
舍娘在这方面就无欲无求,她曾经在裴家的时候一直孤独习惯了,做皇后之后,稍微熟悉一点的宫人就会被轮换,谁都不能说知心话,都已经是习惯了。
十一月她马上就十三岁了,兴许明年开始就要说亲了,这辈子远离晋地,应该是和晋王没什么瓜葛了。
但未知的人生还不知晓如何?
话说自从要去庆王府后,庾氏先跟裴以清了解了一番庆王府的情况,又请了绣娘们过来替两个女儿做新衣裳。
庾氏正和女儿们说起庆王府的来历,又道:“如今的老太妃,是老庆王的继妃,庆王的嫡长子是原配太子妃所出,单独封了崇宁郡王,也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封地在河南开封府。现在的庆王是老太妃的亲儿子,原只封了郡王,后来老庆王过世,皇上怜爱侄儿,继妃这一房袭爵。”
舍娘忍不住点头:“人生不到最后一刻,都很难预料人的命运如何。”
“可不是,庆王膝下只有一子,如今在京师做皇太孙的伴读,可见皇上对庆王家里的恩宠了。”庾氏把这些都打听的十分清楚。
她这般一说,丽娘有些紧张,舍娘也不想给爹娘丢脸。
知府千金陶雅这次也会去庆王府,舍娘便请了她过来道:“浙江的巡抚、布政使、按察使这些官儿都大,她们家也有和咱们年纪差不多的女眷吗?”
其实舍娘也是想问有没有特别尖刺的人,毕竟陶家在这里做官的时间更久,听说陶知府这次出卖了几个人,对上面当然是不错,但深受同僚鄙夷,所以陶雅现在应该是不求有功,只求无过。
舍娘也是这么想的,她没想过她们要多出挑,但是不要得罪了人才好。
陶雅也不藏私,遂道:“其实许多人我也不认识,我只说我知道的。布政使大人听说没有带家眷赴任,巡抚大人据说有一对双胞胎孙女,两人都娇俏可人。至于按察使褚家的姑娘,形容秀丽,为人端庄。”
“那咱们府衙三位通判家呢?”丽娘问起。
陶雅摇头:“仿佛没听说她们要去。”
通判只是正六品,舍娘的爹之前刚是通判升到从五品的同知的,没想到这个门槛在这儿。她道:“我就怕人太多了,我们姐妹一时出丑了,如今听你说起,都是极好的,那我们也放心了。”
陶雅掩唇一笑:“我观贤姊妹品貌皆上等,庆王老太妃是个好热闹的性子,若是见你们如此标致,必定奉为上宾,到时候你们俩多照顾我便是。”
“陶姐姐哪里话,我们姐妹初来乍到,胆小如鼠,还要多仰仗你呢。”舍娘说完,看了一眼正欲说话的丽娘。
丽娘等陶雅走了之后,看向舍娘道:“你方才阻止我做什么?”
“陶姑娘方才那番话后面,你若是真的当真了,她就会把咱们得话传出去,到时候咱们咱们姐妹就会落得个自不量力,得罪人的下场。”舍娘道。
丽娘看了看门口:“不会吧,我看陶雅不像那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同行是冤家,无利益纠葛时,谁不愿意做个好人。在老太妃面前,哪位姑娘不愿意被称赞一句,从此身价倍增,我也不是说她一定是这样的人,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舍娘提醒道。
丽娘嘴里说什么“你也太小心了”,但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如此,还对沈妈妈道:“以后,那姓陶的过来,少搭理她。”
沈妈妈:……
春兰方才在外间守着,也一直听着里面谈话,她心想五姑娘说让您谨慎点,就就真的和人家陶姑娘把关系断了,平日常常说五姑娘如何,最听五姑娘话的就是她。
却说很快到了老太妃寿辰,舍娘和丽娘都是穿的一样礼服,大红妆花通袖袍,折枝百花裙,只是裙子的花样有区别,丽娘是折枝牡丹百花裙,舍娘是折枝梅花百花裙,再有舍娘的领坠是金累丝灯笼坠领,丽娘的是金累丝菊花寿字领坠。
丽娘因为已经及笄,头发前面梳成髽髻,两侧梳起来,再戴上各种首饰,舍娘还未及笄,所以头发还得披垂下来,她头发中间戴镶宝珠金梁冠,两边插虫草簪,看起来很清爽,但是耳环戴的是繁复金累丝楼阁耳坠,平添了几分华贵。
姊妹二人打扮好了,再看庾氏,按照品级打扮,还让人带上了祝寿的礼物。庾氏在前面坐着大轿,舍娘和丽娘姐妹一人一顶小轿跟在后面。
且说那庆王府就占据了专门的一条街,原本人烟阜盛,人声鼎沸之处,因到了这庆王府附近都安静下来。
但其实这已经是老太妃寿辰的次日了,据说头一日专门是招待公主驸马勋贵宗室的,到了次日才是本地官员。
且不说亭台楼阁,飞檐走壁,雕花栏杆,汉白玉的阶梯,水晶帘子都让人咋舌,
这样的气派,饶是丽娘都屏气凝神。
宽阔的正堂处,舍娘丽娘搀扶着庾氏行完礼后,才捞到末尾一张椅子坐下。此时,她才能观察周围的人,坐在首座的是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太太,看穿着应该是老太妃无疑,再有她下首的女子,头戴九翟冠,身着大红袍,戴着深青色织金的霞帔,这无疑是庆王妃没错了。
至于身畔还有些人舍娘不认识,底下坐着便是浙江的官夫人,先是布政使杨夫人,身边站着一对十三四的姑娘,模样长的一模一样,二人脸上还都有一对米窝,笑起来格外的甜。再就是坐在她们前面的妇人,见她的冠花钗有七树、两博鬓、七钿。衣绣翟鸟七对,腰间戴着金革带,这是三品诰命的穿着,此人应该是褚夫人。
这位褚夫人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人很清瘦,人看起来就很考究,倒是她女儿褚姑娘,面庞和这位褚夫人差不多。要说晋王妃是方圆脸,那这位褚姑娘就是瓜子脸,鼻梁倒是挺直,晋王妃更端庄柔和,褚姑娘比晋王妃好看些,她有一双好看的含情目。
“母妃,许久没见着这么多鲜嫩的姑娘了,看到她们,真是觉得这日子过的也太快了。”庆王妃指着下首的姑娘们道。
老太妃眯着眼睛看了看,复而又笑道:“杨夫人,你家这对孙女,我早已听说过美名,如今一见,还真真是花朵似的。”
杨夫人谦虚了几句,还恭维了老太妃和庆王妃一番。
原本舍娘以为是庆王府很喜欢褚氏,当年才选褚氏为王妃的,但老太妃和庆王妃对褚姑娘寥寥几句就结束了。
舍娘暗道是啊,她们现在可是皇太子的人,不好和晋王一派走的近,自己不能再依托前世去判断了。陶雅那里也是一笔带过,她们见着丽娘和舍娘眼前一亮。
“这是南怀公的孙女吧,真真是好看。”庆王妃看看丽娘又看看舍娘,只觉得目不暇接。
舍娘和丽娘都道:“不敢当王妃夸奖。”
老太妃又问她们:“读了些什么书?”
丽娘想起曾经女官所教,觉得姑娘家不要说自己读了太多书,故而道:“小女只读了《女孝经》《女四书》和《女诫》。”
在一旁的舍娘心道,这个时候藏什么锋,别人不了解你的时候,就得靠自己嘴巴说出来。虽然不要夸夸其谈,但也没必要这般三从四德吧。
舍娘则福了一身:“小女已经读书《四书》《春秋》,现下理学心学兼看。”
老太妃打量了舍娘一眼,见她和她姐姐说的不一样,又见丽娘容貌艳丽,人却守拙,舍娘容貌清丽脱俗,却是个露锋之人。
庆王妃见着舍娘这般说,只道:“都是才女呢,不似我家的那位,在家只是胡玩罢了。”
这话其实是讽刺舍娘读书,她当然听的出来,但是读书也没什么不好。还是庾氏忙道:“郡主乃龙子凤孙,生而知之,哪里是旁人能比得了的。”
庆王妃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我看你的两位姑娘都极好,平日在家都做什么呢?”
庾氏看向丽娘和舍娘,丽娘忙道:“闲暇时做女红,要不就看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