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这也没什么,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
李琚说完,又偷偷的看了舍娘一眼,舍娘正好眼神同他交汇,她忍不住笑道:“去吧,别让人家等你。”
“好。”李琚应下。
舍娘转身回去了,见庾氏和黄氏都看着她笑,只低着头进房里了。
等李琚到了之后,裴霁便和他们吃酒说话,几人高谈阔论,别看裴霁平日老实,但酒桌上也是样样来得,甚至一时兴起,还起身舞剑为大家助兴。
他这样实心眼的人,大家其实都还挺喜欢的。
这里热闹的紧,便是莫昀听到了都觉得艳羡,只可惜,裴霁也不傻。别看贵人们平日礼贤下士,但是是非常在乎身份的。
莫昀虽然说同样是连襟,可他现在只是个小吏,说实话,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怕是连裴家人都会骂自己了。
但他们这样的做法,让莫昀愈发咬牙切齿,玥娘安慰他道:“花无千日红,人无百日好,他们现在高高在上,将来指不定还看你的脸色过活呢。”
“这事儿我不敢想,你也别在长辈面前为我争取什么?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不能让你在姐妹之间被人看不起。”莫昀看向玥娘,含情脉脉的。
他的心里清楚的很,外面的一些花花草草不过是过眼云烟,唯独玥娘这是他的发妻,裴家也是他唯一的倚仗。
玥娘听闻后,忍不住点头。
晚上裴霁回来,他先和裴以清夫妻道:“今日儿子请他们俩,都挺好的,吃的热闹的很。下次萧世子还要请我们一起过去呢。”
“唔,这就好。萧世子之前要求娶你妹妹,我听说庆王世子也知道,我还怕她们不和呢。”裴以清听了也放心下来。
听他爹说这个,裴霁回想了一下,又有些犹豫道:“方才就顾着照顾他们吃喝尽兴了,有些话我没在意。”
裴以清也不好说儿子,因为裴霁还是非常会活跃气氛的,他有时候出去都是带着长子一起出去,的确每次都不冷场。
次日,又是个艳阳天,舍娘和舜娘一起去裴老夫人那里用膳。早膳用完之后,裴老夫人看向舍娘道:“昨儿见到了庆王世子,真真是英雄出少年。”
“老太太,您怎么也这样说了。”舍娘只作害羞状,并不多说什么。
裴老夫人道:“我听说你在杭州时曾经在庆王府做过伴读,是么?”
“断断续续陪着郡主读过几日书罢了。”舍娘知晓她们在杭州的事情,总会有人告诉裴老夫人的,也没什么隐瞒的。
裴老夫人道:“哦,那你们俩在王府就认得了啊?也好,青梅竹马。”
这话就有陷阱,什么叫青梅竹马,舍娘可不会让人抓住话头,她连忙摇头道:“我和世子在王府也几乎没见过面呢,都是回家一年多了,皇上下的旨意。”
“哦,原来是这样的。”裴老夫人心想这五丫头可是真的谨慎。
舍娘当然不能够说错话,除非是自己爹娘,否则,这里这么多双耳朵,传出一个青梅竹马了,人家还真的以为自己和李琚成婚前就有苟且了,所以她连这样的字样都不能提到。
在这里说完话,舍娘还得回去做女红,便先告辞了。舜娘则继续留在裴老夫人这里道:“祖母,您知道么?五姐姐身边有两个丫头是王府的人。”
“她的手段比她姐姐强,你看出来没有,丽娘其实不成,太容易得意忘形,就是个花瓶。倒是这个舍娘,滑不溜丢的,心机城府都有,你可不要傻乎乎的被她哄骗了。”裴老夫人道。
舜娘深以为然,又见桌上放着一些礼盒,她道:“祖母,这是什么?”
“这是送到晋王府给你三姐姐的。”裴老夫人想过,三丫头到底是晋王的妾侍,以后晋王如果荣登大宝,三丫头至少也是九嫔之首,或者封个妃也成,现在就得热热冷灶,兴许将来有用。
听说是三姐姐,舜娘有些不自在,找了个理由匆匆告辞了。
舍娘做完三套衣裳和袜子后,已然入冬了,天上飘起了雪花。下人们把饭都是直接端到房里用的,冬日最容易养膘,她就把饭菜定量了吃,不许自己吃的超过,否则明年穿新娘的衣裳就不好看了。
用完饭后,她正好去她娘那里散步消食,正好今日裴以清休沐在家,正和她道:“现下皇帝有意让藩王回京,听闻,庆王已经头一个上折子了,你这孩子还真有些运气。看来将来也不必一直在杭州了……”
没想到庆王竟然同意了,舍娘记得前世藩王回京,很多藩王都抵抗了的,庆王也是迟迟不表态,晋王那边也是如此。
最后虽然也成功了,但朝廷也是用了许多激进手段,尤其是当今圣上,说是病死的,据说也是因为削藩太急,逼死了几位藩王,晋王才起事的。
“庆王府反应够快的。”舍娘如是道。
早晚也要削藩的,庆王府早已响应,指不定被皇上拿来做典型,赏赐会更多。
果然,听闻圣上把四百多亩占地的几座宅子全部分给庆王府了,还让工部绘图,准备建造四百八十间大的亲王府邸,算是诸亲王之最了。
李琚当然就很忙了,他一边得忙宗室的事情,还得督建自家的王府。
然而即便这么忙,他还和裴家通了气,说王府到明年主院是肯定能建起的,让裴家安心。
连裴以清都道:“当年老庆王放弃皇位,禅让给弟弟,如今头一个响应削藩,再看庆王世子的为人处事,真是醇厚君子之风。”
但要舍娘说,登上皇位比什么都强,老庆王这样的风险太大了,万一先帝动了杀心,忌惮他嫡长子的身份,他又怎么活的下去?
把自己的命运都掌握在别人手里,这实在是让人提心吊胆,舍娘不愿意如此。
他们正说着话,外面说丽娘,庾氏嘀咕道:“这孩子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这个时候回来了。”
“是啊,下这么大的雪,姐姐怎么回来了?”舍娘也跟着担心。
丽娘回来的时候,身后只跟着两三个下人,还轻车简从的,整个人眼眶含泪,一看就十分委屈。
庾氏担心的不得了:“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被人欺负了。”
显而易见的狼狈,舍娘起身,先让下人下去,又沏了一杯茶给她:“你也别只顾着自己难过,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我们替你想法子。”
“是啊。”庾氏也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的长大,她本人又生的好看,故而不管到哪里都被人养着。
从小到大听的都是漂亮的孩子站中间,得到特殊待遇是应该的,这和舍娘不同,舍娘是不喜用自己的优势得到好处,只要力所能及的都会自己做,甚至别人帮忙她还未必高兴。
丽娘受到挫折一点儿也不奇怪。
见母亲妹妹都看着自己,丽娘道:“侯府哪里还有我容身的地方啊。要到年关了,我跟着两位嫂嫂一起管家,偏偏有人说我多揽事了,这些风言风语我听过倒也罢了,昨日北边仓库起火,里边的东西烧了,还死了个人,可我当时根本没在那儿,昨儿我们姑太太归宁,我陪着说话的,今儿大家都指责我害的,三爷不仅不向着我说话,反倒是怪我惹出乱子来。”
“既然和你无关,你好好说不就是了。”庾氏也是觉得清者自清。
丽娘抹着泪:“如今大嫂二嫂对我说话夹枪带棒的,就是婆母也……”
舍娘见她不停哭诉,突然问道:“姐姐,是谁让你管家的?我们先前去定北侯府玩,你们家不还是大奶奶和二奶奶管着的吗?”
她们俩还有分工,王大奶奶管着对外交际,酒席大事儿上安排,细务平日便是二奶奶管着的。
至于丽娘当时她是没管家的。
果然丽娘听到这里,就道:“是我婆婆让我管的,说让我也得帮帮忙。”
“是她主动说的吗?”舍娘问起。
丽娘一下就怒了:“不是她说的,我自己怎么会管家,这个时候你还胳膊肘朝外拐?”
一看她的样子,舍娘就知道这事有蹊跷,恐怕还很棘手,她先没跟她计较,而是厉声道:“你既然回来寻求帮助的,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否则到时候咱们家打上门去,反倒是被人排揎一顿
,日后你就是再回娘家,谁还愿意帮你出头?”
就跟狼来了的故事一样,家里人替你出头,万一到时候人家反而能拿出证据来,自己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经过舍娘这么吓,丽娘还是说了实话:“我就是想两位嫂嫂都管家,就我不管,我如何在家中立身?三爷帮我求的太太。”
庾氏本觉得舍娘态度咄咄逼人,没想到还真是丽娘撒谎了,她又听舍娘问道:“那你婆母让你怎管家的?”
“婆母是先让我跟着二嫂一起管家,那些都是二嫂先管熟了的,我头几日都是跟在她身边。后来慢慢的,我们也没有分谁管,反正就是哪儿缺人,谁有空就谁管。”丽娘想了想又把自己管的地方说了出来。
舍娘听了直皱眉:“管家最忌讳权责不明,权责划分不了,事情就很难说了。但既然你和二奶奶一起管家,那么你们俩就应该一起商量对策啊。”
丽娘垂头丧气道:“但是婆母反倒是说二嫂当家的时候无事,偏偏我一管就出了事,二嫂在婆母面前不说什么,私下又说都是意外发生的,还让我别放心上。您说旁人就已经这般排揎我了,偏偏你姑爷也只会怪我,这日子哪里还过的下去啊?”
“快别这么说,总会有法子的。”庾氏也觉得棘手的很,又看向舍娘:“咱们怎么做才好?”
舍娘叹了口气:“她这么不管不顾的就跑了出门,诚然咱们是能给她撑腰一次,之后怕就难了。您想四姐姐一回来,王家二奶奶会不会出面抚恤人,还暗示都是四姐姐做的不好,她去善后。”
“是啊,丽娘,你要是留在侯府,和你二嫂一起过去抚恤下人,规整库房,把事情迅速整理好,年过完,这事儿怕就抛诸于脑后了。现下你不是给了你二嫂机会吗?”庾氏一听舍娘说,还真是脑补了一场大戏。
随后,舍娘解释道:“我也不是说王二奶奶一定有问题,但是姐姐,还有件事你要考虑清楚。如果你还是要管家的话,就把这次事情当成一个教训,从此越挫越勇,若是你怕闲言碎语,这管家的事情,还不如借坡下驴的推掉。”
现在可没人跟她兜底了,必须要为自己的事情负责。
别看丽娘平日不服妹妹,但舍娘说的话,她是深信不疑,还想是啊,自己这一回来,好人都让人家做了,锅都自己背了,凭什么啊?
她倏地站起来,又缓缓坐下去:“话虽如此,但是我刚刚跑出来,又这么回去,我也没面子啊。”
庾氏笑道:“这还不简单,你就说是我得了些血燕,想让你拿回去给你婆婆。”
丽娘点点头,赶紧似风一般的走了,她回来的时候,王磐还在想什么时候过去裴家接她,没想到她都回来了。
到底少年夫妻,还是颇为恩爱的,丽娘平日也爱撒娇,王磐对她也还是心爱的。但见她回来之后,就先去了定北侯夫人那里。
要说丽娘乖起来,也是很会说话的,先道:“我母亲说家里得了些燕窝,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年节下拿来熬粥烧鸭子最好,特地让儿媳妇拿来孝敬婆母,儿媳想着家里还有事,得早些赶回来,就匆匆出去,还请婆母见谅。”
这定北侯府到底不是乡间小户,越是不受教化的地方,对媳妇更狠,打老婆,全家一起对付老婆的比比皆是,似侯府要的是体面,真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因此侯夫人见丽娘这般,她也给了台阶下,丽娘又说起抚恤问题,还说:“我和二嫂一起管家,不管哪里出事都是我们的疏忽,我想请婆母让我和二嫂一起去抚恤他的家人。那些损失,您也只管记在我的月例里。”
定北侯夫人心道,怎么这儿媳妇回了趟娘家,竟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早知道她这般妥帖,家肯定就交给她管着。
这事儿了了之后,定北侯夫人还夸了丽娘几句,底下的风向也变了。
后来是庾氏打发人问了一次,丽娘说如今已然很好了,庾氏松了一口气,舍娘则笑道:“过年了,我也松快几日,娘,今年那些戏酒我就不去了。”
“你明年就要出阁了,也的确不好怎么出去。”庾氏现在也离不开舍娘,许多千难万险的问题,对于舍娘而言都能迎刃而解。
就连她也是受益良多,要说舍娘,绝对是家里的核心人物。
长女出嫁,她会惦记,但是还好,次女如果出嫁,她还有些恐慌。
没有应酬的烦恼,舍娘也是忙里偷闲,可以休息一二。自己常常吃些参汤、桂圆红枣补气血,每日觉睡的好,身体也舒服许多。
裴老夫人当然也继续让向嬷嬷打探舍娘的事情来,庾氏并没有公开对人说要封口云云,向嬷嬷倒是打探出一些蛛丝马迹了。
有那些家境不好的,随意给些银两,话就吐出来了。
“听说她们娘俩还去过襄王府,说是有亲戚在,后来奴婢深问了,才知晓,说是襄王府的太妃,六太太和五姑娘对她很是亲近,五姑娘据说还喊的祖母。但具体怎么样,她也不在里边伺候,就不知道了。”
这些话让裴老夫人听了直皱眉:“祖母?莫非是花奚娘那个贱人?不可能的啊。侧妃都是要上玉牒的,当年她生了几个孩子才被赶出去的,应该不是她。”
向嬷嬷也道:“我也这么觉得,估摸着是认的什么亲戚。六爷是个滑不溜丢的,人也有本事,应该是到处攀亲。”
裴老夫人摇头:“算了,她明年就要出嫁了,庆王府如今这般巴结皇帝,也恐怕只能得一时之好,将来她的命运还未可知呢。”
这些宏大的话题,向嬷嬷就不知晓了。
年节下,玥娘倒是帮孟氏操持家务,莫昀这样的衙门小吏无趣起来。大老爷对这个侄儿兼堂侄女婿,平日里看着多器重,让他帮忙写帖子,迎来送往,平日出去,也会带着他应酬一番。
莫昀当然不愿意只做一个小吏,可是裴大老爷也觉得自己想的周到,这并不是普通的小吏,而是通政司的文书,通政使掌受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经年累月如果能够混出来,到时候再推荐内阁做文书,也不是不行。
但这些都得等待机会,裴大老爷当然也不会解释给莫昀听,反而想打磨他。
莫昀却觉得自己越过越憋屈。
恰逢此时,孟氏的长子裴震定了亲,定的人家来历也不凡,是裴以清介绍的,户部右侍郎的孙女。
阖府当然都陷入喜悦之中,有人还掰着手指头算着:“咱们二少爷六月小定,八月五姑娘出阁,九月六姑娘出阁,家里还真是忙。”
裴家为了让裴震脸上好看,还让他入了国子监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