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玉满庭
许攸亦是二人旧时好友,见到曹操也客套了几句,随后便知情识趣主动告辞,给曹操和袁绍留出商议大事的空间。
曹操与袁绍扯了几句闲谈,不动声色把话题又扯到了青徐二州:“那陈昭……”
“唉。”袁绍无奈,“为何又提起陈昭来了,实在扫兴。”
曹操初来冀州便向他谏言,要他去攻打青州,他已拒绝过两次,谁知曹操还不死心。
“陈昭占据青徐中原腹地,不可不防啊。”曹操已经准备好了一番说辞,“冀州是黄巾贼发家之地,昔日大贤良师张角在冀州号众三十万起事,陈昭贵为太平道神女,岂会坐视明公独掌冀州??”
”唉,我又没说不对付陈昭。只是如今时机未到。”
袁绍摆摆手:“孟德过虑了。非是我不讨陈昭,然公孙瓒盘踞幽州,我当先定北再安南。且幽并二州产马,我拿下幽州之后筹备一支骑兵,定能战无不胜,青徐之地多平原,骑兵可畅通无阻,到时候拿下陈贼易如反掌。”
“只怕陈昭会趁机坐大,到时便是本初兄亦奈何不了她。”曹操扯扯嘴角,再劝。
他知道袁绍所言有道理,而且是十分正确的策略。袁绍除去公孙瓒,便能背靠鲜卑——这个时候中原诸侯打北方游牧民族跟玩一样,可以说是后方安全,高枕无忧。到时候再一路向南打,定鼎天下。
冀州和青州之间还有黄河天险,若无意外,陈昭也不会立刻渡河与袁绍交战。
问题是兖州和青徐二州之间没有黄河天险!陈昭打冀州难打,打兖州那是顺手的事。
袁绍和陈昭打不起来,他就要挨陈昭的打。
曹操苦口婆心:“青徐之地人口数千万,平原辽阔,陈昭还修了数年水利,本初兄若能拿下青徐,粮草便足够养百万大军。且青州盐、徐州铁天下有名,本初兄若得之,军费无忧……”
“如今天下人将陈昭与本初兄并列,本初兄累世公卿,岂能与一父母不详的反贼齐名?”曹操直白挑拨。论起对袁绍的了解,若曹操称第二,只怕第一只能是袁绍的夫人。
袁绍尚且看不起出身边关大族的公孙瓒,更别说父母不详的陈昭了。
袁绍果然沉下了脸:“天下人有眼无珠,小儿辈安敢与吾同列。”
“陈昭不可不防啊,依我愚见,当趁陈昭尚未掌控徐州,联袁术、抚公孙瓒,加上你我之力,三面围攻陈昭,一举将其歼灭!”曹操连策略都给袁绍准备好了。
曹操据兖州、袁绍有并冀二州、袁术在扬州淮南,正好三面起兵,把青徐围得严严实实,让陈昭想要求救都找不着地方。
袁绍本来蠢蠢欲动的心一听到袁术就冷静了下来,虽同为袁家子,可袁绍打心眼里不想和袁术打交道。
“孟德太看重陈昭了。待我取了公孙瓒人头,再去攻打青州也不晚。”袁绍露出一个假笑。
陈昭是讨人厌,可袁术更讨人厌。在袁绍心里,陈昭只为难了他洛阳那几个月,袁术可是仗着嫡出身份为难了他几十年了。
“只怕为时已晚……”
袁绍轻描淡写:“天下士族人人唾弃陈昭,介时我举旗呼唤,天下人人都会跟随我攻打青徐,陈昭自可破之。”
他想起自己这位老友是宦官之后,没试过被士族支持的感觉,袁绍好心解释:
“孟德,你未曾尝过士族鼎力相助的滋味。昔日我为渤海太守之时,陈昭已为青州牧。如今我已经坐拥并冀,陈昭却依然是州牧,听闻她在徐州大肆更换官吏,定是连徐州都未能完全掌控。”
袁绍的语气中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矜傲。
不可否认,虎牢关外陈昭曾短暂挫过他的锐气,但回到河北后,这份傲气反被滋养得愈发炽盛。毕竟比起陈昭历经万难才得两州,袁绍取地简直易如反掌,只需以四世三公之名拜访各地袁氏故旧,郡县官吏便纷纷倒戈相迎。
便是那号称”白马将军”的公孙瓒,沙场征战数十载才得封侯,麾下白马义从更是天下骁锐。可为何与他这初临战阵者相持不下?无非幽州豪族暗中作梗。那些士族宁可输掉战争,也不愿让边鄙武夫独掌权柄。
在袁绍看来,同样以能征善战闻名天下的陈昭不过是第二个公孙瓒罢了。
曹操噎了瞬间,垂在袖中的手缓缓握紧,他都要被袁绍这番既看不起陈昭也看不起他的话给气笑了。
要不是还有求于袁绍,曹操都想揪住袁绍的衣领问他:袁本初,去年在虎牢关外,你听到袁氏上下数百口被董卓宰了的时候气晕,还是我扶了你一把呢。
士族如此厉害,怎么你叔父袁隗,堂堂三公之一,名满天下的太傅,被董卓说杀就杀了,也没见有士族把他从董卓屠刀下面救出来?
分明是陈昭大于董卓大于袁家这个公式,曹操怎么也想不到袁绍怎么推出来的“袁家大于袁绍大于陈昭”这个答案。
离开袁府之后,曹操吐了一口滚烫的浊气,无奈摇摇头。
且在这与袁绍耗着吧。他观袁绍神色,这次比起上次已有了动摇,再劝上几次定能劝动袁绍。曹操了解袁绍,清楚袁绍这个人多谋少断,别人说多了他就觉得有道理。
正好可以顺路拜访些人才,想到袁绍麾下那些贤才,曹操目光又火热了起来。
留下了一行通向张郃府邸的脚印,片刻后,纷飞的大雪又把这行脚印盖住,什么都没留下。
只是曹操都没想到自己的目的达成如此之快。
开春之后,百姓种下粮种,期盼着连绵的雨能将地浇透。可天不遂人愿,一连大半月滴雨未见。
就连邺城街上,都出现了抬着神像求雨的百姓。曹操站在门前,望着街上求雨的队伍。
烈日把黄土路晒出了龟裂的纹路,像一张干枯的老人脸。
神像是木头雕的,漆早就剥落了,露出里头干枯的芯子。几个壮汉一前一后扛着它,神像的头歪向一边,眼珠处是两个黑窟窿,直愣愣瞪着天。
“老天啊,下雨吧——”
巫婆的嗓子早就喊哑了,声音像是从裂缝里挤出来的。她跪在地上,额头一下一下磕着,血混着土,黏在眉心上,背后跟着数百面无生气的庶民。
这些愚民,不知拜的是什么歪神。曹操叹了一声,对待求雨的队伍过去之后才抬脚向州牧府邸走去。
道边躺着几具尸体,是前几天饿死的。没人收拾,就那么晒着,皮肉缩成了褐色,像风干的腊肉,虫蚁啃食,露出了一片森森白骨。
“白骨露于野,可怜啊。”曹操感叹了两句,颇有写首诗感慨的意思。
又是一个旱年,百姓要受苦,还不知会死多少人。
行至袁府,早有几个谋士在此等着,曹操迅速和许攸等人攀谈,也有诸如田丰审配几人,厌恶瞪了曹操一眼。
袁绍麾下有不少谋士觉得曹操待在冀州不回兖州是别有所图,袁绍却觉得他们大惊小怪,言自己和曹操是多年好友,聚一聚不是什么大事。
许攸和曹操格外亲近些,颇有两头下注的意思,他低声告诉曹操:“军中缺粮了。”
曹操神色一振,迅速领会到了许攸的意思。
约莫半个时辰,袁绍才姗姗来迟。田丰忍不住询问:“主公命我等再次等候,为何自己来迟,可是有何大事耽误了?”
“家中幼子有疾,我心忧虑,前去看看。”袁绍唉声叹气。
他自己是奴婢所出,母亲早亡,年少不受重视,便把这份心思加倍补偿在了自己孩子身上,把几个儿女视若珍宝。
“如何能因私事延误正事!”田丰按耐不住要劝诫。
“不是汝子,汝言轻松。”袁绍不悦。他幼子自打出生就总生病,他还害怕自己那次去晚了,幼子夭折见不到最后一面。田丰还在这说风凉话,不是他儿子当然不担心。
郭图拦下二人,笑眯眯道:“主公一片慈父之心。”
“启禀主公,军中粮草已经不足,今岁又逢大旱,秋收只怕也收不上来粮食,还望主公早行决定。”审配皱眉,打算了这一番争论,把事情扯到正事上。
“再加税便是。”袁绍轻松道。
在袁绍心中,人分三六九等,普通愚民不是他拉拢的目标,也不必对他们留情,只是他争霸路上的一行行数字。征兵、征粮、徭役之时用一用,其他时候无需在意。
“去岁已经加过两次税,百姓亦无余粮。”审配一板一眼。
袁绍沉默了。
原来百姓还能没有粮食吗?
“先加一次税,不能让军中断粮。”袁绍镇定了下来,知道无论如何不能让将士饿肚子。
天下混乱,军队才是立身之本。
议完事后,袁绍叫住了正要离去的曹操。
“孟德,你且说说青徐二州能有多少存粮。”
背对着袁绍的曹操扬起嘴角。
真是好一场干旱,替他解决了陈昭这个大难题。
曹操提议先与公孙瓒休战,集合冀、并、兖、淮南共围青徐。
“本初兄、操、袁术,三方结盟,以本初兄为盟主,瓜分青徐二州。”曹操再次把这个他麾下谋士完善出的万全之策拿出来。
袁绍捏住案侧:“公孙瓒如何愿意与我休战?”
他和公孙瓒有杀亲之仇,还有夺地之恨,算是宿敌了。
“若明公愿以二郡之地向公孙瓒交换,借用他白马义从一用呢?”曹操一字一句,直视袁绍。
“不可,冀州九郡,如何能拱手相让给公孙小儿二郡?”袁绍面无表情否决。
曹操劝道:“以二郡换二州,此良策也。若攻不下二州,不给公孙瓒二郡便是了,若能攻下青徐,便是施舍给公孙瓒二郡又能如何呢?”
反正又不是他出地。
曹操只想迅速摆平公孙瓒和袁绍之间的矛盾。
“我且想一想。”袁绍一听又有些动摇。
情感上他觉得公孙瓒不能占他一点便宜,但是理智他又觉得曹操所言十分划算。
曹操离开之后,袁绍又招来几个心腹谋士询问。
“以二郡换公孙瓒出兵相助攻打青州?”几个谋士下意识就要否决这个提议。
冀州和青州之间隔着黄河,陈昭一时半会不会攻打冀州,渡河攻打青州干什么?老老实实先把公孙瓒这个随时可能攻打冀州并州的忧患先解决再想下一步再怎么发展吧。
“军中无粮。”袁绍指出了最让他糟心的事情,“不用从冀州渡河,走兖州,与孟德合兵一处自兖州攻青州。”
那好像也不太合适……等等,军中无粮,要是不抢陈昭的粮食,不会要学陈昭从他们这些豪族手中收粮税吧?
一群谋士齐齐沉默,片刻后郭图率先出声:“此良策也。”
其他人纷纷附和。
有人觉得不对,可自家是冀州本地大族,也在犹豫中最终选择了沉默不言。
作者有话要说:
《魏晋世语》载”绍每信操危言”
绍耻班在瓒下,怒曰:‘小儿辈敢与吾同列!’——《后汉书·袁绍传》
袁绍认为公孙瓒出身辽西边族(其父仅为郡中小吏),而自己出身”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故勃然大怒。
第117章
麾下谋士难得异口同声赞成一个计划,袁绍顿时放下心来,觉得攻打陈昭是目前头等大事。
“审配为监军,许攸出使公孙瓒结盟,押送粮草之事情交给……”
袁绍视线落在荀谌身上,忽然又想起被陈昭公然称为“荀氏双壁”的荀彧荀攸叔侄,任命之言到了嘴边又生生改口。
“逢纪、淳于琼负责押送粮草。”袁绍终究还是过不去心中这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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