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玉满庭
荀彧弃他而去,一言不发就跟着陈昭去了徐州,虽说荀彧在他麾下也不算重臣,可出了这等事,始终让袁绍觉得膈应。
荀谌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又移开的视线,一言不发。
只是心中纳闷。
文若还在主公麾下之时,也未见主公重用,公达更是在家中闲坐身上连个任命都没有,怎么一听说陈昭盛赞“荀氏双壁”,自家弟弟和侄子在主公眼中瞬间就成了世间不可多得的贤才了呢。
饶是荀谌跟随袁绍多年,心中也忍不住腹诽。人在你眼皮子底下的时候你不重用,就干坐着等着人家来投靠你……看看人家昭侯,明知田丰是敌方谋主,都还要送重礼来撬墙角呢。
就连那个曹操都知道厚着脸皮四处撬墙角!荀谌心中嘀咕,感慨一声。
会议散后,袁绍麾下势力就开始急不可耐迅速运转起来。
对田丰为首的冀州派系而言,遭遇旱灾自家又不想拿出粮食应急,说服主公去掠夺粮多的青州便成了一个无奈选择;对郭图审配等汝颍派系而言,四处挑起争端就是他们的目的,只有打起来,他们才有建立功勋的机会。
一时之间,尽管私心不同,目的却殊途同归,袁绍麾下的调动速度达到了最快。
同时,数条密报从冀州四处奔向青州。
青州州牧府邸内,沮授接到情报的第一时间便命人把密报八百里加急送往徐州,自己则迅速亲自领兵奔赴平原郡。
从冀州兖州攻打青徐,有两处要地可为战场,一为青州平原郡,地势平坦,适合骑兵冲锋;二为兖州泰山郡,山地屏障,控青徐西进要道。若自家要西进,该走泰山郡,若袁曹要东攻,十之八九会选择平原郡。
没等沮授将消息传至徐州,郭嘉已经拿到了从袁绍军中刺探到的军报。消息来源不止一份,知道全部军情的人只有袁营中位高权重的那几人,那几个人都不是能轻易买通的。郭嘉拿着几份来源不同的情报,熬了一夜,终于整理出了袁绍大体的策略。
他匆匆顶着两个硕大青黑眼圈找到陈昭:“主公,袁绍已起兵,准备攻打我方。”
郭嘉一口气把自己整合好的消息尽数告知陈昭:“许攸已经起身前往幽州,应当是与公孙瓒讲和去了;袁绍正在筹集粮草,征召士卒;曹操也起身返回兖州……只怕为确保万无一失,袁绍还会联合袁术一起起兵。”
郭嘉难得神情如此沉重。
当初十八路诸侯攻打董卓,还有天下第一险关虎牢关把各路诸侯阻拦在外,董卓只需派吕布守住虎牢关便能高枕无忧。但青徐之地辽阔,纵然昭明军有三十万之众,可也经不起三面围攻。
棘手!
可此事的危难程度,也不能说出来打击军心,若有士气,尚且有一线生机,若连士气都没了,就真没有活路了。
郭嘉整理了一下思绪,强行挤出笑脸:“袁绍虽势大,我军却并非没有胜算,嘉以为……”
他早已准备好了数条对比胜败之说来给主公打鸡血。
“奉孝何故通宵不眠?”陈昭责问,神色不愉,“臣子身心皆属主公,贤才皆为我之至宝,奉孝故意伤我至宝,当罚汝三月不准饮酒。”
郭嘉语塞,缓缓睁大了一双桃花眼,只是这双平日显得风流倜傥的桃花眼,如今带着两个青黑眼圈,实在让陈昭怜惜不起来。
郭嘉被陈昭一番言论震惊得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现在是管他睡不睡觉的时候吗?这都火烧眉毛了!
不过看着陈昭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郭嘉原本提起来的心也安稳放回了肚中。
主公不着急,总比急的方寸大乱强多了。越是到了危急时候,主公越不能心急,几十万大军胜负皆在主公的一个决策,急则生乱,乱则生错,还是不急好。
至于三月不能饮酒……郭嘉觉得这场仗打不完他应该也没心思饮酒。
“汝且去睡一个时辰。”陈昭下巴微扬,朝向侧室。因着每个谋士要轮流培养感情,陈昭府中常年备着几个卧房,每个臣子都有自己的专属小床。
“如此紧要关头,嘉如何能睡着。”陈昭神态太轻松,连带着得知消息之后始终绷紧了弦的郭嘉都不禁被带地心头骤然一松。
陈昭伸出三根手指晃晃:“我召集文臣武将来议事,没有三个时辰人来不齐,足够你睡觉了。”
“奉孝若睡不着,我倒可一试。”陈昭歪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比划着从哪里下手能把郭嘉打晕。
这事他家主公的确能干出来。郭嘉投降,认命走入了卧房。
紧绷的情绪因为陈昭出乎意料的放松姿态得到了平静,郭嘉本来只打算闭着眼应付一阵陈昭,没想到迷迷糊糊之间居然真睡着了。
今日轮值陪陈昭一同处理政务的臣子是荀彧,也是最快抵达书房之人。
得知袁绍联合曹操,还很有可能顺带联合袁术乃至公孙瓒一起攻打青徐之后,荀彧沉思片刻,忽然轻蔑一笑。
“袁绍麾下之人,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智,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无用。两派内斗,势不相容,必生内变。且袁绍、袁术兄弟不和,曹操私心最重,绍军虽多,不足为惧。”
荀彧平日都是如玉君子模样,清秀通雅、威而不戾,少见有如此锋芒毕露之时。
陈昭好奇:“袁本初可是何处得罪了文若,竟得文若如此利评?”
这是为了给您信心,安慰您。荀彧端详陈昭片刻,没在陈昭面上看出焦急之色,才如实说:“彧怕主公心急,故有此言,损袁绍威风,长主公士气。”
保持主公心态平和也是谋士的职责之一。
陈昭拍案大声朗笑,单手支颐道:”与袁绍一战何足道哉?昔日我在广宗造反的时候,天下皆敌。朝廷连派卢植、董卓、皇甫嵩三员主将围剿,九州基业尽丧,孤军困守,照样得硬抗。”
“若说最惨的时候,还得是黄巾之乱被平定,我堂堂神女缩着脖子窝在高唐一个小县。”
荀彧安静倾听陈昭的吐槽。
“我那时候挨个上门拜访人才,可人家谁都看不上我。那个田丰,我在他府门外站了三天都没能见上一面。还有太史慈,一听说我来了吓得躲在城外连家都不敢回,不过这事就不要再提了,我最后把李楼带回来了嘛,现在母子都在我麾下……”
陈昭压低声音偷偷摸摸说话,她长叹一声:“那时候穷的连饭也吃不起,我只能用了个损招,刻石碑。谁不给钱我就给他立碑,叫朝廷一见便知晓他是反贼同党,靠着这法子,才筹集到养兵的粮草。”
从陈昭轻描淡写道出的寥寥几言中,荀彧看到了一片沉重而阴雨连绵的天。
他轻轻垂下眼眸,下意识回想起了自己那时候在干什么。
张角死的那年他二十一岁,还未出仕,应当还在家中读书交友,闲暇时刻也与友人一同谴责过“妖贼”。那时候最烦心的事情,应当就是忧愁名望不显,该怎么写出一篇锦绣文章扬名吧。
那年连袁绍都还只是一个小小虎贲中郎将,在大将军何进麾下担任一个幕僚罢了。
“主公天纵英略,天下无二,彧虽竭虑,犹不能测其万一。”荀彧不提陈昭当时如何艰难,他真情实感夸赞陈昭的本事。
主公不需要他怜悯,只需要他敬仰。
“不过也不能轻视袁绍,尤其是他边上那个曹操,一肚子坏水。”陈昭对敌人采取“不畏惧,不轻视”的策略。
尤其是曹操,顺风就翻车,逆风就翻盘。谁也不知道他现在觉得自己顺风还是逆风。
随后各个文臣武将陆续赶来,驻扎在外的臣子一两日的时间是赶不回来了,只能陈昭事后再通知。
蔡琰、贾诩等谋士匆匆入内第一时间先看向早来的荀彧和睡醒的郭嘉,用眼神询问:鼓励好主公了吗?遇到大事可不能让主公着急。
荀彧神情微妙点点头:嗯,他们被主公鼓励好了,喝了一肚子鸡汤,现在士气十分旺盛。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没读懂二人复杂的眼神,只当是郭嘉荀彧已经安抚好了主公。
陈昭端坐高座,目光依次扫过左手侧的文臣和右手侧的武将,将袁曹联盟共同讨她之事言简意赅道出。
众人依次来后都看过军报,对此事深有了解。没有人先开口,都在等待陈昭说话。
“库中粮草可充足?”
蔡琰点头,神情平静:“皆已备好,足够三十万大军一年所需。”
“青州武备可充足?”
陈昭自问自答道:“此事沮授来信说过,青州武备同徐州一样充足。”
“昭明军可修整好?”
赵云拱手正色:“青州十五万前军已开拨,徐州十五万后军已整装待发。”
陈昭吩咐:“荀彧暂替徐州牧事务,赵溪留下驻守徐州。蔡琰负责粮草调配,郭嘉、贾诩随军为军师,赵云为副将,我已经命太史慈与李楼从青州先行调兵去平原郡了……我亲自担任主将。”
没有听到自己名字的荀攸和貂蝉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陈昭一口气说完作战布置,又看向貂蝉和荀攸。
”昔者五国伐齐,田单犹能复国;六国叩关,终未破秦函谷;绿林赤眉共诛王莽,然光武坐收其利;及至十八路诸侯讨董,未及雒阳而盟散。观古今盟会,成事者寡,败于内斗者众。”
貂蝉与荀攸双双坐直,心中已经猜到了陈昭的打算。
“公孙瓒和袁绍的仇怨非一朝一夕能化解,袁绍与袁术虽为兄弟却胜似仇敌。”陈昭思路很清晰。
历史是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史书上总能找到成功者的答案。
连横破纵、远交近攻。一个联盟中会存在许多个想法,想法不一就容易阳奉阴违。
“主公之意,是令我二人劝公孙瓒与袁术不与袁绍结盟?”荀攸说话慢吞吞,脑子却转的飞快。
迅速思索起了此事的成算。
能有七成把握。
公孙瓒好劝,袁术与袁绍同父兄弟,袁绍若是开口相求,袁术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可劝他出工不出力却不难。
陈昭冷笑一声:“袁绍把我当软柿子捏,我难道只能缩在龟壳里防守吗。”
——她的凶气被袁绍激起来了。
“貂蝉,你可有把握劝说公孙瓒背刺袁绍,与我一同南北夹击攻打袁绍?”陈昭直截了当询问。
“告诉他,灭了袁绍,我与他平分二州,他取并州,我取冀州。”
陈昭还不知道袁绍打算用什么条件拉拢公孙瓒,可她确认且能肯定,袁绍拿不出一州之地。袁绍想要她的青徐二州,她又何尝不想要袁绍的冀州?
作者有话要说:
彧笑曰:“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智,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无用。此数人者,势不相容,必生内变。颜良、文丑,匹夫之勇,一战可擒。其余碌碌等辈,纵有百万,何足道哉!”——《三国演义》
第118章
陈昭的眼神落在貂蝉身上。
貂蝉藏在袖中的指甲抠破了掌心,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疼痛,只有一腔怎么都按不下去的热血在胸膛中激荡。
这是生死存亡之际。
“貂蝉愿立下军令状,若不能成,提头来见!”貂蝉的声音中带着决然。
她太迫切想要证明自己了。
此言一出,把厅内众人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另一侧正思索要如何劝说袁术的荀攸,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倒也不用提头来见吧?
陈昭的笑声打破了这骤然血腥起来的气氛,她温和望着貂蝉:“我缺苏秦张仪那样的人才,又不缺一具尸体。”
“留着性命做我的苏秦张仪吧。”
陈昭的视线落在貂蝉脸上,轻描淡写:“我希望千百年后,有另一个主公对自己的臣子,能说出‘卿乃吾之貂蝉’这句赞叹。”
陈昭又望向荀攸,皱眉,在荀攸以为自己有何处疏忽让陈昭失望之时,陈昭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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