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玉满庭
邺城城墙高厚,有铜雀台、金虎台、冰井台作为制高点,易守难攻,且袁绍家眷和势力核心都在邺城,纵然袁绍抽调大军攻青州,也不会一点精锐都不留在邺城。
速攻难,难道要用离间计?
贾诩轻咳一声,语调平缓:“行军至此,袁绍也该知晓邺城受敌,此围魏救赵之策已成。我军纵然就此扬长而去,袁绍也已必败无疑。”
围魏救赵之计的精髓不是把赵国攻下来,而是逼迫魏军折返救魏国,赵国困局不攻而解。换到如今,就是打压袁绍士气,让袁绍一边惦记邺城一边惦记东阿,左右为难,使与袁军对阵的昭明大军能寻到机会一举大败袁军。
“是以主公不须再攻邺城,只需寻一安稳之地,坐观袁绍大败即可。”贾诩抚须而笑,对此次“自愿”随主公出外勤的战果十分满意。
陈昭左手握拳狠狠往右手一捶,哈哈大笑:“妙计有了!”
贾诩:“……”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围魏救赵的精髓在半路把敌军主将劫杀!如孙膑杀庞涓!攻其必救,以逸待劳!”
陈昭神色振奋,在屋内来回踱步,心中激动按耐不住,直接从漆案上横跨过去,提起毛笔在舆图上画出一条条行军路线,语气越来越快。
“让袁绍妻儿以为我要去攻邺城,让他们不停传信向袁绍求救,乱袁绍心智。我则在半路埋伏一军,攻其不备,直取袁绍性命!”
陈昭狠狠一巴掌拍在舆图上,沾了一手未干的墨水,她神采飞扬,斗志饱满。
贾诩:“……”
哈、哈,他想起来方才的感觉为什么那么熟悉了,他被强行抗出来的前一日沮公还忧心忡忡形容过这种不妙感觉。
只是那时候他没有经验,以为是沮授太过焦虑,出现了幻觉。直到他好好睡着觉被吕玲绮抗住营帐,贾诩才明白这种“幻觉”的名字叫做“主公又想出了一个风险拉满的点子”。
“主公之意,是要领这三万人少而械劣的临时兵士,去伏击袁绍那边不知多少万的精锐?”贾诩语气微弱,希望是自己的幻觉。
”我军仅三万兵甲粗劣之士,强攻邺城实非良策。纵使侥幸得手,袁绍大军来援时亦难固守,终将得而复失。”
陈昭目光炯炯:”症结全在袁绍!只要袁绍一死,困局自解。他忧心家眷安危,必会率轻骑先行,此乃天赐良机!”
此战全在出其不意。袁绍定以为她率上万精兵暗渡冀州,岂料实际仅有三百精锐昭明军,余者皆为流民新募,战力悬殊犹如三万个郭嘉对三万个项羽。
郭嘉会骑马还会两招剑术,大部分流民别说骑马了,连剑都没摸过,扛着锄头拎着菜刀就上战场,比郭嘉还不如。
靠这些人攻打邺城,还不如虚张声势,明攻邺城,实则暗取其中数千精锐,半路截杀袁绍,一劳永逸。
贾诩忽然庆幸是他随主公来了,若换了沮授,听到主公此险计,定要着急日日寝食难安。而他……
“此计可行!”贾诩直白支持。
打不过大不了跑路,他擅长跑路,主公貌似也很擅长跑路。
*
邺城之内,街上来往公卿士人。
袁绍以邺城为都城后,天下士人纷纷慕名而往,无数豪强大族聚居在此,俨然有第二个“天子脚下”的模样。
只是近些日子来邺城街头却不见往日的繁华,就连街上卖胡饼的老妪都能感受到一丝形容不出的压迫。
就像风雨欲来之前的沉闷。
袁绍府邸之中,亦是往来之人各个神色慌张。
“启禀公子,曲梁已被陈贼攻下!”一个小校匆匆来报。
被袁绍安排驻守邺城的袁谭神色慌张,十指紧攥案边,“怎会如此之快?曲梁有漳水为屏,为何只守住了五日?”
堂内一众官员皆低头不语。
能征善战的将领都被袁绍带走攻打青州去了,留在邺城的都是些文官,他们哪能知道陈昭怎么攻城那么快?
“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父亲何时才能回来。”袁谭唉声叹气,“如今之计,唯有请父亲快些回援……”
有不少官员交换眼神。
得了,看大公子这模样,估计邺城也守不住。那他们是不是也该另寻生路?总不能在这陪着袁家人一起死吧?
袁绍收到袁谭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后,果然更加着急。
渡过白马津,进入冀州,袁绍自觉到了自己地盘,无需再大军防备敌军。当下就决定令将领带着步卒缓行,他自己先带骑兵日夜赶路,返回邺城坐镇。
行至滏口陉,天色昏暗,前方行速越发缓慢,袁绍在中军处催促:“为何不速行?”
袁绍麾下将领蒋干来禀:“前方至滏口陉,十里长谷,如今天色昏暗,不若明日再渡谷?”
“滏口陉离邺城只余五十里,骑马一夜便至,此地是吾腹地,不用等明日。”袁绍怀里揣着十三封邺城发来的求救信,信中说的天花乱坠,有他长子说陈昭要至,有他夫人哭诉长子虐待幼子……
一堆乱事等着袁绍处理,袁绍归心似箭,邺城就在眼前,哪还能再等一夜。
“吾已派斥候打探,如今陈昭小儿正攻邯郸,如何能横跨数百里来此处埋伏?汝多虑也。”袁绍不耐烦挥挥手。
主公都这么说了,蒋干也不能再劝什么,他也只是例行惯例劝一劝,实则也不觉得这地方能有伏兵。
正如袁绍所言,陈昭正在打邯郸。
暮色渐沉。滏口陉两侧山崖如刀削斧劈,黑黢黢的峭壁间,唯有漳水呜咽奔流。山风掠过枯草,发出簌簌低响。前锋已入峡谷,袁绍犹自扬鞭催马,催促速行。
忽然,箭如飞蝗,滚木轰然砸下。
“不好,有伏击!”蒋干高喊,“主公速走!”
袁军大乱,人马相践,惨呼不绝。袁绍头盔中箭,惊得险些坠马,夺路而逃。他吓得面如土色,只顾打马狂奔,连帅旗倒地亦不顾。
刹那间,火把齐明,陈昭立于崖上,一剑下指,厉喝:”别跑了袁绍,骑白马的是袁绍!”
第138章
袁绍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低头瞥了眼身下白马。
白马难得。
昔日汉光武帝刘秀以”白马驷”显天子之尊,自此白马便为祥瑞,非王侯将相不可轻骑。袁绍素以”四世三公”自矜,专爱这等彰显尊贵的物事,岂料今日这雪练也似的骏马,反倒成了乱军中最扎眼的靶子!
袁绍第一反应是更换战马减少注意,寻个机会随逃兵一起逃走。奈何他显眼的地方不止坐骑一样,为了彰显身份,袁绍罩锦绣战袍,挂玉组佩,头盔饰有鹖尾,要想隐藏身份,得把自己脱光才行。
抬眼间,只见一骑赤焰般破阵而来,吕玲绮手中长戟挥舞,生生从人群中冲出一条路,沿途士卒纷纷避之不及。
“袁家老贼,速速束手待擒!”吕玲绮犹如无人之境,纵马挺戟,所过之处血浪翻涌,士卒纷纷避之不及,生怕挡了这煞星的路。
画戟寒光如电,眨眼已劈到面门!袁绍慌忙举剑格挡,却听”铮”的一声脆响,剑刃被生生挑飞。紧接着戟杆横扫,他胸口如遭雷击,整个人从马背横摔出去,重重砸在尘土里。
”咳——!”袁绍蜷缩如虾,一口鲜血喷在袖上,还没等反应过来,脖后衣领骤然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被提到了马背上。
他正欲挣扎,吕玲绮提拳梆梆两拳砸在袁绍后心,袁绍又吐出一口血来,再也没力气挣扎,只能任由吕玲绮俘虏。
“还是这个姿势顺手。”吕玲绮满意用长戟压住袁绍,终于找回了几分当初跟着她爹一起射野猪的感觉。
那些谋士各个细皮嫩肉,她得小心翼翼护着。那比得上袁绍,主公说了,不死就行,死了也行。
见吕玲绮已顺利把袁绍俘虏,陈昭立刻命人敲锣退兵。
能打过敌军完全是凭借天时地利,能随袁绍一并先一步抵达邺城附近的敌军可都是骑兵,也就是占据滏口陉这处太行八陉之一的险地,让大军进不来,才能一举擒获袁绍。
陈昭军如流水退潮般迅速从滏口陉另一端撤离,峭壁两侧兵士将提前准备好的滚木乱石抛下,阻拦战马追击。
陈昭最后一批撤退,她率领从昭明军带来的三百正规骑兵垫后,确认袁绍军被阻拦在山谷内后方才撤退。
贾诩骑马跟在陈昭身边,面上难得带上了轻松。
一战擒下敌军主公,胜利来得太过轻松,让满肚子毒水的贾诩都产生了几分恍惚——
主公那些看似冒险的举动,实则暗藏玄机,越是险招,胜算反而越高?
正思索间,忽听身侧传来一声轻笑。
“文和之马似其主,跑起来也如文和本人一般不慌不忙。”陈昭驱马至贾诩身侧,她心情一好,手就有点痒。
贾诩闻言,微微侧首,平和回应:”物似其主,若遇急事,臣之马虽劣,却也能跑动。”
”哦?”陈昭眉梢一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能跑多快?”
话音未落,她已扬起马鞭,在贾诩坐骑后臀上轻轻一抽——
”嘶——!”
那马骤然受惊,前蹄一扬,猛地窜了出去!
贾诩猝不及防,身子猛地后仰,慌忙攥紧缰绳。他下巴上那一簇修剪整齐的小须被疾风拂乱,向来从容的面容此刻难得露出一丝惊色。
“哈哈哈,文和不必惊慌,昭武艺比不上玲绮,接住文和却足矣。”陈昭大笑,策马追至贾诩身侧,望着露出吃惊模样的贾诩捧腹大笑。
贾诩稳住身形,无奈摇头。明日他喜好宅在家中闭门不出,偶尔跟在主公身边轮值也是商讨政务。他又不是如奉孝那般能和主公打闹在一处的活泼性子,是故哪怕从奉孝口中听过那么几句“主公十分活泼”的话,贾诩也从未放在心上。
毕竟主公做事周全,丝毫不像是少年莽撞的模样。
直到这次随军,贾诩才终于见识到郭嘉口中的“主公活泼”是怎么个活泼法。
贾诩无奈揪住缰绳,不得不驱马提速,随主公驰骋一段。心中无奈,他唇边却不自觉浮起一丝笑意。
敌军主帅都被擒了,主公当然可以纵情大笑。
窜出三十余里,人马俱疲,陈昭确定后面没有追兵追上来救主,才下令放缓脚步。
袁绍被捆起来,狼狈的像只离群被狼叼走的猴子,腰侧原本彰显风度的环佩在混乱中碎了大半,身上鲜血已经暗沉。
“呀呀呀,这不是四世三公的袁本初吗?”陈昭走到袁绍身前,戏谑挑起袁绍下巴,“怎么落的如此境地?”
袁绍怒视陈昭,嘴硬冷哼:“汝不过用妖法耳。”
怪也只怪他麾下臣子无能,竟然没发现昭明军大军偷偷渡河之事,数万昭明军又不是数万耗子,渡河少说也要百条大船,数百臣子竟无一人发现。
也怪驻守冀州的官吏无能,早在陈昭渡过渡口之时,便该八百里加急告知自己此事,可那些人怎么说的?境内有小股黄巾贼肆虐!陈昭都打到冀州腹地才发现来人身份,他奔驰回援已经晚了!
袁绍拉不下脸来承认他选的官吏都是一群废物,就只能嘴硬把这些事推到陈昭会用妖法上。
“妖法?”陈昭大笑几声,“的确是撒豆成兵的妖法不错。”
从滏口陉至邯郸路途不过百里,陈昭一众人专挑小道,一路要么走村道,要么直接翻山越岭。
大军走山路容易被发现,可一千人走山路却不难隐藏行迹。袁绍一边骂陈昭净走一些他都不知道的偏僻地方,一边后知后觉发现陈昭居然只带了千余兵马就敢半途截杀他,甚至还截杀成功了……
想到这处,袁绍又气又恼,一张煞白的脸青红交织,任凭陈昭逗弄,也死死咬住牙根不肯再出一声。
翌日黄昏之前,众人终于赶回了邯郸城外的临时军营。
被捆住手腕搁在马背上的袁绍恨恨盯着不远处那一片越来越清晰的敌军大营,心中绝望。
在路上,袁绍还抱着追兵能追上陈昭,将自己从这小贼手中救出的希望,直到如今,昭明军大营就在眼前,这层薄薄的希望终于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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