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呼风唤雨 第172章

作者:金玉满庭 标签: 强强 历史衍生 爽文 升级流 基建 穿越重生

  孙策模仿荀攸——先是把眉眼嘴角都绷得笔直,而后缓缓地、极有分寸地勾起嘴角,嘴角两边各自扬起一个精准到令人发指的,绝不超过三度的僵硬弧度。

  “咳、咳。”一道咳嗽声忽然从孙策背后响起。

  孙策身体一僵,毛骨悚然,缓缓扭过头,对上了荀攸面无表情的脸。

  荀攸无奈道:“攸来迎公瑾。”所以他站在了帐外,正正好看到某人学他。

  孙策低着头,从不信鬼神之说的他现在只希望天降神雷把自己劈晕。

  荀攸望着面前与他长子一般年纪的孙策,面上神色不变,目中却隐约露出几分温和,“伯符今日还未巡营?”

  “策这就去巡营。”孙策如蒙大赦,嗖一下就蹿没了影。

  荀攸带着周瑜返回大帐,周瑜解释:“伯符一向……”

  “如此甚好。”荀攸平静道。

  他长子像他一样沉默寡言,只是不幸早逝,或许就是因为少年老成,思绪太重。年轻人就该活泼些有少年气,这很好。

  “昭明军中亦有些将领与伯符年亦相仿。”荀攸言简意赅,主公年前还拉着吕玲绮一起给他这位“孤寡老人”送温暖,结果爬墙给他偷摸塞礼物的时候险些被当成贼抓了。

  再加上一个说起话来能顶八只鸭子齐叫的好友郭奉孝,荀攸只觉孙策老实极了。

  为着主公颜面,荀攸也只能说“某些将领”,不能说“主公与某些将领”。

  周瑜敏锐察觉到了“某些将领”的不对劲,扯开话题:“瑜听闻名满天下的琴道大家蔡氏文姬在主公麾下,不知日后能否有幸与文姬探讨音律。”

  荀攸缓缓扭头,语气中带着些许周瑜不懂的情绪:“公瑾亦擅长音律?”

  “略有涉猎。”周瑜谦虚拱手。

  落在他身上的那道目光瞬间就更古怪了。

  周瑜摸不着头脑,最终只能归结于:

  这位军师,脾气果然很古怪啊!

  *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去年整个春夏都少有雨水,今年则雨水充沛,田间青苗蓬勃生长。

  渐渐进入五月。

  各地蝗虫纷纷孵化,幼虫刚爬出卵就被每日巡逻的农人发现,一日之内就上报三级,从里正奏报到了太守案头。

  陈昭刚开春就下了死令,哪个官员负责的地方形成了蝗灾,从里正到太守,所有人都要三族祭天。

  为了取信于官吏,陈昭还特意抓了几个贪污赈灾粮食的官吏,把冀州各地官吏都召集到邺城,向他们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三族祭天。

  不少胆小的官员回去之后连(HqIN)做了半月噩梦才缓过来。效果也很明显,各地太守县令恨不得连自己八十岁的亲爹都派出去巡逻田地。

  巨鹿太守李邵正在午憩,忽闻属吏来报发现蝗蝻,连滚带爬滚下了床榻,趿拉着鞋就往外冲:“快!速调鸭兵剿蝗!”

  天光未亮时发现的蝗蝻,日暮时分李邵已亲临现场。他怀里抱着已经翻烂的治蝗虫书,生嘶力竭地指挥着:”速令各县押送鸭群!再挖壕生火!”

  见胥吏们手忙脚乱,李邵急得直跺脚:”混账东西!昭侯颁发的治蝗章程都没读过吗?蝗虫喜欢亮堂地方……”

  李劭着急来回穿梭,见谁动作慢了上去就是一巴掌:“事关我家三族……关乎万民安康,尔等快些、再快些!”

  冀州、青州、徐州,乃至还未彻底平定的兖州,各地官吏都提心吊胆,无数鸭子被运到各地……

  一月过去,风平浪静,陈昭才松了口气。

  蝗灾一般会有两波,分为夏蝗、秋蝗,夏蝗五月起灾,六月最盛,夏蝗啃食青苗,危害最烈,若夏蝗未彻底扑灭,蝗虫产卵后可能会在八月入秋爆发第二次蝗灾。

  六月未能成灾,就算安稳度过了。

  “命各地将鸡鸭送往与其他诸侯地盘相邻的郡县。”陈昭有条不紊下发命令。

  天下人共在一个大汉,蝗虫又长了翅膀,虽说她去岁已经给其他诸侯送了治蝗法子,可也不能保证其他地方能如她治下一般坚定贯彻执行。

  相信其他诸侯的良心和本事,是愚蠢的做法。

  并州之地,曹操十分重视陈昭送来的治蝗法子。去岁并州旱情本就不甚严重,今岁虽有零星蝗患,却皆在乡县之内便被扑灭,终未酿成大灾。

  可并非每个地方都能有做实事的州牧。

  关中平原的青翠麦浪仿佛在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起初是天地交界处浮起一片昏黄的云,翻滚着向洛阳压来。蝗虫掠过渭水,岸边的垂柳顷刻只剩枯枝;扑向农田,青苗在眨眼间化作齑粉。

  孙老叟双膝重重砸在田埂上,干裂的嘴唇不住颤抖:“老天啊——你开开眼吧!”几滴浑浊的泪珠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

  去岁远在徐州的妹子孙酒妪给他寄了书信,说今年还会有蝗灾,让他养鸭子吃蝗虫,孙老叟将信将疑养了五只鸭子。

  此刻那些鸭子正徒劳地扑腾着翅膀,在蝗群中显得如此渺小。五只鸭子哪里够?一人之力如何够?

  “没了、都没了。”孙老叟身侧,是他的儿子和儿媳,二人抄起衣裳,试图多扑几个蝗虫。

  “早知今日,当年就该跟着昭侯走啊!”老人捶胸顿足,声音嘶哑,“原以为董卓那恶贼死了苦日子就到头了,谁知道,咱们后面还有受不完的罪啊……”

  他只恨自己当年舍不得自家祖上留下来的这二十亩地,没跟着昭侯一起离开洛阳。去年那么大的旱灾都挺过来了,卢公生前发的麦种才刚抽穗,本以为苦日子终于熬过去了……谁知道熬过旱灾还有蝗灾。

  “大勇,带着你媳妇逃吧。”孙老叟突然抓住儿子的手,指甲深深掐进儿子的皮肉,“去投奔昭侯去,你们不能和我这把老骨头一起饿死啊。”

  大勇扑通跪下:“爹!咱们一起走!”儿媳也跟着跪下,三人哭作一团。

  “洛阳离徐州好几百里路,我这个老不死哪能走的过去。”孙老叟抹泪,“我死也得死在祖宗留下的田地上。”

  孙老叟不知道昭侯已经打下了兖州,也不知道洛阳到徐州不仅几百里路……他只知道,逃难路上少一个人就少一张嘴。

  没有人号召,没有人领头,越来越多的流民抛家舍业,踏上了往东走的路。

  没人知道他们心心念念的昭侯治下是不是也有蝗虫,他们只记得,当年董卓作乱,他们没饭吃,是昭侯发粮赈灾。

  还有卢公,可卢公已经死了,大汉天子给不了他们活路,他们只能去寻找他们仅知的活路。

  作者有话要说:

  攸长子缉,有攸风,早没。次子適嗣,无子,绝。——《三国志·荀攸传》

  昭昭给孤寡老人送温暖!昭昭好!

第166章

  洛阳城门日日都挤满了出逃的庶民,乌泱泱宛如一片厚重的黑云,天上则满是黄云,蝗虫嗡嗡振翅,合着满城的哭声。

  流民聚集,先前剿过一次匪的关中各地,又悄无声息冒出了成群结队的匪贼。

  崇德殿中,百官肃立。

  如今是刘协亲政,虽说这“亲政”二字,也不过是徒有其名。天下诸侯各自为政,天子能号令的,不过关中一隅。

  大司农朱儁声音低沉,将关中蝗灾情况一一禀告。

  刘协身材已经抽条,此刻却仍显得单薄。他手指紧攥着龙椅扶手,指节泛白,声音落在殿内:“朕记得去岁朕已下旨督促各地防范虫灾了?”

  刘协心中还残留着些许对当年从董卓手中救下他的陈昭的感激,去岁陈昭送来治蝗书之后,刘协也发下圣旨命令各地防范蝗虫了。

  为何蝗灾还如此厉害?

  太尉杨彪和朱儁对视一眼,双双无言。

  这世上哪里能有一道圣旨就能解决的事情?陛下颁布圣旨,百官再督促一遍麾下小吏,此事也就过去了。

  至于到底有没有人把这当成要紧事做?养鸡鸭要花钱,让百姓去找蝗虫卵也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做成的事……更重要的是,朝野上下没人真把小皇帝当回事。

  杨彪感受到身后派系官员投在他身上的催促视线,向前一步道:“启禀陛下,蝗虫乃是天灾,各地乱臣贼子作乱,上天才会降下蝗虫惩戒世人。天灾来无影去无踪,实乃防不胜防。”

  刘协从未见过蝗虫,更不知蝗灾如何形成,闻言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曾在宫中翻阅过历代诏书,依稀记得大汉数百年间,每逢蝗灾,皆以“天谴”论处。那时,往往由三公之一引咎辞职,再行祭祀,以求平息天怒。

  “太尉以为……当如何赈灾?”刘协声音极轻。

  杨彪沉默片刻道:“国库空虚,存粮无几。陛下可下诏令百姓节衣缩食,再以身作则,缩减宫中用度,熬过今岁,或可盼来年转机。”

  刘协听着这话觉得耳熟,好像去年旱灾之时他已经听过了一遍一样。

  “莫非国库连宫中的粮食都供应不了吗?”刘协愣了一下,下意识追问。

  他过得最苦的时候就是在董卓手下苟且活命的那段时日,可董卓虽然残暴,却也没穷到在衣食上短缺他。

  这话实在不像是什么英明君主能说出来的话。

  百官之中有人悄悄掀起眼皮瞥了刘协一眼,心中暗暗有了成算。

  下朝之后,议郎董昭匆匆回府,思索自己该找何出路。

  小皇帝不知道庶民饿惨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做过县令、又曾追随过袁绍的董昭却很清楚流民能干出什么事情。

  洛阳城再惨,也有富户和国库在此,流民也不全是傻子,定有人能想到高官富户家中和国库之中有粮。

  到时候流民凝聚成匪,冲击洛阳,洛阳未必能守住。

  “陈昭、曹操还是袁绍呢。”董昭在书房中踱步,步伐急躁。

  至于益州的刘璋和荆州的刘表,董昭想也没想过。汉家天子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汉室正统这个名声了,刘璋刘表都是汉室宗亲,自己就代表了正统,根本不需要天子。

  董昭一咬牙:“我与曹操有旧,还是投曹为妙!”

  袁术先排除,天下稍微有些本事的人都知道袁术无能。豫州本地的人才宁可去离乡去投北方各个诸侯都不愿意投靠近在咫尺的袁术,此人不堪便可见一斑。

  至于陈昭,陈昭坏就坏在太厉害了。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如今再去投奔,已无高官厚禄给他,何况那竖子反贼出身,反贼哪用得着天子名头……

  “且再等一等。”董昭眼中精光闪烁,按耐住了心思。

  天气越发炎热,渐渐地,洛阳城外的人影越聚越多,在官道旁结成乌泱泱的群落。他们试图冲击洛阳城门,只是几次都被挡了回来。

  洛阳城门紧闭,城头甲士林立,刀戟森然。

  吕布斜倚在箭垛旁,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掏着耳朵,嘴里不住抱怨:“又要弟兄们卖命,又不给弟兄们吃饱饭,铁打的人也得吃饭吧……”

  张辽沉默不语,高顺去帮女公子了,就剩下他陪在吕将军身边。一来二去,张辽终于知道高顺为何那般沉默寡言了。

  实在是吕将军太能说了。他一个人就能把两个人的话说完,还霸道得很,只许自己抱怨,不许旁人劝解。

  ”往日吃香喝辣的时候想不起咱们,如今有难了,倒知道来求人了?”吕布冷哼一声,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他素来瞧不上朝中那些文官。卢植在世时,好歹还给他几分薄面。自那老儿一死,这帮自诩清贵的酸儒又故态复萌,只当他是个呼来喝去的马前卒。但凡有油水的好差事,从来轮不到他头上。

  吕布都琢磨着去投靠旁处了,谁知饿疯了的流民竟聚众为匪,接连冲击城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文官又让他来守城了。

  “也不知玲绮现在如何。”吕布嘟囔,“陈昭应当缺不着她吃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