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玉满庭
他自嘲一笑,只觉心灰意冷。
衮衮诸公皆是懦夫,独他一人,哪能撑的起汉室呢?
卢植举袖擦拭了一下眼泪,不让旁人看到他软弱的模样。
“走吧。”卢植收拾好包裹,手中牵着自己的小儿子卢毓,招呼好老妻和另外两个儿子。
“阿翁,今夜便走吗?”卢植的长子询问。
卢植抚须道:“董卓此人,最重颜面,昨日我在宴上落了他的面子,他必定会派人暗中害我。趁他不备之时,走小道离去,或还有生路。”
夜色如墨,卢植策马疾驰,身后是洛阳城渐远的轮廓。风割面颊,他却无暇顾及寒意,卢植听着耳畔隐约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心中一沉。
“董贼派人来了尔等先走。”卢植抽出长剑,沉声道。
董卓要杀的人是他,他与妻儿一同逃跑只会连累妻儿。
过了约莫十几息,三道黑影从后侧疾驰而来,刀光如电,直取马首。卢植长剑出鞘,反手一剑刺穿对方胸膛,来人闷哼一声,三人齐齐围攻卢植。
卢植虽为公孙瓒和刘备老师,自身武艺超群,奈何年纪已大,董卓派来的杀手亦非泛泛之辈,一时之间,纠缠不胜。
估计着妻儿已经跑远,卢植也无心恋战,想要伺机逃跑。
忽然,一道冷箭从路侧射出,洞穿了其中一个杀手喉咙。
哪来的冷箭?卢植来不及细思,接着机会配合不时出现的冷箭将其余二人斩杀。
“老夫卢子干,请诸位出面一叙。”从方才射出的冷箭数目上,卢植轻易判断出了暗中射箭之人不止一人。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几道身影从黑暗中浮现。
为首之人点燃了火把,凑近照了照卢植的脸。
“还真是卢植。”郑进喃喃,今日洛阳发生了董卓废帝的大事,他正派人前往青州送信,在城外交接密信返回的时候看到一个人相貌像是卢植,便跟了上来。
想起自家主公曾对卢植多有赞叹,郑进立功的心思一动,拱手道:“原来是卢公,我家主公是青州牧陈熙宁,想请卢公至青州一叙。”
“陈昭。”卢植一挥衣袖,“老夫不与反贼为伍。”
在他这个亲自剿灭过黄巾军的前朝廷主帅眼中,董卓是反贼,陈昭也是反贼,并无什么区别。
至于陈昭已经被封为青州牧,洗白上岸那董卓不但是凉州牧,还曾是他军中同僚,如今还不是为祸洛阳。
“那就由不得卢公了。”郑进耸耸肩,指向远处。
“阿翁!”一道稚嫩的哭声响起,俨然是他方才五岁的幼子。
卢植怒道:“以家眷威胁老夫,尔等贼也!”
郑进撇撇嘴。
好像刚才没挟持家眷之前,卢植就没骂他们反贼一样。
作为黄巾贼出身的现昭明军,郑进用家眷威胁起卢植一点都不觉得羞愧。
人在家中坐,大儒天上掉是什么体验?
青州州牧府内。
陈昭端坐于主位之上,笑眯眯看着随密信一同到来的卢植,仿佛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哎呀,卢公来投奔昭,昭实在喜不自胜!”陈昭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
卢植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额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喷出火来:“老夫乃是被胁迫而来,何来投奔汝之说?”
呸!脸皮真厚。敢不敢看着他被吓得脸都瘦了的幼子再说一遍这话。
“来都来了。”陈昭挥挥手,“怎么来的不重要。”
卢植冷漠道:“老夫虽受胁迫来此,可汝若以为可凭此要挟老夫与汝同流合污,便大错特错。”
说完,挺直腰背,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直刺陈昭的双眼,仿佛要将陈昭虚伪的笑容撕碎。
初春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棂洒进厅堂,反衬托出厅堂内的安静。
陈昭率先打破了宁静:“忠于汉室恰巧,昭亦是大汉忠臣。”
管他最后能不能为她所用呢,反正现在她和卢植的利益一致:都是先把董卓搞下去。
只是卢植是真忠心汉室,她是为了救驾之功能带来的利益和名望。
“你,大汉忠臣?”卢植眼皮抖了抖,不敢置信直视陈昭。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耗子哭猫,反贼也敢自称忠臣了。
陈昭扬起手中白帛:“对,昭正要去书一封,斥责董贼呢。”
陈昭写着还挺新奇,以往都是那些士人骂她,这次她终于有机会怒斥旁人了。
“青州牧可否将帛书给予老夫一观?”卢植依然不敢置信。
拿到帛书之后,卢植看了一遍,面色微变。
还真是怒骂董卓的文章,就算单从文学角度来看也是文采飞扬,只是
“语句之间略有晦涩。”卢植忍不住道。
他亦是桃李满天下,看到文章有错处便忍不住挑一挑。
“哦,此因这篇文章乃我借用旁人文章所得。”陈昭道。
卢植皱眉:“所抄何人?”
陈昭指指案头上那一堆厚厚帛书,扬起下巴:“那些都是天下士人攻讦我的文章,我读着有几篇文采斐然的佳作,就借用了一下佳句。”
她打算时常给董卓写信骂他,以表示自己与董贼势不两立的态度。只是她政务缠身,可分不出那么多时间构思文章,有现成的参考,不借白不借。
骂自己的文章,她作为当事人,理应拥有一半著作权,不算抄,只能叫借用。
卢植脸瞬间拉了下来。
他很不高兴,自己生平第一次遇到“举世非之而不加沮”的人,竟然是眼前这个小反贼。
明天就坐高铁离开老家了,呼后天大概就没事了,可以尝试日五(或许,如果我有那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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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庄子逍遥游》
及卓至,陵虐朝廷,乃大会百官于朝堂,议欲废立。群僚无敢言,植独抗议不同植以老病求归,惧不免祸,乃诡道辕出。卓果使人追之不及,遂隐于上谷,不交人事。临困,敕其子敛葬于土穴,不用棺椁,附体单帛而已。《后汉书》
中军校尉袁绍挺身出曰:“今上即位未几,并无失德;汝欲废嫡立庶,非反而何?”卓怒曰:“天下事在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汝视我之剑不利否?”袁绍亦拔剑曰:“汝剑利,吾剑未尝不利!”两个在筵上对敌。《三国演义》
第61章 大汉忠臣号召诸侯讨董
卢植心中轻叹一声,看着陈昭,满心复杂。
若陈昭只是寻常小辈,他必定会欣慰抚须称赞一句“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子日后定是大汉栋梁”,偏偏陈昭是个披着忠臣皮的反贼。
一想到大汉只能依靠朝廷里那些胆小怕事的公卿来对付这个朝气勃勃的小反贼,卢植就心生绝望,觉得大汉要完。
不过从现在的局势看,或许等不到陈昭动手,大汉就要在董卓手上玩完了。
或许是卢植脸上的绝望太过明显,陈昭轻咳一声:“卢公不要泄气,大汉有你我这样的忠臣,想必还不会在董贼手中灭亡。”
是因为你这样的乱臣贼子太多了,大汉才会完蛋!
亦或者正是汉室气数将尽,才会出现张角、陈昭和董卓这些乱臣贼子。
卢植自嘲一笑,直挺挺的脊梁骤然弯曲,一向坚毅的面庞上满是疲惫,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青州牧找错人了,老夫已是一介白身,自身难保,帮不了青州牧什么。”
在这瞬间,卢植忽然想明白了,剿灭了黄巾贼,还有董贼,董贼之后,还有陈贼虎视眈眈,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还会有赵贼、孙贼汉室气数已尽,谁都无力回天。
念头通达,卢植顿时心灰意冷。
“卢公要未战先怯?”陈昭负手而立,目光落在卢植脸上,一针见血。
陈昭轻叹:“卢公比不上你的弟子啊。”
当然,刘备姓刘固然是一部分原因,可姓刘的汉室宗亲那么多,哪有几个人在乎汉室存亡,别的不说,那刘备的堂叔刘义就根本不在乎汉室存亡。
刘备都穷的卖草鞋了,汉室的荣光一点没沾,一颗心倒是赤忱。
卢植忍不住问:“老夫的哪位弟子能得青州牧如此看重?”
“刘备刘玄德,如今正在高唐任县令。”陈昭饶有兴味道。
卢植嘴角狠狠一抽。
刘备?平心而论,刘备还真没给卢植留下什么好印象。在他门下学习之时,刘备整日只跟着公孙瓒厮混,一点也不积极进取。
但凡刘备能给卢植留下深刻印象,卢植在朝中担任尚书这么多年,也不会不提携自己的门生。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卢公。”陈昭笑了两声,“高祖皇帝四十七岁还在斗鸡玩犬,那时谁能想到他能定鼎天下呢。”
卢植定定看着陈昭,叹了口气。
“若当年光武皇帝如卢公一般,见王莽篡汉便唉声叹气隐居避祸,大汉便在百六十年前就亡了。”
陈昭笑道:“卢公不试上一试,安知救不了汉室呢?”
卢植不得不承认,陈昭很会鼓动人心。
而且她说得句句在理。
卢植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青州牧要老夫如何相助?”
陈昭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卢公有名望,昭有军队,恰可互补。卢公可振臂一呼,号召天下诸侯共讨董卓,昭愿率先听从卢公号召,出兵讨伐董卓。”
在看到卢植的那一刻起,陈昭就产生了这个念头
那曹操和袁绍能发矫诏号召各路诸侯一起讨伐董卓,她为何不能?
先前陈昭没有这个打算,是她清楚自己威望不足以服众。对士人而言,她至今也只是一个依靠蛮力强闯入这片名利场的“外人”。
就连已经进入朝堂多年、还有刺董美名加持的曹操,想出矫诏这个法子之后也没敢单干,而是将此法子告知袁绍,袁绍再依靠四世三公的家世威望号召各路诸侯讨伐董卓。
可她的威望不够,卢植的威望够啊。
卢植担任主帅率军剿灭黄巾的时候,袁绍还只是小校尉。
“若老夫不愿如青州牧所愿呢?”卢植沉默片刻,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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