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为六
看着台上面色肃穆的县令,百姓们不由自主的绷紧身子,不敢说一句话,原本无比嘈杂的菜市场,此时却只有风轻轻刮起小贩推车上卷着的薄布的声响。
直到许行知转身离去,林于和林水被侩子手押送到台前,台下才响起一阵越过一阵的热闹喧嚣。
“不是吧,这林家真这么嚣张,四十多个良家妇女,放我们村都够全村的光棍都娶上媳妇了。”知道林家的事,特意从从村子里上县里看热闹的路人惊呼道。
旁边一人翻着白眼,话语里多有感触:“废话,南新县第一霸,你说呢,以前杨县令在的时候,可不敢管林家的事,你在路上被抓起来吊在马后边被拖死,都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活该啊。”
下面的百姓叽叽喳喳,控诉着林家曾经干过的“好事”,这一说才发现,苦主可不是一般的多。
“去死吧,林于,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在纷杂的吵闹声里,一个干瘦的男人红着眼睛用力嘶吼道:“当初你砸了我的摊子,踩着我的手,还要我下跪给你磕头认错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有今天。”
这道充满恨意的吼声似乎打开了百姓们宣泄的口子,一声声的呐喊冲破天际:“人渣,去死!”
“怪不得老子娶不到婆娘,原来是你这个鳖孙在使坏。”
“去死!”“去死!”“去死!”
原本在牢房里还镇定自如的林水终于变了脸色,想说些什么,但已经被侩子手拿抹布给满满的堵住了嘴,也是为了防止在凌迟的中途咬舌自尽。
午时三刻还未到,还没到动手的时候,原本挤的满满当当的人群中突然岔开了一条道,只见两人提着一大桶污水直接合力泼上台,林家二人被泼的全身都是脏东西,黑黢黢的水从台上慢慢的滴到地上,原本紧紧扒在台边的百姓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生怕滴到自己身上。
侩子手直接黑了脸,一把把人给提起来:“赶紧给我擦了。”
“擦干净。”
刀已经磨好了,等到时间一到,直接下刀即可,林家这两人恶贯满盈,别人不管是扔菜叶子还是倒脏水和他没关系,侩子手看着也挺出气的,但是待会要在这里行刑一整天,这样泡在臭水里,他要吃苦受罪的,可得逮住这些人给清理干净。
几个人拿着拖把和抹布,老老实实的收拾台上的残局,不过在给林于和林水擦干净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做些小动作,扒拉着伤口往里面戳,用力的拧一把大腿,侩子手甚至还看见有人往屁股上边摸边捏的。
混蛋玩意,这男人的屁股蛋子有什么好捏的,侩子手撇了撇嘴,看着林水充红的眼睛和白嫩的皮肤,莫名的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动手动脚了,但还是凶悍的吼道:“差不多得了,都给我下去,再敢造次让你们也留在这受受这刀。”
几人加快速度,收拾完后赶紧下去。
短短几天,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两人,遭受了从来没有承受过的最大恶意。
之前在大牢中,林水心里清楚,只要许行知一天没从他口里掏出真正想要知道的东西,他还有价值,也不会被放弃,就算被施加刑罚,也是咬牙忍着,满怀愤恨的想着,迟早有一天,自己受过的苦要千倍万倍的偿还回去。
直到被送上囚车,游街示众,心里才开始慌张,但林水一直不敢往这边想,只能重复的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许行知就是想要羞辱自己,不能中这个奸贼的计谋,让这些人得意吧,迟早有一天,要把这些贱人全部杀了挂在城墙上风干!
一直到市场,这是他见过最为脏乱的地方,那些贱民赤裸裸的眼神让他感觉浑身火辣辣的,许行知穿着官服,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进行‘审判’,说他有罪。
哈!滑天下之大稽,有罪,这个世界不就是肉弱强食,谁捏着权力,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法则是什么,那就是谁说了算,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到最后,林水意识到,他真的会死的时候,他害怕了。许行知他从来不打算遵守大家所默认的‘既定的规则’,那是个奇怪的异类。
林水想说些什么,但是他的嘴被抹布给狠狠的堵住了,深到嘴巴裂开,探到喉腔里面。
直到最后,他被这些贱民羞辱,正午的阳光刺到眼睛里,侩子手的第一刀割下去的时候,身上粘腻的臭味,旁边林于杀猪一样的惨叫声,台下密密麻麻看不清的人影,像是一个狂热而扭曲的符号,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和身上的痛苦比起来,林水感觉,更可怕的是,炽热的阳光仿佛在分裂他的灵魂,变成一块块拼凑不起来的碎片。
林水嘴唇不受控制的抖着,双眼涣散,歪着头,和台下一道格外平静的目光对视上了。
和四周的疯狂不一样,她身上披着黑袍,被一个苍老丑陋的女人抱着,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台上。
可能之前她也充满着怒火,她也畅快,但是在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有平静。
但就是这种平静,让林水无端愤怒起来,她凭什么,她凭什么!林水阴着眼眸,扯了扯嘴角,想着,要是重来一次,他早些把这些人全部都杀掉就好了。
许行知说完那个东平西凑起来的判决后,就直接离开了,他是真的很不擅长这个,想找陈县丞问问有没有参照的,结果人家说,他从任职到现在,经历的县令没有闹过这么大动静,只能临时现编,才搞成这个古不古,现不现的鬼东西。
他们没对林老夫人动手,只是让她在后边看着自己两个孙儿被一片片割下肉凌迟的场景,晕了就用水泼醒,让她必须在那边继续看,好好看着。
只是看了一天,林老夫人的生气就像是被谁给抽走了,整个人脸上全然是疲惫,原本挺直的背也佝偻了下去,她清晰的知道,她的两个孙儿,折在了她从来看不起的小县令手底下。
知道林家人过的不好,许行知就没再把目光再放过去,而是在想,林家这一院子的侍卫和丫鬟,该怎么处理。
像惊梅和惊花这样的丫鬟倒是好安排,许行知很早就想把济慈院给弄起来,南新县那么大,不怕挤不出几个工作岗位出来。
林家的丫鬟多多少少识字的,文化水平比很多普通百姓要高上许多。难安排的是一些受指使,罪不致死,但也不无辜的丫鬟侍卫。
许行知在县衙思索很久,最后才安排下去:“罪行轻微的,打二十大板把人给放了;助纣为虐但是不是大恶的打二十大板后安排到采石场进行劳役;罪大恶极的,直接处以绞刑。”
“救出来日后残疾无法独立生活的女性,从林家抄出来钱财里面拿出来一部分,每个月进行发放补贴,如果不想要钱,可以换成等额的粮油米面。”除了暗处藏的宝库,林家在明面上还是抄出了一个库房,只是金额没有那么夸张。
“剩余的丫鬟和侍卫,先问他们会什么技能,会刺绣的进秀坊,会酿酒的进酒坊,比较能打身体健壮的去镖局送信,都给分配下去。”
“如果不想去这些地方,愿意去竹北的,就去肥皂厂;要是县衙安排不了的,就给一笔钱做为抚恤金。”
事情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偌大的林家此时已经变得格外空荡,只是依旧有士兵在里面进行巡视。
凌迟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林于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林水也没坚持太久,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菜市场上的血迹被清理干净,没过多久,又变成了原来热闹喧嚣模样,只是那几天,大家脸上的笑容格外开怀,因为大家都知道,自己头上一座名为林家的大山,已经被彻底搬离开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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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第53章
伴随着林于、林水的死亡,这场轰轰烈烈的对峙风波,好像就这样落下帷幕。
济慈院的尘埃被人轻轻拂去,秀坊里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大家都有自己的去处,惊花和惊梅拿着不多的行李,坐着驴车颠簸着到了竹北,她们未来需要生活的地方。
像是陶渊明先生的桃花源记记载的那般: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走过一条极其荒凉的小道,驴车慢慢略过两旁灰矮的小屋,隐隐约约能听道熟悉的吆喝声。
近了,近了。
两人好奇的探头张望着,驴车哒哒哒的顺着路往前走,过了栅栏,像是从一片无声的默片变成了彩色的世界,完全变成了两种不同的风景,灰色的矮屋外,小贩们推着小车,大声的吆喝着:“又大又鲜的馄饨,只要六文,快来吃呦。”
“鸡蛋饼子,放了鸡蛋的饼子,又香又软,快来看看喽。”
摊子前的人还不少,多是穿着相同蓝色衣服的年轻女孩,还有些带小孩的一家人到处逛着。
惊花下意识的喃喃:“都这么晚了,这边还这么热闹。”她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日落之时了。
路人听见后笑了笑,主动上前搭话:“皂厂下班了,这一下就热闹起来了,看见那些穿着蓝色衣服的不,都是皂厂的员工。”
两人抬头看着他抬手指的地方,像是一个巨兽般高大,抬头看不见顶,和周围星星点点的矮屋比起来,这栋高楼在夜色中也显得格外凶悍:“那就是皂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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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咱这边最高的建筑,很多人特意来这边,就是为了看皂厂的,现在天黑了看不清,要大清早的看,那才恢宏。”
“我听别人说,这皂厂好像也没建多久,这边就这般热闹啦。”惊梅不动声色的套着话。
“是没建多久,但投入大啊。”路人果然热心的科普道:“之前这边都还只是一片荒地,自从皂厂建起来后,就慢慢发展起来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去呢,活不累福利还好,干活的地方都漂漂亮亮的,这心情都很好,这边的小吃也是后边搭建起来的,这边的员工也会出来买点吃的打打牙祭。”
“再往前些,有些卖菜的都是摆在那边,可不只是皂厂了,这周围要买些啥东西,都是往这来的。”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都已经日落了,这边还是这般的热闹。
惊花看着远远的建筑,原本紧绷的身体忽然放松起来,靠过去小声的说:“梅姐姐,我突然感觉,这皂厂,看起来好像还不赖。”
惊花轻轻笑了笑:“这皂厂多多少少和县令有关系,我们现在这个县太爷的性子,建起来的厂子,肯定不会差。”
“哇,我就说咱为什么不去秀坊,姐姐你要选择来这边,你这都想到了,好棒!”
路人在街上转悠着,眼见天色渐黑,小贩们都要开始收摊了,才猫到卖糖葫芦大爷那边,讲讲价,便宜了两文钱拿到手。
美滋滋的咬着糖葫芦,远远的却见似乎是刚刚问问题的两个女孩子,往皂厂大门那边去。
那看管的可严了,一般参观可是不让进的,路人边看着,想着待会等人出来,好好说道说道,只是没想到,两人在门口停了一会,接着直接给进去了。
进去了……。
好家伙,路人目瞪口呆,一口咬下糖葫芦,暗自恼火,他好心给人科普,结果被人当猴耍啊当猴耍,真的世日风下,人心不古啊。
林家被收拾后,南新县的其他乡绅都不由得暗自盘算,自己家有没有干什么糟践事,最关键是有没有舞到许县令那边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抄完了林家,原本抠搜的县衙一下富裕起来,动作也大了不少。
虽然他们底子没有林家足,但要是这县太爷尝到甜头了,想着蚊子再小也是肉,对他们举起大刀怎么办,这位可不是寻常思路可以理解的。
一时间人人自危,整个南新县明显清明不少,知道许行知重开济慈院,不知道谁起的头,没过多久,整个济慈院就多了一千多两的善款,就算是所有乡绅汇集起来的钱,这也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何况,这可不是在应山州,只是一个小小的南新县。
许行知焦虑两天后,发现并没有什么用,疑神疑鬼只会让他原本不健康的精神状态变得更差,就开始盘算着南新县还有什么漏网之鱼没有逮到。
陈玉芝好好的一个读书苗子,被他骗来县衙后,就带着去搞堆肥的事了,现在都还在乡里面扑腾,许行知扒拉出久远的记忆,才想起来,当初好像还给人家画了个大饼,说干得好让他去县学继续深造,
想起这一遭,许行知处理完公务,推着陈县丞问道:“咱们县里的县学,怎么样的。”
陈县丞听他问起,抬头道:“县学一直就那个样子,两个秀才先生,今年好像招了七个学生。”
“只有七个学生吗?”
“县学的学生一直不多,而且年年在亏损,算起来,先生的月给很久没发了。”
陈县丞想着县学的情况:“之前南新县困难的时候,先生们因为情怀没走,一直在县学情情恳恳的教书,现在咱们富裕了些,最好还是把之前欠的月给补发了。”
“就算不补发之前杨县令的,您任职后的月给还是发吧,听说县学里有个好苗子,家里实在是穷读不下去的,都是程先生跑去学生家里给劝回来的,花自己的钱补贴着。”
他话还没说完,许行知直接瞳孔一震,南新县的县学已经岌岌可危成这个样子了吗:“县学里的两位先生,多久没发月给了?”
陈县丞算了算:“具体来说,已经有一年半没发了,县衙也没钱,原本县学有五个先生,其中三个在第三个月没发月给的时候,就请辞了,现在回家里开个小私塾,日子过的不错,只有两个先生还在苦苦坚持着。”
“当初杨县令为什么会停掉县学的月给,南新县要是能出个秀才,都算是政绩了。”许行知问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南新县之前闹过饥荒,整个县里边连吃的都没有,更何况读书。”陈县丞摇头:“当初我们的薪酬都好几个月没发,更何况是县学。
许行知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干巴巴的开口:“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两人大眼瞪小眼:“我以为您知道。”
知道个屁,许行知头疼的摸了摸脑袋:“把两位先生没给的月钱都给算好,包括杨县令当初没发的,往上再添三个月,咱去县学亲自给人家送过去。”
“书白,你和书画去买点礼物,送给夫子会比较合适的。”
直到下午,许行知把手里的事情忙完,带着陈县丞前往县学,说是县学,实际上只是一个有些破旧的庭院,门口两道经典的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门口无人看守,甚至是半开着的,入目即是满目的绿意,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些绿色中,还有几朵独自盛开的粉色花朵。
“这是木芙蓉,现在这个天气正正好,花开的大。”
许行知笑道:“我知道这种花,‘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说的就是木芙蓉。”
更近些,就能听见朗朗的读书声: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惕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有点耳熟,不确定,再听听。见许行知侧耳,书白在旁边悄悄的说道:“少爷,这是《大学》里边的一段。”
你小子怎么这么清楚,看懂了自家少爷眼里的询问之色,书白无辜的开口:“少爷,我和书画都是熟读四书五经的,老爷说这样,就算不能带着您学,至少有我们在,不会出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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