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当县令的日子 第83章

作者:为六 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成长 基建 日常 穿越重生

  雪花盐闹起轩然大波的同时,秘信也如雪花一般,飞往了四柳州的千家万户,白家胆敢这般肆无忌惮的拿出这盐,实际上,真是是在为本家的三品京官做事,还是另有其人。

  各种猜测纷纷扰扰,倒是有人也关注到了后面暗戳戳跟在后面的黄家,但都猜测,约莫是白家也知道,贸然拿出这盐,很容易遭到众人的围剿,拉上黄家这个合作者,至少能减少一点对抗的压力。

  郑家之死,临死之前血淋淋的‘白’字,彻底把白家推向了风口浪尖。

  这是一次试探,也是一次报复。

  隐藏在暗处的鬣狗,默默的看着他肆意张狂,直到最后面露疲态,便可一拥而上,用那尖牙一点一点,撕扯殆尽。

  郑家六十八口人的死亡,官府终究是要调查的,仅仅只靠着一个残留之际写下的‘白’字而定罪,终究是太过于苍白,因为证据不充足,一审最后在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里面结束了。

  现场早就被封锁了,衙役和仵作们调查的调查,验尸的验尸,力图再从蛛丝马迹之中,找出一些线索。

  毕竟是几十条活生生的命,许行知带着衙役们搜遍了整个郑府,又向周围的邻里和他们平日里做生意的好友们打听一番,倒是真查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堂役击鼓三声,三班的衙役纷纷小步在两厢站立,大喊着‘升堂’,许行知穿着崭新的官服,从东门进来,坐上大堂。

  嫌疑人被押送上庭,后面四行围满了人,不过大家都是懂规矩的,没有互相讨论喧哗,至少此时此刻,都只是兴致盎然的看着官府上明镜高悬的四个字和上面穿戴整齐的新知州。

  许行知眼神好,粗略扫了一眼,华冠丽服,锦衣玉带,不用说都知道,估计全是熟人。

  “白玉年,你可知罪。”伴随着惊堂木一声脆响,许行知先声夺人。

  “草民知罪。”白玉年跪在地上,却一点也不影响身上的儒雅端方的气质,诚恳的认罪:“郑家全族被屠一事,确实与草民脱不开干系,草民知罪。”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原本一脸轻松写意看戏的子弟,身子都不由得微微前倾,皱了皱眉头。

  衙役们是从郑家搜刮出来了些信件,可以用来当做定罪的证据之一,但许行知还没铺开调查的结果,他就如此轻而易举的认罪了,看起来有些问题。

  难道是白家经受不了,所以提前推出来抵罪的挡箭牌?也不对,如果白家真的如此轻易的就认下此事,露出自己软弱可欺的一面,放在现在,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白家能在四柳州盘踞那么多年,这点脑子都没有吗?

  倒也不见得。

  许行知面色不变,开口道:“针对此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人,玉年虽承认与此事有关,但您想想就知道,我一个弱不禁风的读书人,哪有这种能耐,偌大的冤情,望大人明察秋毫。”

  此时,不用等许行知问,他就开始眼含热泪的陈情:“大人,草民身为白家的旁支,虽从小才华出众,自诩有一肚子的锦绣华章,但终究不得家族厚爱。”

  “每年科举,总会出现各种的意外,比如进考场后发现原先准备的吃食在家中,或是突然肚痛腹泻,或是半路上被人给撞到,撕扯了考证。”

  “一次两次是意外,可五次六次,便也知道,到底是谁想要从中作梗了,心中愤愤之下,草民便走了歪路子。”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涕泗横流的说道:“当时张家的小当家张元起找上我,说只需要我为他们家做事,呈上一些微不足道的消息,他自然不会亏待于我。”

  “一步错步步错,只要干过一次脏事,之后就跑不了了,就算张家愿意网开一面,白家也不会放过我的,草民就这样一次次的突破底线,帮张元起做了不少脏活。”

  “张元起生性谨慎,很多证据都被销毁了,但因为草民足够听话,陷入太深抽身不了,张家才慢慢让草民接触了更多事,草民也能在险处搜集了一些罪证。”

  “郑家六十八口人,连门口的那只大黑狗都一个没留,杀人者是郑家自己养的玄衣卫,草民听他们的话行事,最后栽赃陷害给白家。”

  “我这日日夜夜睡不着,就怕郑家的冤魂找上我,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现在说出来,实在是过不了心里这关,再之,虽说白家这般糟践于我,但我终究是白家养大的。”

  “最后说出这真相,也让郑家之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以慰其在天之灵。”

  许行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开口道:“白玉年,口说无凭,你有何证据?”

  “自然是有的。”白玉年躬身,从怀里拿出一个翠绿的玉佩,只是最下边被磕了一个小角:“这个玉佩便是张家赠与我的信物,当初玄衣卫动手时,老太爷突然醒了,挣扎之际,从我腰间拽下了这枚玉佩,在床头磕了一个小角,周遭应当是有一小块青色的边料。”

  “再之,老太爷临死之前用血字写下来的‘白’字,是我的笔迹,您若是不信,草民随时可以用清水示范一二。”

  “书房里还藏了些白家与郑家污龊的书信,这也是草民提前准备好放进去的,郑家灭门案发后,县衙就封锁了全部消息,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能说明一切的。”

  “信口雌黄,要不是我亲眼所见,还不知道你有这张巧言令色之嘴。”原本安静的大堂后四排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嘶哑的声音。

  还没等衙役把这等扰乱庭审秩序的人给轰出去,他就自己站了出来。

  来人穿着灰色的粗布麻衣,佝偻着腰,低着头,头发散乱,看不清面容,一瘸一拐的跪在堂前,伏地跪拜:“大人,草民有冤。”

  许行知眼帘微垂,开口道:“有何冤屈,从头说来。”

  “回大人的话,草民原就腿脚不便,干不了其他的粗活,郑老太爷不嫌弃咱,收留草民在家中,做些倒夜香的活计。”

  “倒夜香又不是什么好活,自然是在晚上,大伙都睡了之后再行动,当夜,我挑着两大坛夜香出门卖与他人,谁曾想,回来时,刚好在转角处看到一群黑衣人从后门离开。”

  “他和为首的那个黑衣人聊的很是开心,说……说这郑家挡了白家的道,就活该此般身死道消。”

  话音刚落,满脸风霜的中年人立马用力磕头:“草民愿立下毒誓,此话如有半句虚言,愿受天打雷劈。”

  “草民怕被白家报复,但是郑大老爷对草民恩重如山,此人又在此处栽赃陷害他人,实在是躲不下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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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谎话连篇。”白玉年忽的笑了:“张家的后手准备的确实齐全。”

  “不过,你一边说着郑老爷对你恩重如山,一边背信弃义的模样,可真是让人作呕。”

  “闭嘴!”匍匐在地上的男人阴沉着脸,露出磕的鲜血淋漓的额头,耷拉着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草民所说皆是出自真心实意。”

  “白玉年,你想要用一人之性命,来换回整个白家的好名声,也要看看我同不同意。”

  “你半夜去倒夜香是真,回来时碰黑衣人也是真,只是后面所说的交谈,完全是子虚乌有罢了。”白玉年反问道:“能悄无声息把整个郑家屠戮殆尽的玄衣卫怎么会那么废物,连角落里偷看的老鼠都发现不了。”

  “你以为我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白家?这被蛇虫盘踞的脏东西,长满烂疮的死物,又什么可护的。”

  “你可姓白。”男人眼神中充满着粘稠的狠意:“你在这说这种抹黑家族之言,也不怕回去受鞭挞之苦。”

  “听起来,你对白家还怪了解的。”白玉年冷笑一声,却没去深究他这点不对劲,或者说,到现在这种境地,他已经不在乎了,只是继续开口:“我原先以为他们直接把你给灭口了,倒是没想到,竟留了你这个废物一命,现在站出来背刺我一刀。”

  “你以为你狠下心发毒誓,案子结束后,就能全身而退了?”

  “只有死人,才能真正的保守秘密。”

  男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血液从额头上一点点流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草民所说之话,绝无半句虚言,请大人明察。”

  白玉年侧头看着他,眼神无悲无喜,良久,嘴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大人,草民之前就说了,草民替张家干了那么多年的脏活,多多少少搜集了些罪证。”

  “当然,张家势大,自会有无数人挑出来为其摇旗呐喊,摆脱罪责。”

  说出这话时,他的神色已然有些癫狂了,原本噙着笑意看戏的众人,也不由得皱起眉头,一瞬不移的看着公堂之上的对峙。

  白玉年从袖中掏出案卷,额头微垂,双手高举:“大人……”

  话音未落,原本应该安静的后四行突然喧闹起来,一个面容俊秀的年轻人疾步上前,却被衙役给拦住了,他只能双手托举着木盒递上:“大人,小民发现,郑家灭族案还有些内情需要禀告。”

  许行知示意衙役呈上来,打开一看,上面很敷衍的沾了一层书页,但只要摸上去,就能注意到下面的凹凸不平。

  书页撕开来,是和以往一样的套路,亮灿灿的金子下面,垫了一层厚厚的银票,腾龙的边缘,盖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印章,而最中间,赫然写着一千两的字样。

  不知仅仅只是面上这几张是千两,还是整整一叠全都是这个面额,而以这个盒子的厚度……许行知决定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竟真都是千两的银票!!!

  这些世家可真是该死的有钱啊。

  白家人看见许行知的动作,面色一僵,之前就有听闻,这个新知州不仅是京城来的纨绔子弟,性子疲懒又贪心。

  他们好不容易把戏台可搭建起来,可不是为了这般虎头蛇尾的结束。

  “大人,草民也有一证物要呈上。”

  许行知看着面前又多出来的物什,只是简单的用一块布给包裹紧实,里面是一块圆形的玉佩,上面贴了一块小纸条,龙飞凤舞的写着:凭借此佩,可在白家宝库中取三件宝物,或换成三个承诺。

  能被放进白家宝库的藏品,很多可不能单纯用银钱来衡量的,若是换成承诺……许行知拇指微勾,把玉佩重新包裹进锦布之中,也顺手扣紧那装忙银票的小盒子,在安静的县衙中,发出‘啪’的声响。

  “大人,草民还有证据!”刚刚呈上盒子的年轻人面色阴沉,再次高喊。

  许行知却没有再让他们争下去:“这木盒和绣帕之中的物什,都是与本案无关之物,各归原主,带走罢。”

  “两人打扰审案,无故喧哗,把他们带出衙内,静止观案。”

  这个结果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原本贪财好色的知州,怎的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谁不知道所谓的呈堂证供,其实是用大把金银堆砌起来的上供,两家都出钱了,知州自然会选择两不得罪,只是出价更高的那家,会稍稍更占一些便宜罢了。

  向来都是如此。

  “这许知州是脑子突然出问题了,这般的视这金钱为粪土?张白两家给的供银,决计不会少的。”

  “那白家估计没准备足,你看那小公子,只用绣帕包着那块玉佩上去了,这可不是银钱能买到的东西,白家的许诺,更是值钱的很。”

  “许诺罢了,不过是一方玉佩,只要白家不认,终究还是现成的金银财宝更能打动人心。”

  “肃静!”

  大堂之上,一声惊堂木带着那声怒喝,威严极了,原本议论的声音顿时小了起来,随之消逝。

  “把白玉年手持之卷呈上来。”

  审案还在继续,最后排华服环佩,嘴最碎的青年还是没忍住,暗戳戳的凑到旁边狐朋狗友的耳旁,说完那句刚刚没说完的那句话:“我还是觉得,这许行知纯属就是太过于贪心,什么都想要,什么都觉得不够。”

  “这种人,最后一定没啥好下场,人心不足蛇吞象,等着瞧吧。”

  “我才不这么觉得,你这是偏见。”旁边穿着浪荡红袍的胖子龇牙咧嘴,刚想反驳,可因为不自觉的,声音太大了,周遭之人都扭头看了过来。

  轻轻的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刚巧与他们话中的许知州对视上了,胖子立马泄气,像是鹌鹑一样一动不动。

  这许知州年纪轻轻,眼神还怪吓人的,就差指着他的脑门说,你要是再闹腾,我把你也给丢出去。

  这大热闹还没看完呢,丢什么丢。

  自己都亲自来了,别回头还要从别人口中知道发生了什么,这脸他可丢不起。

  后四行的围观群众终于安静下来了,许行知一页页的翻看着他呈上来的东西,意识到这是什么的时候,瞳孔一缩,手指也微微的收紧。

  他没再继续往下看,只是定神看向白玉年:“你有什么想说的。”

  白玉年只是笑,眼中充斥着狂乱的喜色,最后掩下所有情绪,恭敬的叩拜道:“草民白玉年,告张家隐税之罪。”

  “张家匿田匿户,且私下截留百姓上交之税,故意打断健全百姓的手足,以此诈疾等等方式避税,所有的证据,都在给您的堂供之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或许今日之后,我白玉堂的尸首就会悬挂于高墙之上,但那又如何?我辈读书人,当如是,当青史留名也!”

  除去他慷慨激昂的陈词,整个县衙只剩下众人越发沉重的呼吸声。

  白家是疯了吗!这种世家斗法,有千万种方法可以用,为什么要用这种最难看,又能动摇根基的鱼死网破之法。

  张家匿田匿户,截百姓之税,那你白家又能干净到哪里去,整个四柳州,大大小小的世家,谁家没干过这事。

  这确实有违大周的律法,可这又怎么了?在这四柳州,世家就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