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平素说话相伴,亦是刘婠这个女儿最为贴心。
然后她眸中流淌几分恨色,不觉望向薛凝。
“薛娘子好狠的心!难怪虽为孤女,短短时日却名满京城,加官进爵,还攀上裴氏!说到底,无非是靠一副冰冷狠心,踏着旁人尸骨往上爬!你长于宁川侯府,结果宁川侯府名声尽毁,你却百般委屈!果真是好手段!”
这些指责薛凝当然亦可分辨,不过估摸着陈氏并不是想讲道理,而是想要发泄。
她正欲开口,沈偃却已挡在薛凝跟前。
沈偃低低声:“伯母还请节哀。”
陈氏为之气结:“沈少卿!我本以为你性子宽厚,并不计较前事,对阿婠亦是情深一片。未曾想,你所谓情意竟不过如此。阿婠被这薛娘子所害,你若真心真意,便不会护住害死阿婠女娘。你尚有如此闲情逸致!”
“你究竟有没有真心?”
沈偃说不出话,也未让开。
薛凝轻轻说道:“陈夫人,沈家亦折了一位大公子,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
陈氏面色郁郁,当然觉得大不相同。沈舟与沈偃素来不和,沈偃不计较亦谈不上什么牺牲。但这话终究不能宣之于口,陈氏到底未再说什么。
此事若闹出来,到底是刘家理亏,有损家声,可能会累及家里其他人做官前程。
只是这薛娘子好利的口舌!
该来就会来,薛凝倒谈不上如何难受。
既断狱验尸,认真查案,肯定会招至一些怨恨。
刘婠这件事,薛凝也觉得颇为可惜,但并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不过累得沈偃陪她一块儿离开刘家。
沈偃既出身相护薛凝,陈氏也没那么好气性容沈偃多留时刻。
依陈氏看来,沈偃肯定是虚情假意,不配伤感。
薛凝忍不住打量沈偃,沈偃面上郁色浓浓,甚为恍惚。
她打量沈偃时,沈偃也察觉到薛凝在看自己。
沈偃略顿了顿,然后缓缓说道:“薛娘子?”
薛凝收回目光,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刘婠那样强烈的性子,就好似漩涡一般,能将沈偃这样性子的人卷进去。
更何况刘婠如花似玉,又死于最美丽时候,又是这般决绝的自尽,又死在了沈偃怀中,如此必定会留下很强烈影响。
她怀疑沈偃很难从刘婠影响下走出来。
但这样的事,也没办法相劝,说什么放宽心,饶过自己,这样的话人人都会说,可是能做到的能有几个?
大道理易说易懂,但做到就不容易。
薛凝虽摇了头,可沈偃大约亦明白薛凝心思,轻轻说道:“我很羡慕阿婠,什么都可以不顾忌,想要怎样就怎样,没有那么多顾忌和考量。不过,我终究不能和她一样,你放心。”
刘婠是不管不顾发疯文学,可以癫到极
致,薛凝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吸引力。
沈偃倒是到现在也未发疯,阳光落在沈偃身上,沈偃容貌俊秀,可双颊却似泛起淡淡青色,好似消去魂魄,只剩躯壳。
薛凝暗暗心惊。
刘婠那样的自然不好,可一个人如若跟沈偃一样内耗,什么都理论清楚,终究会使自己消磨殆尽。
薛凝想分去沈偃注意力。
她想了想,轻轻说道:“刘娘子死前,曾说过知晓杀死沈舟凶手是谁?她是怎样知晓的。”
沈偃摇摇头。
刘婠所赠发钗还戴在了沈偃发间,似亦散发出一股子淡淡的血腥气,好似提醒着刘婠的死。
沈偃没有摘下的意思,就好似刘婠的魂魄紧紧纠缠着他。
沈偃不知晓,薛凝目前亦并没有什么头绪。
她想了想,然后说道:“刘娘子好似已经察觉到赵少康骗了她,不知晓怎样知晓的,知道赵少康并未去杀沈舟。”
那实在太巧合了,沈舟偏偏这样死了,赵少康又拿回来信物。似刘婠这样精明的人亦被误导,真以为赵少康成了事。
但实则赵少康却并非真凶。
沈偃点点头:“她,自然是气得厉害,她让我替她杀了赵少康。可是,我并没有应。”
沈偃咬了唇瓣一下,隐隐有几分压抑之色。
也许他内心深处是想答允刘婠的。
如若不是赵少康说这样谎,这半年间刘婠精神绷静,事情未必能到这一步。
刘婠死前对赵少康自是刻骨之恨。
薛凝却摇摇头:“不知怎的,刘娘子那样说时,我觉得很是奇怪。”
究竟为何觉得奇怪,薛凝也说不上来,只隐隐觉得有些事自己仿佛忽略过了,却是十分重要之事。
她想到那时赵少康证词,赵少康说自己并未杀沈舟。
那时沈舟已死,还流着血,他却顾不得许多,只摘下沈舟那枚发钗,方便他博得刘婠那个美人儿。
薛凝心里咚咚一跳,似想到了什么,仿佛已窥见几分迷雾之中真相。
便这时,却听着喧闹之声,马蹄声急急而来。
十来个骑客人在马上,挤入这条街,为首之人正是阴陵侯的义子高彦。
阴陵侯十来年前翻修府后一片废园,新修屋舍,使得自己部曲义子皆住在阴陵侯府左近。
这条街平素也没什么旁人,皆是阴陵侯亲眷出入。
高彦身为阴陵侯义子,住得离刘家不远,如今得了讯,匆匆赶来。
高彦面上满是怒色!
陈氏报讯,也是知晓高彦痴心,想高彦来救女儿。
不过这讯也传得迟了些,高彦半途得了消息,知晓刘婠已经自尽死了,不觉面色更怒!
他目光便落在了薛凝身上,这样个小娘子,生得倒是貌美,却是不依不饶逼死刘婠!
虽是郡君,不过是个孤女,哪怕近来得势,也不过是个女流之辈!
高彦面色凝怒,策马接近,也不讲理,拿起鞭子便狠狠抽过去。
沈偃眼疾手快,拉住了薛凝的手腕,将薛凝往后一扯,自己再顺势向前。
如此一挡,沈偃身上挨了一记。
鞭扫中之处热辣辣发疼,沈偃面色不便,只沉声说道:“高郎君刚得宫中赏识,升了官职,便如此不知分寸,未免显得不堪大任,更枉费宫中一番赏识。”
高彦面色甚恼,不但高彦,随高彦而来十多个骑客皆面泛怒色。
刘婠貌美,又善施惠,喜欢她的人不少。
高彦冷笑:“薛娘子依仗宫中娘娘赏识,便可肆无忌惮的逼死人命?阿婠便是有错,自有朝廷法度制裁,何必用言语将一个高傲女娘生生逼死?还是她十分享受,为了扬名,自然行事偏激,不管不顾?”
高彦一张口,便是扣了好大的帽子。
一个人心存愤恨,想要挑刺,总是能挑出刺来,总会寻出匪夷所思角度谴责。
沈偃却已说道:“阿婠死时,我正在现场,并不觉得薛娘子有何逼迫。高校尉人未至,身未到,甚至未曾与刘家人说上话,便口口声声,宛如亲眼目睹。如此随口造谣,是非不分,不知真的可堪大用?”
“还是因阿婠之死,你刻意泄愤,说出了这些言语?”
高彦冷笑:“沈偃,你根本不是个男人!”
“阿婠死了,你却还在这里软绵绵的,讲规矩!”
薛凝感觉沈偃将自己手腕捏得很紧,捏得自己腕骨微微发疼。
她欲向前分辨,但沈偃很坚持让自己在他身后,不必直面高彦凶蛮。
高彦显然并不是个讲理的人。
这样的蛮子若真动粗,吃亏的还是身子骨较弱的小女娘。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薛凝眼尖,已窥见街口另外一道身影。
裴无忌赶至此处并不稀奇,毕竟薛凝使唤了玄隐卫士帮衬办案,从吓唬赵少康,到监视赵少康和刘婠,薛凝都用得上人。
用的是裴无忌的人,薛凝也没指望这几个人能不报告裴无忌。
除开裴无忌,还有灵昌公主。
灵昌今日男装,一路策马而来,双颊亦浮起了两片红晕。
见着如今这一幕,裴无忌双颊已染上盛怒,眉宇间隐隐有几分冷意。
高彦实是不知好歹!
实则高彦已有意避忌了,毕竟沈偃跟裴无忌与灵昌公主相熟,满京城谁人不知。顾高彦一开始也忽略沈偃这个情敌,把火气都发泄在薛凝身上。
据说这几月以来,薛娘子跟裴氏来往并不多。看来之前宫中虽有恩赏,只是些面子情,证明朝廷是赏罚分明。
但裴无忌显然并不体谅高彦这番巧妙用心。
裴无忌衣饰华美,若流云裁锦,灼灼桃夭,但容色却冷,若寒冰淬眸。
裴无忌已欲向前了。
薛凝感觉到沈偃捏紧自己手腕用力,蓦然心动一动。
她面朝裴无忌,恰巧跟裴无忌四目相对。薛凝举起手指,凑至唇前,轻轻嘘了一声。
也许裴无忌不应该向前,不要事事替沈偃应付。
裴无忌一怔,举止微顿,容色变幻不定。
灵昌公主亦瞧在眼里,她亦未向前,低低声:“薛娘子许是对的。”
第99章 窥见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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