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他自是觉得可惜,不过也
并不丧气。
虽毁了一尊像,但神本真正存在,不必拘泥于一尊像。
今日,是他杀了赵少康。
当然便算杀了赵少康,也没什么可得意的。他并未得到神明指示,没有遏制不住的杀人冲动,没有那蠢蠢欲动饥渴之感,赵少康也并不是神明想要的祭物。
不过是个好赌鬼,人不聪明,品质也低劣,以此为奉,神明自是不喜欢。
但赵少康知晓得太多了,他必须得灭这个口。
要杀赵少康,他也得费点儿心思。
那个薛娘子倒也有些本事,在他欲灭口赵少康时,薛凝却是寻上来。她查出赵少康不在场证明是假的,案发当日,赵少康到过现场。
于是赵少康便有了重大嫌疑,哪怕赵少康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也被玄隐卫士监视,且不许离开京城。
一件很简单灭口,却忽而上了难度。
于是他只有费些心思,跟那位薛娘子争时间。
沈偃也罢了,薛凝却是十分的聪明。也许薛凝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回过神来,猜到赵少康言语里破绽。
他得跟这个薛娘子争时间。其实他也曾想过干脆杀了薛凝灭口,可比较之下,总归还是杀了赵少康更方便些。
更何况赵少康知晓得实在太多了,薛凝一死,保不齐赵少康会受什么惊吓,说出些原本不该说的话。
总而言之,对付这薛娘子,也该在杀了赵少康之后。
赵少康若逗留家中,又有玄隐卫士盯着,他便是起了心,动起手来亦是十分困难。
可如若出了门,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他也顿时有可可趁之机。
那便要将赵少康引出来。
那惜惜是赵少康相好,她写了一封信约赵少康,又差遣小婢送出去,再对自己讨好一笑。她虽依顺自己吩咐,但大约亦是不甚明白自己为何如此。
她亦不必明白。
自己目标是赵少康,但惜惜亦不可留。他伸手捂住惜惜口鼻,如杀鸡似的将之割喉,他松开手时,惜惜身子如吃醉酒一般摇摇晃晃倒下,一蓬喷溅鲜血撒在粉璧之上。杀了惜惜,他再提着带血的刀,到了庭院,砍翻受惊欲逃的老仆。
接着他便在门口侯住,等那送信小婢归来。
那小女娘给赵少康送了惜惜情信,除了书信,还送了一条惜惜贴身系的大红汗巾子,香气扑鼻,上还绣了一首露骨艳诗。
和刘婠不同,惜惜花样便多上许多,颇会撩人。
加上赵少康这几日闷拘在家中,早腻味透了,也禁不住惜惜这专业撩拨。
那送信小丫头也暗暗觉得好笑,估摸着这高陵侯府的少君多半会抵受不住。
及回了家,才推开门,那小婢已觉不对。
一股血腥气隐隐透出,内里安安静静,触目惊心。
然后一只手从门内探出,狠狠将送信小婢拽了进去。
门内传来闷哼挣扎之声,可持续时间却很短,再之后,内里便没有声音了。
这样小小折腾,就好似将一颗石子扔进池水之中,哪怕扔进去时泛起了一缕涟漪,可很快便消失无踪,再无什么声气儿。
门又重新合起来,好似什么事也未发生。
他便这样连杀三人,心里也并不觉得,只抬手皱眉,只因接连杀了三人刀口也不免卷了。
他随手扔了刀,嫌卷口的刀已经不够利,于是弃而不用。
小婢躺在地上,眼珠瞪得大大的,哪怕已经死了,面上惊慌之色却是未褪。
死去的婢女血还在流。
可他并不在乎,从对方怀中取出回信。
一番折腾倒是不算白费,赵少康答允回来。
两人相约午时,那还要等一会儿。
他也不急,要缓口气。
于是他随手割了小婢一片衣襟,拿来擦去面上手上血污,再给自己烧壶热茶润润喉。
也并不觉得累,只是有些口渴了。
赵少康是午时还差三刻便来了。
他已观摩了几次,知晓赵少康会一个人来。
每逢见惜惜,赵少康便令马车停在巷口,随从不必跟来,自己走去敲门。
食色性也,这惜惜拢人做生意,所谓琴棋书画亦不算精通,却烧得一手好菜。比如煨鸡汤,瓦罐炖好后撇去浮油,再细细切葱与酸菜撒汤。
赵少康亦觉得馋,馋美色,馋美人儿。
可这次他推开门,迎来却是致命一击。
一柄小巧利刃刺入他上腹,也就是他肝脏位置,就好似沈舟被刺中的部位一样。
那刀还插在赵少康身上,然后他便被压在墙上。
对方一手将他制住,使其不得动弹,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唇,掩住了他的呼叫。
血不断在流,顺着赵少康的衣摆湿哒哒的润下,积于地汇成血泊。
血流得越多,越无力反抗。
赵少康眼里满满皆是惊恐,眼神渐渐却开始涣散。
然后他腾出了一只手,将扎在赵少康肝脏处那枚匕首抽出来。
染血的匕首映着赵少康一双眼,他把赵少康的那双眼睛给挖出来!
薛凝手指移开了赵少康的身躯,冷汗津津,面白如纸。
她面色不大好看,不过也谈不上如何明显了。如此血性案发现场,哪怕是老练的公门中人,此时此刻,亦是颇受震撼。
除开赵少康,还死了三个人。
惜惜死在屋内,老仆和小婢尸首横在庭院之中。当然因为下雨缘故,庭院里几具尸首亦被移于厅内。
从尸体检查情况来看,赵少康刚死没有多久,惜惜和老仆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一个时辰,已经产生尸斑,且絮状尸斑开始渐渐连片。小婢已有尸斑出现,不过尸温稍微高些,死亡时间也较近。
更令薛凝毛骨悚然时,此处茶水犹温,一旁还扔了一片沾血布帛。
这擦手布无明显血掌印和指纹,可能是只擦拭飞溅鲜血缘故。
死亡时间不同,茶是凶手自己煮的,他有些口渴,杀完人还热水喝了,这么等着赵少康来。
这心理素质确实没得说,亦与薛凝所听到的凶手心音十分吻合。
对方目标就是杀赵少康灭口,显然是个极凶残之人。
薛凝唇瓣轻轻吐出了一口。
她面颊微白,唇瓣却似染上了一层淡淡脂红,若渲染的细瓷。这样一副纤弱样貌,却有一双明亮沉淀的目光。
那一双眼坚决又冷静。
她想了想,忍不住侧头,对沈偃说道:“有一件事,我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沈偃看着眼前残忍之景轻轻的吐了一口气,亦不觉侧头,露出垂耳恭听之意。
薛凝想了想,说道:“赵少康那样的性子,是既自私,又无赖,什么好事都要占干净。如若那日他当真窥见真凶是谁,对方身份又是不俗,也许他亦会凑前去,想要占占便宜,你说是不是?”
就好似赵少康一直勒索刘婠一样。
薛凝继续说道:“如若赵少康未曾借此牟利,大约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那个人他不敢得罪。”
薛凝当然亦有一个怀疑。
第101章 汝为鱼肉,已在砧板之上,只看……
死者赵少康是个不懂得敬畏的人。
他曾经也敬畏过刘婠,在刘婠跟前小心翼翼,低声下气。因为刘婠貌美,因为刘婠追求者众。但刘婠把柄落在了赵少康手里后,赵少康姿态就与从前大不相同,亦令刘婠对他心生杀意。
沈舟颇有前程,手腕也厉害,但因刘婠挑唆,赵少康甚至对之动过杀意。
按照薛凝内心描摹,值得赵少□□畏的人,大约并不能是同龄人。
听闻赵少康如此胡闹,府中上下无人能管。唯其父高陵侯说上几句,可能赵少康还会听一听。
那些心思流转间,薛凝眸色动了动。
灵光乍现间,薛凝好似想到了什么。
薛凝抬头,忍不住望向沈偃:“听闻阴陵侯本不喜欢你家大兄,不过刘娘子痴心,去年秋日,到底还是松了口?”
沈偃微愕,接着点点头。
“阴陵侯本不喜大兄性子,不过后来阿婠痴心,阴陵侯亦放软了态度。”
薛凝嗯了一声,做出一副洗耳恭听模样。
沈偃性子温和,却颇为心细,也使得沈偃更能察觉人性之幽微。又或者许正因如此,沈偃也自然接受到更多阴暗处。
有利亦有弊,薛凝亦相信沈偃心细,能察觉得到旁人察觉不到之处。
沈偃本来一句话已概况完毕,薛凝偏做出一副还要继续听的模样,他只得多说几句。
“大兄也改了许多,他不止对阿婠温柔体贴,还不再笃信道家之术,譬如炼丹、守静、吐纳、辟谷等养身之术。”
薛凝问:“阴陵
侯并不喜这些道家之术?”
沈偃摇头,说道:“阴陵侯性子刚硬,对这些不屑一顾。曾有人将个善于炼丹的罗方士举荐给他,阴陵侯却扯碎人家衣冠,将之逐出府去。这手段固然激烈了些,可有李崇俨那件事,也是可以理解。”
“后来大兄跟阿婠言归于好,大兄也将这些昔日旧好都撇开了去,不过,也算不得如何牺牲。”
薛凝抓重点:“想来沈大公子所谓沉迷道家之术,本不过是一种人设。”
沈偃点点头:“其实大兄道也信,佛也信,什么有利,总归都会信,但也不算多虔诚。前朝信佛,修了许多佛寺,乃至于前朝皇帝要毁佛。如今京城佛寺虽多,不过道观亦不少,达官贵人以道术养身,大兄亦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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