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裴无忌心里亦有郁气,很不自在。
他也想自己为什么不自在,这是裴后意思,不过同样也是姑母身后陛下意思。
要说残忍,也算不得多残忍。从前涉及巫蛊、邪祟等异事,牵扯者众,甚至形成勾连祸事。如今宫里从宽处置,连阴陵侯的义子、部曲都未大范围涉及,已是十分宽容。
要说道理,十来岁的苏南之死也自是有一番道理的。
可那淡淡血腥气始终萦绕在裴无忌心头,让裴无忌不大舒服。
而伴随这些崇俨法师信徒伏诛,这些邪诡之事在市井坊间议论也渐渐淡了。
薛凝那日跟裴无忌聊过后,也有半个月没见着裴无忌。
说奇怪也不奇怪,裴无忌看着就是个好面子的人,心内必然计较,估摸着觉得尴尬。
还是沈偃口里提及裴无忌名字。
沈偃说及皇后劝诫之事,裴无忌太过于爱打扮,喜华服,爱熏香。裴后觉得不好,觉得有玩物丧志之嫌,故劝裴无忌有所节制。
裴无忌也听了进去,虽不至于穿得十分粗陋,还是讲究的,却也不再过分下功夫。
因没旁人,薛凝忍不住开玩笑,说道:“可惜了,裴郎君那样一副容貌,整日里好好打扮,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沈偃忍不住失笑摇头,说道:“这话可别在无忌跟前说,他最厌旁人赞他容貌。”
薛凝忍不住发感慨,想何至于如此。
有些话,沈偃却没有跟薛凝说。
裴无忌样子好,行动力强,但也有霸道的名声在外头。霸道名声是双刃剑,可以说裴无忌不知畏人,让人生出信任心。但如今玄隐署逐渐立足,裴后也筹谋给自己侄儿转型。
从裴无忌不再讲究穿戴开始,皇后想要打造裴无忌成熟稳重个人形象,也是借机好一番宣扬。
不过这些盘算,就不必跟薛凝说了。
薛娘子很聪明,查案也有天赋,却并不大懂得朝廷间的勾心斗角。
街头裴无忌伸手撩开车帘,目光望去。
他没上前打招呼,沈偃与薛凝自是浑然未觉。
裴无忌却对二人平素做什么了如指掌。
城南张寡妇带着一双儿女做活,靠卖豆腐赚不少,却惹人眼馋,引来杀人之祸。
薛凝却已断出真相,抓住凶手,告慰死
者。
裴无忌想这样也不错,若不靠近政治中心,底层百姓间的是非对错总归是黑白分明的。杀人无非为财为禄,亦或者为情,凶手都是该死之人。
薛凝也做得开心,更觉得有意义,做的也是实实在在的事。
女娘今日梳着双环髻,打扮整齐,鬓间还簪了一朵芍药花。
时下流行簪花,男女皆然,引为风流。而薛凝虽干的是验尸断案之事,也是爱俏。做完事,她也会给自己戴朵新芍药,让自己漂漂亮亮。
裴无忌认真看着她,那样的年轻干净,鲜润纯粹。而且这样的纯粹不在于什么都不懂,明明已见识那许多恶毒人性,那女孩子仍愿意向阳而生。
明媚得仿佛让裴无忌心里郁色都散了散。
裴无忌忽而间回过神,竟有些魂不守舍。
心尖酸酸涩涩,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他蓦然放下车帘,又莫名有些生气,只沉声令车夫快走。
然后裴无忌也想簪花,簪一朵芍药花。
第110章 教科书般的大恶霸
薛凝回法华寺时,跑了一整天,已是十分疲累。
翠婵是会讨人喜欢的,一边替薛凝按摩松骨,一边对薛凝进行吹吹捧捧。
“姑娘是能者多劳,满京城女娘皆没你聪明,难怪皇后对你如此器重。如今姑娘既是六珠女官,府邸又在修了,等正式开了府,这风头将满京城女娘都压下去。”
薛凝忍不住笑了下:“就差赐我个漂亮郎君来消遣了。”
翠婵不知道薛凝口嗨想要个男模,正经理解一番,说道:“以姑娘所受器重,以后皇后赐婚,定不会差。”
薛凝笑笑不好解释自己的调侃。
正这时,寺尼匆匆来告知,说宫里来了人。
薛凝也提神去了前殿,来的是程舍人,也是熟人。
程舍人来传了旨,说让薛凝前去北地郡,查去年开春一桩悬案。死者是容家之女容兰,容家是北地郡本地豪强,去年春日被人谋害,而今并未破案,影响不大好。
当地无能人,于是裴后一道旨意调薛凝前去。
北地郡临近边关,素日苦寒,程舍人传了旨意,恐怕薛凝不乐意去。
薛凝倒是还好,她穿来后素日里拘在京城,难得有机会走一走,只是心下不免好奇怎会有这样一道旨意。
程舍人看在眼里,倒是暗暗称奇。
她接着便说道:“此去北地郡,天远路寒,素日风霜重,裴后给你拨了十人,另有个卫郎君随身相护。以后他便常跟你,只作你的下属,不必受别的派遣。”
一名少年向前,向薛凝行礼。
程舍人亦说道:“这位便是卫郎君卫淮,你居于女寺,他出入不便,自会在法华寺附近另寻个居所,方便你差遣。”
薛凝心想那便是给自己拨了个随身侍卫?
想不到自己吐槽竟一语成谶。
裴氏送完房子、官职,还给自己送个漂亮少年。
她忍不住打量卫淮。
十七八岁少年,看着跟薛凝差不多年纪,比薛凝高一个头,身形削瘦精悍,大眼薄唇,背脊挺得直直。
少年模样生得不错,然则脸颊之上却有一枚刺青,格外触目惊心。
这大夏获罪之人,皆是面上刺字,再行发配,可见卫淮至少曾经是个罪身。如今皇后赐给自己,薛凝也不好多问。
看这少年气度,也不似出自寻常人家就是。多半是什么官宦之后,家道中落,忽而获罪,连累幼子流放。
只看卫淮身量,看着也是练过的。
抛开别的不谈,薛凝倒确实需要个有武功的随身侍卫保护。她身子骨弱,武力值不高,之前虽可从廷尉府以及玄隐署调人,但多少有些不方便。
有个能使唤的会武侍卫挺不错的。
薛凝漂亮的杏眼轻轻眨了眨,心想也不知能不能合得来。
出发当日,申靖居然现身相送。他是裴无忌下属,也是被裴无忌踢过来的。
“署长说他曾在北地郡任职,人脉关系都有些,薛娘子大可用之,不必忸怩,他与你之间不必误会。还有,他也赠你一件信物,以此为凭。”
申靖说完话,心里也多想了些。
那就是裴署长对薛娘子没有什么男女心思?
虽非男女之情,但大约是赏识薛娘子,故也肯出手帮衬,这般襄助。
所谓做不成情人,亦可做伙伴。
申靖也不觉感慨,署长果真是个事业脑,这满心都放在事业上,再放不下一丝男女之情。
也不知晓薛娘子心里怎样想,申靖还脑补出些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调调。
薛凝也未曾察觉到申靖眼底深处那一抹同情。
她打开匣子,内里有一枚玉佩,做工十分精巧,玉质十分莹润。薛凝虽不懂玉,却也能看出是上上佳品。
本朝亦不能随意佩玉,寻常商贾并无佩玉资格,坊间玉也不能贩售流通。亏得薛凝还有个便宜郡君身份,否则还不好拿。
好在裴无忌所赠也不是什么钗簪头面首饰,赠枚玉佩并不显得暧昧。
薛凝也落落大方系在腰间。
她窥见申靖也似略松了口气。
申靖离去之时,特意扫了卫淮一眼,似有几分惊异,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至始至终,卫淮并没有说什么。
薛凝上了车,马车滚滚,薛凝想着申靖方才神情。
其实男女八卦只不过是个添头,她收了裴无忌赠礼,加上因沈偃缘故跟裴无忌的一些来往,申靖便觉得她算是自己人。
裴无忌去年回到京城,关于他的传闻也多,加之薛凝住在法华寺,愿意不愿意都听了一耳朵。
裴无忌回京城前为北郡司马,属从郡尉。北地郡位属边塞,本地郡守通常兼任军职,郡守长孙安兼本郡都尉,节制一地军事。能担此要职,必然也是深得宫里信任。
长孙安是名将,不过岁数比较大了了,已将七十。人老则力衰,加之近年边关无战事,边贸互市又经营得红红火火,长孙安这性子亦是愈加的平和安顺。
而且长孙安是裴后的人。
当初是裴后举荐,长孙安方能为北地郡守。
是故裴无忌到北地郡任职,长孙安也颇多相让。偏生裴无忌也不是那等你谦让他也退的性子,裴无忌是得寸便进尺,张扬不行。
是故彼时裴无忌这个北郡司马十分招摇,奉承者众,军中多有趋炎附势之辈依附裴无忌,以盼攀上裴家得个前程。
听闻因山高皇帝远缘故,裴无忌在北地郡极是招摇。
这贵族子弟一失了约束,便不能安顺,行事未免显得轻狂。
据说彼时裴无忌恣意任性,是杀了人的。
京中迷恋裴无忌的女娘不少,恨不得将裴无忌给挖个底朝天,她们自然也知晓这些事。虽是如此,裴无忌人气倒是有增无减。裴无忌在外双手染血,沾染人命,又兼容貌俊美,身份尊贵,哪怕知其凶戾,亦有不少女娘吃这一口。
当然喜欢裴无忌的女娘亦有不吃凶戾人设这一套,人前为裴无忌分辨,认定这些传言虚无缥缈,不过是造谣诋毁。大夏是有国法的,岂会杀无辜之人却无事?无非是因为嫉妒,所以造谣传谣。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无非是太多人羡慕嫉妒裴无忌罢了。
那时薛凝也听过这个传闻,不过也未想到居然轮到自己查这个传闻。
薛凝心思沉沉。
依薛凝看来,裴后这个长辈对裴无忌这个侄儿十分爱惜,铺垫前程。如若裴无忌真杀了人,事情已经压下去,何必再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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