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此刻薛凝下了马车,双颊也是红晕未褪。
春风并不热,所以更衬得薛凝脸热。
她干脆讨了一匹马,人在马上,一颗心犹自砰砰乱跳,不敢相信自己真能将那些揣测之词都说出来了。
裴无忌那一言难尽的表情留存于薛凝脑海,薛凝估摸着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忘不了。
但薛凝并不后悔说清楚。
她伸出双手,拍拍脸颊,双颊若海棠花似那样红。
人要从历史里汲取教训,跟越止说以后恐不能常来玩,跟裴无忌说并无男女之情,主要缘故是她并不喜欢恨海情天感情戏。
薛凝想着日子还是简简单单才好。
刘婠便死于属于她极致的爱恨之中,这其中固然有扭曲艳丽的震撼,可也令人望而生畏。
薛凝并不想这样。
那些心思都浅浅的。
若让薛凝来分析,她觉得自己有点儿被越止吸引,不过越止的心思却琢磨不定。至于裴无忌却正好相反,哪怕说她自作多情,她也觉得裴无忌有点儿被自己吸引,但自己对裴无忌差点意思。
不过无论哪样,薛凝暂时皆不想继续下去。
越止太懒散,不大会主动,如若薛凝不常去,自然渐渐淡了。裴无忌又太骄傲,薛凝说了自己不喜欢,哪怕裴无忌有点心思,也不屑再顾。
这样捉摸着,薛凝觉得自己处置得恰到好处。
春风拂暖,薛凝面颊上热意未褪,不过把心思捋顺后,整个人倒是已经平静了许多了。
第109章 婚事与心动
阴陵侯已诛,其余余党亦被控住。
裴无忌得宣入宫,被领入蚕室。
裴后换了一身素服,正自操劳。
每逢春日,大夏皇后亦是要亲自养蚕织锦,以为女子表率。裴皇后活儿干得麻利,做事有条不紊。
桑叶是新鲜摘下来,晾干了露水,又用剪子剪成一条条,喂蠕动的蚕宝宝。
裴皇后自顾自自己做的事,也没让裴无忌沾手。
她也没有先说案子,只目光上下逡巡,说道:“无忌,这随身熏香可是新制?”
今日裴无忌只着常服,未着官服,腰间系着一枚金丝镂空香囊。
裴皇后如此问,他也应了声是,又解释:“是新调的香。”
裴无忌爱打扮,会在穿戴上费功夫,且又极会打扮。
除了穿戴,裴无忌也会自己调香。
裴后剪完桑叶,歇了手,又招手让裴无忌向前:“让我瞧瞧你新调的香。”
裴无忌伸手奉上,又说道:“是用龙脑香、沉水香、甘松、郁金、苏合香、麝脐、犀角霜几味调成。”
裴后嗅了嗅,亦不由得称赞:“前调微涩清凉,后息回味馥郁绵长,果然不俗。便是宫里调香师父,也未必有你本事。”
裴无忌衣饰爱华美精致,如今更是名扬京城。
阴陵侯连杀几人,据说死者都是仿着裴无忌去年所佩的飞仙钩样式,故而触阴陵侯之怒,乃至于发疾杀人。
这市井坊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裴皇后将香囊还回去,说道:“你什么事都做得好,做得漂亮。无论男子女子爱打扮漂亮,这都是人之常情。只是花过多心思在这些事上,终究亦耽于小道,消磨心志,不适做些大事。”
裴皇后强调:“我不是说不好,是不能太过。”
裴无忌想了想,说了声是。
裴后带着裴无忌出了蚕室,阳光融融暖和,夏宫花园里的花也都开得十分娇艳。
裴皇后说道:“这花园里花开了,你岁数也不小了,也该成个家,娶妻生子。这几个月里,我看你对薛娘子倒还好?可是有什么心意在人家姑娘身上?”
裴无忌默了默,说道:“她总跟阿偃一道,心思并不在我身上。”
薛凝还特意提醒裴无忌,表露出她对裴无忌没什么意思。
裴后失笑摇头:“前些日子,阿偃那孩子跟刘婠的故事传得沸沸扬扬,又这样的绘声绘色。可经历这样的流言蜚语,薛娘子和沈少卿关系还不错。这世上不会有这样大方的女娘,这说明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阿偃痴迷于死了的刘婠,而薛娘子对他也并无男女之情。”
听一个人说话,不要听他说什么,要听他没说什么。
裴无忌只说薛凝总和沈偃一道,却并没有否认他心中有意。
裴后也不以为怪,少年男女总处一道,有些心思也是人之常情。
她叹了口气说道:“要说这薛娘子,除了傲气重了些,其他也好。女娘有几分傲气也挺好,至少放在身边也贤良,宜室宜家,也有能助你之处。按说你和她相处几年,再纳她为妾,也没什么不妥。不过我看这薛娘子绝非能屈身做妾的性子,倒有些做事情气性,定是不愿屈就的。我看你这些心思,也只能收了。”
“毕竟旁人虽皆说裴氏霸道,但你知晓我平素行事,真用得着的人,必要心甘情愿才是。三分威慑,却要七分甘愿。就似你做这个
玄隐署署长,半年多时间,也将拨给你的下属收复得七七八八。”
“既然人各有志,你也总不能勉强人家薛娘子做妾。”
裴无忌从来没想过让薛凝委屈做妾,不过话至唇边,他亦不知晓说什么。
薛凝说了对他无意,他总不能自导自演,演什么为爱力争。
姑母实是高看他了。
他虽为裴氏少君,难道一定会让女娘趋之若鹜?
这些事实是让裴无忌烦闷透了。
他面上不觉透出几分悻悻之色,也恰巧被裴皇后看在眼里。
裴后也熟悉这样的神气,裴无忌性子还未定,也不耐烦听什么婚事上谋算。
就好似一些年轻女娘,年纪还轻时,也不耐烦听家里母亲说宅斗。大夏的贵女年纪还小时,喜欢身着男装到处跑,哪耐烦听夫妻间如何容忍,如何拉扯,如何安置妾室。那些无聊狗血事,年轻时听着都庸俗不堪。
可到了一定年纪,真嫁给人妇,这些手段心思总是要学的。
裴无忌性子分明没有定下来,也不耐烦盘算这些。
修剪花草总需挑合适的时候,裴后也不着急。
说完私事,裴后便开始说公事。
她说道:“阴陵侯这个首恶虽已伏诛,但余党尚未处置。他义子收得多,可也不是个个知情,不必一一连累,免得整个朝廷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这朝堂之上,多少也需安宁祥和之气。”
“不过该宽虽宽,该严却需严。阴陵侯放肆到如此地步,总需做出严厉样子,以儆效尤。他家中亲眷族人皆已扣下,也都处置了吧,总要做出个样子,免得旁人以为朝廷软弱。”
裴无忌也谈不上意外,应了声是。
阴陵侯作乱,闹得全城戒严,提早宵禁,几门紧闭,甚至皇宫也通宵戒备。如此情态,说是战时也不为过。
闹腾成这样子,也绝不是死一个阴陵侯便能了结。
裴无忌出宫时,有人送上一匣。
匣子有一道圣旨,裴后虽传了口谕,也转头也有盖了印玺的正经圣旨送上来。
裴无忌也知姑母行事素也是妥帖周全。
阴陵侯府已闭了好几日,被守得滴水不漏,如今终于等来朝廷的旨意。
裴无忌入了府,见着苏家亲眷纷纷被押解出来。
被关了这么几日,自然担惊受怕,受了许多惊吓。故这些苏氏族人被押出来时,个个皆面容枯槁,失魂落魄,全无精神。
裴无忌继续往里走。
他来到苏南之房里。
阴陵侯几个孙子里,要属苏南之最得宠爱。
这一来因苏南之是苏家长房嫡出,再来就是苏南之样子生得俊俏,性子也很伶俐。
裴无忌对阴陵侯的几个孙子认得不全,也不是个个相熟,不过却算认得苏南之。
那时裴皇后跟阴陵侯关系还好,总会招苏南之入宫,还让苏南之当了几年皇子陪读。
那年宫宴之上,越止挑唆,使得苏南之教训了十七皇子萧润,也不过是训斥几句便了事。
这个时候的裴皇后,就像是个长辈。两家长辈关系好,孩子们也总会玩到一处。
裴无忌回忆前事,心头忽而生出了几分异样。
然后他低下头,目光落在了苏南之身上。
苏南之方才正在练字,现在裴无忌进来,苏南之也站起来,也向裴无忌见礼。
练字是为了静心,可苏南之站起来时,模样瞧着却有几分紧张。
到底是十多岁少年,如今样子亦显拘谨。
裴无忌忽而说道:“你少报半岁,便没过十四,那也不必死了。”
没有死,那便和女眷一并流放,送去苦寒之地。运气好些,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苏南之却拒之,说道:“苏家已如此,何必再矫词逃生?与其苟活,不如这样便死了,也与父兄一道,彼此不分开。”
裴无忌嗯了一声,也未拒绝。
苏南之被押走,阴陵侯府加上旁支男眷总共六十七人,尽数斩于菜市口。
围观百姓者众,亦不免指指点点,各自交头接耳,说起阴陵侯牵扯李崇俨这个妖人,在京城暗起法坛,四处杀人。
几名刽子手分批行刑,苏南之年纪小些,是最后一批。
轮到苏南之时,苏南之眼珠子瞪得大大,稚嫩面颊之上亦生出几分惊惧。
谁也不能真的视若无睹。
苏南之并没有出声,生命最后关头,苏南之也似说不出话来。
待苏南之被处置,便有人拿出麻袋,裹住尸首,运去城郊乱葬岗。菜市口也没热闹看了,围观百姓亦各自散去。
裴无忌脸上也没什么太多的表情。
他杀过人,经历的征伐之事亦不少,可这样监斩终究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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