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魏葭略清醒些,便弱弱哭着要孩子,心神大为不稳。裴重只令人拿话拖着,可也似瞒不了多久。
那时裴兰君也产下一子。
她先头丈夫已死,情分其实也不错,可惜就是命运弄人。
孩子生下来,裴兰君会想起些亡夫情意。幼崽偎依在她怀中吃奶时,她内心也浮起无限柔情,催动她骨子里母性。
不过才生下来半月,兄长便来找她,想讨来裴兰君的孩子,送去安慰魏葭。
魏葭身子骨弱,如今生产受损,如若再情志失调,说不定命也熬不下去。
裴重又不好报个外头生的混淆血脉,时间恰好差不多的,便是妹妹裴兰君的儿子。
那软软婴儿拱在母亲怀里时,是裴兰君母性最强时,可裴兰君还是咬牙给了裴重。因为这本是最好的机会,而且是裴重主动讨要。
她已经想到了以后,她还要再嫁,她还有心谋事。这孩子有个正经身份,对他是最好的。
有了这孩子,魏葭又多熬了一年。
她与裴重共同抚养这个孩子,一个第一次当爹,一个第一次当娘。魏葭知晓自己身子不好,还替孩子多做许多套衣衫,盼无忌大几岁也能穿。
小孩子一岁前存不住记忆,可感受到的爱惜却会塑造一个人的性格,裴无忌从来不是缺爱之人。
这一年光景,使得魏葭生命的最后时刻也添了几许欢乐,多了几分欣然。
旧树枯去,新树抽出了绿枝,魏葭是怀着希望逝去。
于是这一年光阴,弥补了裴重许多遗憾。
而今这些秘密是不需要再提及。
裴重从过去的回忆抽回神来,目光落在了裴后身上。
这么些年,自己这个胞妹手腕愈发了得,心肠也越来越硬,行事更是杀伐果决。裴后容色可亲,却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人。
其实长孙昭还在裴兰君身边养过两年,裴兰君曾带他去益州。可一旦长孙昭行为不堪,裴后也未如何留情。
她也不是个多情种子。
裴家声势日盛,可如此繁盛,更需谨慎。处置长孙昭,裴后亦有杀鸡儆猴之效果。
裴无忌喜欢一个孤女,若换做别的裴家子孙,裴后怕是没那么好说话了。
裴兰君就会认为,你既得裴家家族资源,便应该有所奉献,婚事更由不得这个晚辈自己做主。裴后必然会使些手段,拆去这桩情意。
裴重想,能让皇后心里软一软的也只有无忌了。
裴后则轻轻说道:“那薛娘子,我亦是查过了,不但有本事,性子也好。要说起来,也难怪无忌喜欢。”
裴后口里说的是称赞的话。
裴重却知晓裴后心思深,口里只说优点,优点是真心实意的夸,但缺点也是真心实意记在心里。
大家族最讲究是枝叶繁盛,薛凝却并无族人亲眷。
再者薛凝性子虽好,却又硬,未必会顾全大局,估摸着也不会舍了验尸办案的工作。也许比起探案,薛凝不会很愿意管理裴家。
这不是不会就学的问题。
所谓知人善任,薛凝专业能力可以,可并不适合裴家管理岗。
这些话裴后都没有说出来,心里也轻轻叹口气。
又能说什么呢?如裴后自己,当初的第一任夫君也是情之所至。再来就是裴重,当初也是极爱魏葭。所谓少年有情是什么滋味,当长辈的也不是不明白。
照说这薛娘子,不也是对无忌情深意重?这样说杀长孙昭,难道不是为了无忌着想?明知昭儿是自己儿子,也是肯冒险帮无忌争一争。
裴皇后对薛凝有所误解,不过因为这个误解,倒是对薛凝颇有好感。
这时裴后身边白嬷嬷过来,不免在裴后耳边耳语几句。
裴后容色一动,叹声:“这薛娘子果真惦念着无忌的。”
依旁人所见,而今裴无忌的处境也极不妙了。
长孙昭的事扯出来,众人方才知晓裴皇后先头有那么个孩子。可惜裴家内里争宠,裴无忌心狠手辣,竟将长孙昭除之,且又罗织了许多罪状。
京里传言,裴无忌怕是要就此失宠,失了在裴后跟前欢心。
之前裴无忌也有些不好传言,说他在北地郡行事暴戾,手里沾染了人命。不过那些终究是些含糊传闻,又无真凭实据,故也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
可到如今,却是有鼻子有眼,指名道姓。
且裴无忌刚刚回京城,就被招入宫中,据说裴后也是要严厉训斥。
长孙昭的案子是坐实了,但失了裴皇后的欢心,怎么都能挑出刺来。
京城内外估摸着裴无忌要失宠。
偏生这个时候,那薛娘子还在宫门外等着裴无忌,眼巴巴的候着。
裴后得了消息,亦不免生出些感慨,心想倒是一双有情的小儿女。
毕竟裴无忌虽犯错,但毕竟是裴家人,可能也就这么算了。但这时候亲近裴无忌,难保不被迁怒,说不定反被连累让裴后狠狠处置。
可这薛娘子倒是不管不顾。
裴后也没觉得薛凝不好,就是不合适。可虽然不合适,薛凝那叫真心实意,裴后也禁不住生出些动容。
第144章 她本不想磕的
掖门外,十来个京中贵女皆在外候着。今日裴后宣召,只是时辰还未到,众女也先候着,并不急着入内。
如今最惹眼的却是一旁的薛凝,薛娘子不是奉召入宫,看着是在等人。
一旁几个女娘皆知晓薛凝用心,估摸着是为裴无忌。
这薛家女娘胆子可真不小。
说是六珠女官,薛凝能从宫外凑至掖门前,可也要知晓这份殊荣是皇后恩赐,亦要知机图报才是。
薛凝这个郡君可当真不知进退。
队伍中有几个心慕裴无忌的女娘,瞧在眼里,也颇不是滋味。
裴无忌样貌好,只是性子冷了些,而且性情如今瞧来颇为凶戾。若传言为真,而今裴无忌更已得罪裴后。那么年轻女娘们心下再如何喜欢,也要顾忌家里,绝不能不管不顾了。
薛凝却静静站在掖门前,认认真真的,胆子大的很。
也有人暗暗酸,心忖薛凝并无家世之累,全家就她一个人,难怪可以这般不管不顾。
身为六珠女官,薛凝能出入宫中,可到了内宫,还要看主子愿不愿见她。
方才裴后身边的刘内侍已凑过来,传了旨,说今日皇后事多,不见薛凝,还是改日再来。刘内侍态度也还算和气,说薛娘子今日还是请回,不必再此候着。那时薛凝摇头,说虽皇后今日不得闲,她等等裴少君。
刘内侍也略有些讶异,不过倒也没赶薛凝走。
旁人可是将薛凝的回话都听见了,那些个女娘心里都暗暗咂舌,心忖这薛娘子倒是十分直白。
酸是酸,这些年轻的小娘子还脑内脑补了一出戏,那就是这薛娘子跟裴少君同进同出,相处久了,本来看不顺眼也生出情意。而今裴少君出了事毁了名声,已触皇后之怒,薛凝也不管不顾,非要相伴。
别说还真有些情深几许,轰轰烈烈的味道。
那些目光落在了薛凝身上,看薛凝眼神也是截然不同了。
酸是酸,倒略略有些,佩服之意。
已是春浓时节,花艳叶浓,薛凝容色专注而凝定。
这样认真等着如今声名狼藉裴少君样子,倒是颇有几分动人之处。
哪怕,裴少君当真是个凶物呢?
有些女娘心尖儿亦是微酸,有感慨,有失落,就好似无意间看到了别人极热烈的爱情故事。
薛凝可不知晓旁人脑补了一场轰轰烈烈,不离不弃,始终如一的爱情故事。
那时节,是她想要长孙昭死。
裴无忌虽欲杀长孙昭,可却是未遂。
可别的女娘所想一样,薛凝只是个孤女,她不必有许多顾忌。
这样想着时,薛凝也抿紧唇瓣。
一旁贵女之中,御史中丞之女田嬅面色却是不悦,甚不欢喜。
来之前,在场贵女也心里有数,多少知晓裴后召见所为何事。
如今陛下有意广纳贤才,且不拘于世家子弟,不但京中开设太学,还在各地开设学堂。朝廷取士有问策环节,除举荐外,也要考量为官之才。
但大量书籍资源皆囤于世家,寒门学子求学不易,想要读本书都要花费不菲。
所以得官方推行。
裴后也响应明德帝推行政策,替陛下造势。无非是招些学问好的贵族女娘,组织起来教京中寒门女子些学问。
裴后也想拢一批女先生。
田嬅是被家里推进来,也无非是为养养名声。
入宫前,家里耳提面命一番,也是让田嬅在裴后跟前好生表现。
田嬅略听了,心里却不大舒服,更不自在。
她不是不愿意来裴后面前卖好,女子养些名声自是有些好处的。可是,却已有人早在前头,让她够不着。
田嬅目光逡巡,一直落在了薛凝雪润手腕上,瞧着薛凝手腕间的那枚六珠手镯。
因薛凝办案有功,已被裴后赐为宫中六珠女官。这薛娘子果真好手段,才露头角没几天,就将裴后身边老人挤下去。
薛凝已是六珠女官,田嬅再怎么也升不过她去。
田嬅
心里忍不住冷笑,她认为薛凝办的案子也不过如此,升得快,也不过是靠了关系。别看当时裴无忌跟薛凝势成水火,但私下指不定有什么暧昧。必然是裴无忌私底下吹了枕头风,方才使得薛凝被裴后如此看重。
而今哪儿来的什么情深意重?那些满心情情爱爱的小女娘自然窥不出这其中端倪,无非是骑虎难下罢了。
当然田嬅明面上却不会这样说。
她只淡淡冷笑:“这薛娘子被皇后费心提拔,本应该好好做事,可却偏生满心情情爱爱的,这可是辜负了皇后一片费心。她这个郡君满心只顾着疼惜裴少君的委屈,不过裴少君在京城仰慕者众,她又只是个孤女,自然趁着这个机会想搏一搏,却不知真压错宝了会如何?”
田嬅这样说话,这般义正言辞,旁人也不敢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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