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徐医女那时生着病,看着惠娘,倒也没说什么大道理。
她握着惠娘手,说道:“惠娘,人生在世,总是需要一个锚点的。就像舟在江水上飘荡,总是需锚住一个固定之物,才能生根。譬如我寄心于医道,于是我便得到了一种安宁和快乐。哪怕身躯日衰,也会坚强不已。”
“女人也好,男人也罢,都需要一个锚点。譬如医道之于我,对于别人,或者是孩子,或者是父母。当然也可以是丈夫和情郎,只是不大靠得住罢了。”
“否则一个人太寂寞和无措,就很容易被人所趁。”
是这样吗?
于是她便被人所趁,不可自拔。
像个可笑的小丑。
惠娘也想到了自己最最可笑一点。
她竟以为好似冯晋那样出身高贵,样貌俊美,又狡诈聪明男人,需要自己这么一个谈不上有什么地位区区医女去“救赎”。
她竟以为冯晋离了自己真的活不了。
其实无论发生什么事,冯晋那样的人总是能好好活下去的。
就好似现在,都已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冯晋犹自挣扎求存,想活想得不得了。
不过无论冯晋多想挣扎,而今已到了头。
裴无忌一剑划破冯晋手腕,冯晋手中之刀哐当落地。
冯晋凑前时又恰巧被裴无忌本欲指其咽喉的上撩剑锋划过了脸颊。
冯晋那张本来英俊面颊之上生生添了一道剑痕,被毁其容貌。
他惊怒捂住脸,血水从他指缝里渗出来。
冯晋听着惠娘柔柔说道:“裴署长,我愿自首,将当年谋害临江王之事仔细招认。”
惠娘慢慢擦干面上泪水,容色平静得不可思议:“我什么都会细细说个清楚。”
半月后,薛凝方才去拜访越止。
冯晋与医女惠娘谋害临江王之事审得差不多了,市井坊间也议论纷纷,百姓们个个谈性正浓,只觉得比话本还要离奇。
不过对于薛凝而言,这案子已算完结。
虽如此,倒有个小尾巴并未弄清楚。
她来拜访越止时,越止还是那副懒洋洋样子,躺在椅子上甩饲料喂鸽子。
见着来的是薛凝,越止倒是来了精神,轻快的起了身,面上又挂笑。
“薛娘子来了,可真是稀客。”
这稀客两个字里也有些抱怨的意思在,他嫌薛凝来得不够勤。
薛凝也只得说:“最近事务有些繁忙。”
茶水奉上时,越止察言观色,问道:“有事?”
薛凝想了想,点点头:“魏楼已然死了。”
越止流淌恰到好处欢喜:“可别跟我说你这样悲天悯人,竟觉得这不是好事。”
薛凝:“冯家侍卫已招认,是冯晋下的手。”
越止轻轻说道:“那咱们许是该稍稍称赞一下他。”
薛凝忽问:“可魏楼为何要寻上冯三郎?”
越止笑道:“你连这样也要查?”
薛凝:“我记得赵昭死的那日,裴少君曾说过,你忽而跟魏楼有来往。”
越止面上便透出几分生气:“你真是讨厌,已和裴少君一样学坏了。你难道忘了,咱们跟裴无忌初相识时,他是多么不可理喻,仿佛我呼吸都是错的。而今你却处处学他,这般待我。”
他当然跟魏楼说了些要命的话。
那时魏楼为了立功,还来骚扰越止,和其他很多人一样,魏楼也觉得越止好欺辱。因为裴无忌明显不喜他,眼看着越止也不能是裴氏自己人。
可这些人却不肯动脑子好好想想,连皇后最宠爱侄儿的不喜欢都赶不走越止,可见越止有多大分量。
越止最为讨厌这样的人,更不必说魏楼还骚扰薛凝。
不过越止却不会明着发脾气,他一向喜欢借刀杀人。
那日他在魏楼跟前做出一副色厉内荏样子,透出几分心虚:“魏郎君真有本事,何不去寻冯三郎说话?当初他可是想连同赵家之力,帮衬太子起复。我若心在临江王身上,怎会去查冯三郎?”
说着有心,听着也有意,魏楼自然要去争这个功劳。
到头来也,也不过连性命也送了。
这件事明面上好似跟越止没关系,哪怕魏楼死了,也不会有人觉得越止更狠辣。
可越止恼意也半真半假,不算全演。
他是真生薛凝的气,因为薛凝越来越靠近裴无忌那个讨厌鬼。
越止轻轻说道:“若为了魏楼这件事,我便一句话也不跟你说了。为了魏楼这样的人,无论是争执还是试探,亦或者用心机,我都觉得好可笑。”
薛凝则说道:“那赵昭呢?”
越止一怔。
薛凝:“你与赵昭
更熟悉冯三郎,知晓也比我多,赵昭比我先猜出来,你又比赵昭先猜出来。可你虽猜中,却没有立刻说,反倒趁机布了个局,好送走魏楼。若你先说出来,也许清淑郡君也未必会不幸。”
越止听着可是气笑了,他都想不到这些,薛凝这是拐弯抹角的,弯弯道道最后算自己头上。
越止有点儿生气,说话也不大客气,面上也挂着笑,说道:“你说是,那我也不好说不是。只是赵娘子先猜出来,也许不是多知道些什么,只是她比你聪明。而按你说,我又比赵娘子聪明,故我比你聪明许多。”
越止生气,薛凝却不生气。
薛凝说道:“那便算我不够聪明,故我也该好好用心学,学更聪明些。”
越止不好跟她争,叹口气:“赵娘子和我谈得来,她死了我也有些难受,有些事本来便是意外,也怪不着谁。”
这话倒是半真半假,看着赵昭死了,越止倒确实颇为惆怅。不过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生活态度太积极,伤感小半天,睡一晚,第二天就不怎样挂心了。
薛凝握着茶杯,认真说道:“这一次是这样,上一次是这样,上上次也是这样。不过越郎君,我总会抓住你把柄的。”
越止却笑起来:“如此一来,你想做我对头了?”
薛凝一双漂亮的杏眼沉静而温和,却透出坚定:“是,虽无可奈何,可你我这样性子,注定会这样。”
越止笑眯眯,伸出手,托着腮:“裴无忌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眼睛像猫?”
“你就像猫,我就是鼠,你死死盯着我,这样岂不比你做我情人更有趣?如此一来,便没那么无聊了。薛娘子,我真是欢喜得不得了。”
薛凝却有点儿生气,说到底,越止只是没把她放眼里罢了。这越郎君觉得比自己聪明许多,把这当作游戏。
若自己真把越止逼得狼狈不堪,她不信越止还能这样笑眯眯。
她能想象得越止如若真破防,必然是会失态的。
不过薛凝却不会将这些话喊出来,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更显自己气短。
较量时,越止总归有怕她的一天。
离开越止住处时,裴无忌正在外等着。
裴无忌还是那样不喜欢越止,等得久了,裴无忌面颊之上亦禁不住透出了几分的焦躁。
不过今日裴无忌面上除了焦躁,还有些别的。
马车上,裴无忌心思亦有了起伏。
他存着心思,打着算盘,想着自己跟薛凝的事能不能定下来。
薛凝是孤女,自来没有直接跟女子本人说亲的,按说法子也是现成的。譬如给薛凝挑个身分高的长辈做义父,再由其帮衬做主,说好婚事。如今也抬了脸面,给足风光。
不过细细想来,薛凝自己已开了府做了女官,又在梅香堂做兼职,以后说不定还要升。
平白给薛凝找个爹,说不定还委屈了人家。
虽有些不合礼数,但裴无忌亦觉得开个先例有如何?凭什么不能直接跟薛凝本人商量婚事?
薛凝脸皮不薄,人也有主意,让薛凝自己做主也是挺好。
裴无忌素来也不在意别人意见,更不如何在意。
他瞧着薛凝抬手,露出袖子里那枚臂钏。
当初裴后打了这枚臂钏,让裴无忌送给灵昌,那时裴无忌随手扔给了薛凝。
而后裴后讨了回去。
前些日子裴后给了赏赐,这枚臂钏又给了薛凝。
阿凝既未摘下,那便是愿意的?
裴无忌心下也颇为欢喜。
他斟酌词语,说道:“阿凝——”
薛凝却似想起了什么事,飞快说道:“今日沈少卿还请了我查案子,还烦快些。”
裴无忌目光逡巡,也从薛凝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故也轻轻嗯了声。
他知薛凝一旦开始查案子,亦分不出心思想其他,故也未说什么,琢磨着下次再寻机会和薛凝说一说。
裴无忌心下略有些惆怅,不过却未露出来。
薛凝好似也没看出来,只不过下马车时,她却凑过脸。
裴无忌生得很俊,飞眉入鬓,英俊面颊好看如画,虽看了很多次,薛凝也觉得他模样挺有气概。
主要是好看,生得好看是挺好的优点。
除了好看,其实裴少君温柔时也挺让人喜欢的。
薛凝脸一红,到底没有很放肆,只亲了亲裴无忌鬓角。
裴无忌伸手要捞她腰时,薛凝已像一只灵巧得猫溜下了马车。
裴无忌怔了良久,然后伸出手指抚过薛凝亲过地方,微微一笑,心情上佳。
今日薛凝跟沈偃要办的案子不算大,解决也快。
沈偃心情其实不错,他家里一堆烂事,旁的不必理会,这些日子沈偃却一直操心沈萦。说来也是阿父年轻时候不检点,但孩子总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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