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这几个贵族男女间争风吃醋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后来还是宫里面出手压下此事。
死的不过是一个女伎,毕竟只是意外。当中几人除了灵昌各自都有些错处,也都未如何责罪,只令各自回家反省。
那已是许久以前的事,可也许姜睿一直是记得的。
牧丘侯之中,姜睿却面沉若水,一动不动。
他说生了病,故告了病假,这几日皆呆在府中,也未去别处。
镜中所映容貌甚为英俊,只见其飞眉若鬓,眸若湛水,亦是个风流英俊人物。
亦难怪姜睿对自己十分自信,认定自己想要之物必会得到。
他当然容不得自己被人比下去。
他第一次受挫是在灵昌公主身上。
灵昌公主身边男子换了又换,但总归换不到他身上。
京中之人议论纷纷,历数灵昌公主身边情郎,不过这其中并没有姜睿名字。偶尔略提一提,也不过是他痴心公主,却没被灵昌选中。
他本以为萧弗安这档子事过后,灵昌公主必然亦是受些教训。毕竟萧弗安私下风流,证明灵昌公主有眼无珠,加上这番纠缠之下又死了个女伎。
他以为灵昌公主会心生惶恐,惴惴不安。
然而没多久,灵昌公主又找了个林衍,还闹得轰轰烈烈沸沸扬扬。
公主是永远不知教训的。
有些女娘就是喜爱这些情爱之事!
如今想来,不过是几分不甘之意。自己秉性高傲,哪怕对灵昌公主有意,也受不得这接二连三的推拒。从前纵有几分动情,也早就淡了去。若灵昌封心锁爱,那也罢了,可又与个寒门子弟痴缠。
他咽不下这口气。
之后推波助澜,使得京中谣言传得沸沸扬扬,林衍也被安排去了蜀中之地。
公主倒是情意绵绵,时有书信往来。
姜睿下心留意,亦知晓这位林郎君那些个动静。
毕竟是区区寒门子,想哄好灵昌公主飞上枝头上青云,做出这么些事也并不稀奇。
不过几月功夫,林衍就起心捞财,足见本是个秉性卑劣之徒。
姜睿原本想拆穿,可竟没有。
因为那样就不解气了。
以灵昌那性子,若扯出林衍这些所作所为,她也许会哭一哭,又伤怀一阵子,可很快便会振作起来。
到时候她又会另觅新欢,不知爱上哪家儿郎。
林衍也不过贪墨些钱财,勾结商户,小打小闹一番,那时林衍甚至还未买通公主府门客。
念及他跟公主之间情分,至多也不过是削官归家,永不录用。
可这怎么够?
那时他将证据扔在林衍脸上,这个素来清高拿捏着寒门傲骨的林郎君咚的一下便跪下了,面上尽是失魂落魄。
姜睿瞧着解气,亦仿佛理所当然。
这些个寒门子弟若有什么风骨,不过是演出来的。出身寒微,又能真有什么气度?唯独世家高门,方才能真正养出傲气人物。
于是姜睿心里那个声音亦愈发叫得大声,不够,远远不够。
林衍犯的错还不够,灵昌公主丢的脸也不够。
他要让这个错拉扯得更大些。
于是他微笑说:“林郎君,这桩生意其实还是可以做下去的。”
那时候林衍抬起头,面上皆是不可置信,又夹杂几分惊喜。
他大约也想不到自己会这样说,因为彼此间素来不和。
姜睿心里当然亦有自己盘算,他已被选为少府府卿,等林衍错再犯得大一些,他再加以检举,陛下跟前也是一桩功劳。
他不过是玩弄林衍罢了,就像之前针对萧弗安那样,对灵昌公主的爱情嘲讽一番。
如今,此时此刻,姜睿深深呼吸了一口。
林衍已然落狱,那位林郎君也不是一个坚毅不屈的人。
房中天青瓶中插着一枝白梅,幽幽吐芳。
姜睿是个动静分明的人,他喜宴客,宴席必极尽奢靡,以显阔绰。
但平素自处,姜睿偏偏喜静,越安静越好,不许婢仆在他院里随意出声。
他是府中少君,身份矜贵,又御下颇严,婢仆们也战战兢兢,不敢闹着
姜睿。姜睿怪癖本就多,譬如他只喜白梅,不爱红梅,嫌红梅太艳俗了些。这服侍他的婢仆也要事事记得,免得触了姜睿的忌讳。
房中烧着炭火,温着热酒,昨日落了雪,推窗便能见树头枝叶结了一层亮晶晶的冰晶。
婢女捧香入内,姜睿便呵斥其退下。
因为房中已有白梅,再行焚香,味儿便杂了,嗅着不是那么回事。
那婢女也吓了一跳,面露惶色,匆匆退下。
姜睿也不自禁皱了一下眉头,容色冷若霜雪。
酒已经温好,他举杯欲饮,送至唇边,姜睿也似没了什么兴致,将酒杯放下。
这时节,亦有人在屋外小心翼翼禀告,说裴无忌上门来访,要见姜睿。
姜睿深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将热水一饮而尽。
他说了一声好,让侍从将裴无忌引来。
裴无忌是志在必得的性子,哪怕姜睿不应,裴无忌也必会强闯,不管不顾。
姜睿不免嗤笑一声,心忖裴无极这个性子,谁能拦得住。
也不多时,裴无忌便被领入院中。
裴无忌一身暗红官服,一路披风迎雪,通身也还带着外边的风雪寒气。
姜睿蓦然大笑:“裴署长贵人事忙,缘何到了我的府上?你我之间,大约并无交情。”
裴无忌:“想来世子也曾听过,那位越郎君曾为废太子幕僚,颇有手段。落在他手里的犯人,没有不松口的,什么都能审得出来。”
姜睿面上露出了古怪的讥讽之意:“杀鸡何须牛刀,林衍那么个寒门子,真出了事,指望不了我救他,也熬不了几日。”
这言语之间,也有认了的意思。
裴无忌:“虽是寒门子,也未见牧丘侯世子对他如何嫌弃,我看你们关系倒是好得好很。”
裴无忌嘲讽力很是到位,姜睿面色亦变得极是难看。
裴无忌继续说道:“以你为人,以你对林衍不喜,我猜你一开始不过是刻意戏弄,哄他把错犯得更大些。却不知你从何时开始,倒真与林衍合作起来?”
姜睿脸上的肌肉轻轻颤动,蓦然抿紧了唇瓣。
是什么时候呢?
一开始是诚心戏弄,他也未曾想到林衍能弄来那么多银钱,让他都惊呆了。
太祖封赏功臣爵位,后又渐渐削了实权,侯爵之尊于封地并无任免官员权力,只将功臣后代皆养于京城附近,送来封地赋税以供花销。
林衍送来银钱是牧丘侯府封地赋税两倍之多。
姜睿不可能不动心。
盐铁之利本就是暴利,当初吕家就因得了盐铁专营之权,养出一个蜀中巨富,这其中本就有数不清的丰厚利润。到了吕彦这一代,吕彦那般骄奢,也未见将吕家积攒银钱花光。
后朝廷设了少府,将山泽盐铁之利归为皇帝私库。若不是因为其中利润肥厚,皇室何至于此。
于是戏弄便当了真,儿女情长在切切实实的利益跟前也不算什么了。
甚至纵然是情敌,也能化敌为友,合作共赢,再不提从前那些龃龉。
乃至于林衍事败,姜睿还刻意遮掩,一并演了一出苦肉计。
姜睿忽而又想到了灵昌公主,他忍不住怪罪,是灵昌公主将这些闹成这样的。如若不是这样,他便不会折腾林衍,便不会被那些盐铁之利所诱,可偏偏再怎么闹腾,灵昌公主一点事情都没有,仍然是好好的。
闹成这样,灵昌公主会为林衍守一守吗?
姜睿心里也禁不住生出嗤笑,当然不可能。
灵昌跟她父皇一样,那真正是个多情种子,可多情又寡情。
忧伤几个月,可能冬日一过,刚刚开了春,公主又要多情了。
裴无忌冷冷说道:“为求脱罪,你也必须保住林衍,免得林衍将你咬出来。为此,你竟与最不喜欢的林衍合作演了苦肉计,令灵昌觉得她的那位林郎君处处受人针对,委屈得不得了。”
裴无忌叹息:“姜睿啊姜睿,你真是让我很是失望。虽然你人品极差,可从前到底有几分骄傲自负。可到最后,你却是跟林衍混在一起。我想这位林郎君私底下必然是十分得意,哪怕是从前瞧不上他,又高高在上的牧丘侯世子,如今也生怕他出了事。”
姜睿面色更是难看。
裴无忌显然是个不懂得给人留情面的人,如今冷嘲热讽,将姜睿嘲到了天上去。
裴少君从来不是个厚道的人,对身边亲近之人尚自锋锐毕露,对旁人更是刻薄之极!
更不必说裴无忌如今内心之中正有一缕火热燥意。
姜睿掩藏太深,前面用太多人挡着了,有吕彦,林衍,甚至还刻意算计了灵昌公主。
姜睿喜欢嘲讽人心,那些狠毒恶意更发挥得淋淋尽致。
姜睿唇瓣动动,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他这位牧丘侯世子也生出几分惭愧,不是因行恶而欲忏悔,而是因他未能抽身,竟与林衍混迹一道。
偏生还被人发现。
偏生发现之人还是他最厌的裴无忌。
偏生裴无忌还在这儿大放厥词,冷嘲热讽。
若换做沈偃那样的君子,多少也会宽容些,给彼此留些脸。
一切一切,皆令姜睿羞愤交加。
他蓦然冷然抬头,厉声说道:“裴无忌,你不必这样说,你还是少些言语。京城之中,厌你之人不知晓多少,我便最瞧不上你。”
上一篇:炮灰女配养娃的佛系日常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