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一个你,一个灵昌,皆是受尽世间恩宠,肆无忌惮的人。”
“似你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哼,难道就没做过什么亏心之事?”
“不过你做错什么,自然也可以不算数,可以从头再来,旁人便没这般福气。”
裴无忌本欲说什么,却见姜睿爆发一连串激烈咳嗽。
姜睿以掌掩唇,咳嗽之后,掌心已是一片濡湿黑色鲜血。
毒已饮,杯中酒已空。
姜睿冷笑:“你以为我会那般不体面,似林衍那个寒门子,被锁入狱中,任你审问,任你羞辱?不可能!我绝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他嗓音越来越哑:“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法华寺是个风水宝地,也未辜负薛凝特意挑了这么个地儿安身。
女尼们消息灵通,来上香的小娘子也总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案子真正结束,不免又惹来了一波议论。
薛凝归纳总结,这次是疯批郎君狠狠爱。
“听说林衍这案子牵扯姜世子,倒是十分蹊跷,谁不知晓二人素来不和,那是针锋相对,针尖对麦芒。只是,因为公主关系,裴少君素来不喜姜世子就是了。这次姜世子还偷偷献殷勤,不肯作证跟林衍很不对付。”
“还是不乐意公主多看别人一眼,这裴少君可怕得很啊,那样性子,谁看了不怕。也只有灵昌公主以身伺虎,才能拘得住他。只怕,最后公主只能嫁给他了。若嫁给另外的谁,裴少君还不立刻疯起来。”
说是这么说,薛凝也不觉得说话小女娘真觉裴无忌可怕得很,倒觉得她很磕强制霸道阴暗CP风味。
“你少胡说霸道,为了将裴郎君跟公主凑一起,非得把裴郎君人品说得那么坏,无非是为了衬托灵昌公主多玉洁冰清。简直不顾裴郎君死活!公主情郎不知晓多少,裴少君若要发疯,早已疯了。”
“早前自然也是疯的,不然你以为裴少君在外人命官司是为了什么。”
双方越吵越烈,薛凝却也不免若有所思。
当初裴无忌外放做官,确实也闹出过人命,不过这些事裴家压得紧,薛凝也没什么端倪。
两拨小女娘吵了又吵,也没甩出什么内情出来,看来知晓真情的人确实不多。
裴无忌,到底是什么样为人?
薛凝也略略好奇。
第59章 薛凝的婚事又被留意起来
案子传得沸沸扬扬,连带着法华寺薛娘子的名声亦是水涨船高。
往天人人避之,这日竟有昌平侯夫人邓氏要见一见她。
眼见薛凝名声起来了,净空也颇有买股成功的自豪感。
当初薛凝入住法华寺,净空就慧眼识珠,一眼就窥出此女必然不俗。
薛凝心情也不
错,她虽不大介意旁人看法,但总是被人避如蛇蝎也有些不舒服。
既然有人相邀,薛凝也有兴致见见这位昌平侯夫人。
净空领路,路上话也有点儿多:“要说寻常女娘,终身大事皆有长辈做主。如今娘子离了宁川侯府,便自个儿撑起来,也是再难得不过。”
薛凝初时没回过味儿来,细品了品,忽而悟了净空弦外之音。
她想了想,干脆直接问:“昌平侯夫人可是,来说亲的?”
净空点头:“薛娘子果然聪慧。”
本来薛凝手撕宁川侯府,落得一个凶名,人人避之不及,婚事就更别想了。
可如今伴随薛凝名声回暖,也有人开始打量薛凝的亲事了。
薛凝有些不适应,关键是还没这个想法,故说道:“我暂且没这个心思?”
净空不以为意,她看好薛凝,有心结个善缘,故出语言提点:“薛娘子年纪轻,难怪不着急,不过也可以慢慢选。见见面,也不一定要将亲事定下来。多使几家露出求娶之意,也能将自己抬一抬。”
净空又补了一句:“要说这昌平侯郦家,也不算很好。”
薛凝并不想折腾这些,就有些不想去了,不过已回过话,如今也已不好不去。
到了厢房,正见昌平侯家公子郦宽出来。
郦宽年不足二十,眉宇间似有郁郁之色,面上有几分冷漠之气。薛凝向他见礼时,郦宽也只轻轻点下头,并不热络。
看郦宽这副样子,就活脱脱古代包办婚姻受害者。
薛凝心想你也不必不开心,她肯定是婉拒,郦宽肯定不能是包办婚姻牺牲品。
薛凝心思细,留意到净空称呼,郦宽是昌平侯家公子,却非世子,莫不是上头还有兄长。
还有净空刚才暗暗提点,说昌平侯府也不算极好人家,薛凝也不必急着定下来之类云云。
薛凝估摸着这家人有雷。
她还能不知晓净空,这位师太平素最贪财不过,不过行事又圆滑。估摸着暗暗收了昌平侯府茶礼,又不愿开罪自己。
想到这儿,薛凝又不自禁看了郦宽一眼。
今个儿下过雪,院子都是素素的白净,郦宽面颊流淌几分闷闷不乐郁色,面颊也如雪一样白。
怀着满心弯弯绕绕,薛凝也见着昌平侯夫人邓氏。
邓珠年逾四十,容貌娟秀,看着倒也和气,只是目光似不住往薛凝身上打量。
薛凝解了披风落坐,邓氏方才好似回过神来。
薛凝比邓氏想的要貌美。
从前也有人提薛凝貌美,不过提及薛凝貌美时,后面必加心狠。说这薛娘子虽模样整齐,可私底下却虐待婢女。所以这貌美通常有一个修辞对比的作用,很容易让人忽略了。
之前宁川侯府做寿,郦家是礼到人不到,故邓珠也错过了宁川侯府那场大戏。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薛娘子。
不可遏制,邓珠脑海里不由得浮起另外一道相似身影。
那女娘也是孤女,也是身份贵重,也是寄养别人家中,也是生得容貌秀美。
女娘纤纤秀美,一双眸子里孤傲中染上几许的清愁,泪水盈盈间,又带着几分小白花的倔强不屈。
男人都喜欢这个模样儿!
此刻薛凝也已解了披风,身量瘦瘦弱弱的。
且又比邓氏想的要美貌。
邓氏忽而勾起满腹厌恶之情,却又生生压下。
薛凝留意到邓氏初时有些错愕,转头又容色如常。
她看着薛凝,容色和煦,仿佛方才种种只是薛凝的错觉。
邓氏跟薛凝寒暄:“早听说薛娘子名字,今日一见,却比听说得还要伶俐百倍,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薛凝也只得打起精神应酬,兜兜转转跟邓氏说闲话,有点儿后悔来见这位昌平侯夫人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邓氏才道真实目的:“一个女孩子家,独自在外,寄居寺中,总是不易。总要有个家,有人疼才好。”
这样说时,邓氏心里也有些惋惜。哪个父母想儿子娶个父母双亡却无助力的,若不是郦家生出那档子事,宽儿不必如此委屈。只是既已拿定主意了,也不必再犹疑。
她见薛凝不应,便又笑道:“我见你亲切,心中甚是投缘,不如就当你是自家人,如何?”
跟一个年轻女娘说这话,邓氏也颇为别扭,这正经说亲整出点私相授受感觉。只是薛凝上头一个能做主长辈都没有,邓氏也只能硬着头皮这样说。
邓氏也没想过薛凝会不愿意。
这么个名声,这副性情,避着薛凝的人家很多,这机缘也是难得。瘦死骆驼比马大,昌平侯府也不至于委屈了她。难不成薛凝还想在这女寺蹉跎一辈子?
她只道薛凝脸皮薄,面色愈发和气:“我这儿有枚玉佩,是我嫁入郦家时的陪嫁,如今与薛娘子投缘,便想赠你,做个信物如何?”
说罢,便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欲赠予薛凝。
薛凝尬得不能再尬,做出推拒手势,手不敢沾玉,认真说道:“夫人,我如今并无结亲打算,只喜剖开尸首,好好检验,暂无成婚心思。这句句都是真心话,并没有害羞假装不允。”
邓氏顿时僵住了,有点子不可置信,可毕竟听得明明白白。
这尴尬从一个人传成两个人,邓氏赠玉的手也不好嗖一下收回去,只说道:“薛娘子误会了,我也并无此意,只是见薛娘子亲切,所以想送个玉。也不过有眼缘,不是说要将什么定下来的意思。”
薛凝赶紧推:“这不好,毕竟是夫人嫁妆。”
剧情僵住时,却也有了意外。
门啪的一下打开,露出郦宽忿怒面颊:“母亲还不快快将玉收起来,你这样赠人,人家还道收块玉便讹诈她了,会逼着她嫁人一样,当郦家是这般不知礼义廉耻?”
薛凝心想这郦公子还是个闷骚,听墙根好一会儿了吧?再想到裴无忌,薛凝又觉得大夏京城甚是流行偷听。
她这么吐槽着,郦宽蓦然望向了薛凝,红着眼愤恨说道:“薛凝,还轮不到你这个孤女嫌弃昌平侯,这么挑挑拣拣,轻视郦家。莫欺郦家如今落魄,以后未必没有起势之日。到那时,你别后悔今日拒亲!”
薛凝一句话结束战斗:“真答应了郦公子你又不高兴。”
郦宽面颊也涨成血红色,一时为之语塞。
就像薛凝所说那样,他确实不乐意,还故意让薛凝看到他的不乐意。但薛凝真避如蛇蝎,郦郎君那脆弱的自尊心又受不了。
邓氏颜面无存,此刻终于回过身来,呵斥:“宽儿,论着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送走了郦家母子,薛凝好奇心大起,扭着净空讲八卦。
昌平侯府有什么,才让净空暗示昌平侯府不是好人家?
净空老神在在,喝了碗热茶,才仿佛叹息似说道:“昌平侯夫人人不坏,没什么算计人心思,就是自傲了些,否则我也不能让薛娘子你见她。要说她做姑娘时,已是个爽利人。后嫁入昌平侯府,将昌平侯府上下是打理得妥妥贴贴。这谁不知晓她既熨帖,贤惠。”
净空絮絮叨叨,话还挺多。
估计是私底下收了人家红包,言下之意说人家只是来说亲,不是会逼婚的人。
薛凝柔声:“那后来必然有发生了什么事。”
她提醒净空说重点。
净空倒是老神在在,稳得很,也缓缓道来。
马车滚滚,离开了法华寺,邓氏掏出手帕,轻轻抹下眼底,擦去眼角泪痕。
五年了,足足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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