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含泪,像她这样小婢女,搁从前太子府上会被一口一个吧?
越止捏着青竹棍儿狠狠戳了地上两下,口吐毒液:“你念书念得一塌糊涂颠三倒四,我眼睛已经不是很好,没想到耳朵还要受罪,宁川侯府竟敢如此无礼。”
越止是听也听不下去了。
宁川侯府出了事,这府内静养的刻薄凶物也似嗅到味儿。他让翠婵领着自己出去走走看热闹,翠婵也哆哆嗦嗦听从吩咐,绝不敢有丝毫怠慢。
人类本性是看热闹,越止赶到时,这戏正演到精彩处。
姚秀身死,沈萦被指认遗失银钗在现场,众目睽睽之下,沈萦险些站都站不稳了。
这主要是沈萦没见过大场面。
那枚银钗是沈萦养父母给的首饰,做工和材质都差了些。当初沈萦刚回沈氏,沈夫人云柔君便让沈萦将这等寒酸首饰扔了,家里自会替她备些好的,免得走动时戴这样首饰使人笑话。
沈萦自尊心不大好受,转头反倒刻意戴着这枚银钗,赌气似的展露自己念旧情。
然而她这么重情重义,却无人欣赏。旁人见到沈萦做客还带这样寒酸首饰,眼底深处都露出几分讥讽之色。沈萦这样,丢的是云氏这个沈家当家主母的脸。
看来云氏跟这个刚认回来的云家真千金相处得并不融洽,沈萦刻意打扮寒酸,这不就是打家中嫡母的脸?一家子宅斗开撕,都撕在人前。
这体面些的就观戏不语真君子,不体面的,比如郑家四娘五娘,遇着了还嘲讽沈萦一番。
这主要还是因嫉恨沈萦的缘故。
裴无忌那样的人,又岂是沈萦这个乡下养的粗野丫头能觊觎?
当然因为有这么一遭,郑四娘子对沈萦头上那银钗有极深刻印象。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郑四娘子不免咬了出来。
眼尖若干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郑四娘子不免有些不自在,旋即又理直气壮起来。
那枚银钗确实是沈萦的,自己又没说什么栽赃陷害的谎话,怕什么?
沈萦哪见过这阵仗?她慌乱摇头,飞快说道:“我没有,此事与我无关,我也不知为何自己银钗会落于此处。对了,今日我与郑四娘子发生争执,许是推扯之间,使得发钗掉落——”
她本意是说发钗掉落,所以自己并不知晓,但郑四娘子像咬着尾巴的鸡,立马跳起来。
“母亲,沈家娘子言下之意,竟是我为难于她!是女儿不好,女儿不应多置喙别府之事。女儿只是想着沈郑两家私交情意,劝沈娘子何必跟沈夫人为难,最好是一家和顺,免得旁人嚼口舌。沈娘子是千金之躯,何必戴这寒酸首饰?”
郑四娘子说的是实话,不过薛凝估摸着这实话里有避重就轻,以薛凝对郑四娘子了解,四娘子当时语气必然十分刻薄,还添油加醋添了别的。
郑四娘子如今却哭得梨花带雨,活脱脱一个小可怜,是实打实从大家族磨砺出来的宅斗技术。
“当时在淑花亭,也有旁人在,女儿并未说谎。便是信不过五妹妹,当时还有孙娘子,胡娘子在,做不得假。”
薛凝盘算淑花亭位置,和眼前陈尸地点颇有距离,如此看来,这桩故事必有内情。那枚在淑花亭遗失发钗,又怎么会出现在姚秀陈尸地点?
那便是栽赃嫁祸?
沈萦这个原女主刚回沈氏,大家族事事复杂,而且沈萦与沈家主母云氏也闹不痛快。再来就是疯传沈萦跟裴无忌议亲,也使沈萦惹来一些争风吃醋嫉恨。
杀人是临时起意,但很有可能有人借这桩凶杀栽赃沈萦。
杀人者和栽赃陷害的未必是同一人。
郑四娘子哭完委屈,还趁势告状:“更何况,还是沈娘子先行动手,对我无礼。”
薛凝这倒有几分相信,郑四娘子也就嘴厉害,秦氏管得严,日常不习惯用拳脚功夫搞宅斗。
但沈萦学的规矩却不多,薛凝估摸着四娘子是吃了点亏。
她仔细打量,看着郑四娘子有重新敷粉,犹可见脸颊淡淡红痕。难怪四娘子这么跳,撕得热火朝天。若不是在沈萦手底下吃了亏,以平素秦氏教导,郑四娘子在众多宾客跟前应当扮贤惠善良才是。
薛凝唏嘘:到底年轻呐!
年轻人就是不够成熟。
秦氏果然虎着一张脸,恨不得把女儿抽一顿。郑、沈两家是通家之好,更不必提秦氏还想沈偃当女婿。别说沈偃,就是与沈萦不和的沈家主母云氏,也必不愿沈家闹出此等丑闻。
这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这沈家出了个杀人祸害,其他姑娘名声能好?
就是沈家长辈官声怕也会受影响,留一个治家不严之罪。
秦氏立马呵斥:“混账东西,快些住口。这么多长辈跟前,哪儿有你说话地方?不过是小女娘间打闹,由得你说成这样?”
郑四娘子不敢顶嘴,捏着手帕低低哭得愈发婉转凄然。
四娘子心里也委屈啊,所谓力到用时方恨少。这平时学习礼仪诗书,针黹女红,遇到沈萦那等粗鄙混账的女娘又有什么用?这别家娘子必不肯上前帮衬,心里还不知晓替谁加油,关键时候只郑五娘子这同母胞妹肯出把力。
还是亲人靠谱!
结果两人不敌一个,沈萦也是有几把子力气。
郑四娘子泪水珠子跟断线珠子那么掉。
郑四娘子心里哭得好大声,还在想沈萦这么一个粗鄙女娘,绝不能使她够着裴郎君。
要是秦氏知晓自己宝贝女儿此刻心里盘算,怕是要生生气晕!
第6章 魏楼
沈萦到底是个岁数不大的小娘子,此刻已经被吓着了。
耳边听着秦氏打圆场说道:“不过是女孩子间争执小事,四娘子骄纵,才拿来人前说。发生这等凶事,实是骇人,不若让女孩子们退下,免得娇客受了惊吓。”
秦氏这样说,几个长辈也纷纷附和。
沈萦跟秦氏不算熟,想不到秦氏居然会如此替自己开脱,也盼着离开。
这时裴无忌却冷笑一声,说道:“根据郑四娘子所言,是属于沈娘子的银钗落在了案发现场,此事怎可不了了之?”
裴无忌性子虽乖戾,但他是沈偃好友,谁也没想到裴无忌居然会这样说。
秦氏这般打圆场,也无非是担心沈家记恨,想留住跟沈家的情分。如若沈家女儿当真获罪,沈偃脸面上难道好看?
故秦氏也未曾想到裴无忌居然会当众反驳,不免微微一怔。
裴无忌虽戴面纱,可隔着面纱也窥出他眸中明亮锐光:“朝廷自有法度,可世家大族中多以家法处置,不欲将家中私隐示于人前,甚至私下遮掩腌臜龌龊。今日已出人命,已是众目睽睽之下,难道宁川侯府还要遮遮掩掩?可是觉得沈家会徇私,还是我会置若罔闻?”
宁川侯一皱眉,呵退秦氏,心忖难怪裴无忌会发作。宫里头要启用裴无忌,便是希望有忠心合用之人,以此掣肘朝臣,裴无忌今日又岂会含糊了事?
不过这都是男人的想法,郑四娘子眼中泪水未干,心尖却添了几分喜色。
毕竟如今私下传闻,说裴无忌要娶沈萦。可如今看来,裴郎君对沈萦也没什么情分。这般反应,可谓啪啪打脸,全然不顾沈萦面子。
郑四娘子暗暗扯着小手帕,心里想裴郎君说不定是故意的,巴不得挖出沈萦杀人之事,毁了沈萦名声。
想着裴无忌性子这么狠,郑四娘子反倒多些喜欢。沈偃温雅君子又如何?家里真要说亲也不能拒之,真娶了后以沈偃性子也绝不会待妻子太差。可裴无忌则不同,若不喜欢,便算使出极狠手段,也不会令自己娶个不喜欢的人。
郑四娘子既畏裴无忌心狠,又不可遏制想,若裴无忌真喜欢上一个小女娘,而自己偏偏是这个小女娘又如何?郑四娘子面颊却生生晕上一缕热意!
沈萦如遭雷击,分明是大受打击。
她不觉望向了沈偃,沈偃倒未因裴无忌言语生出怒意,而是温声劝说沈萦:“阿萦,此事查清楚些更好。若你此时离开,若就这样含糊过去,你许是不会获罪,但你已在别人的心里有罪。别人会说是沈氏以势压人,替你遮掩污秽。如此一来,你之一生才是真正看不见清白。”
“故今日这件凶案,一定要查清楚。”
薛凝终于多看了沈
偃一眼,方才对沈偃生出的迁怒也淡去不少。
沈偃年纪轻轻就是廷尉府的少卿,他的话也是理智温和,就如恰到好处一剂良药。
按照原书来看,沈偃这预判非常准确。原身就是这般,虽未获罪,却成为众人心目中凶手,然后宫里也默许魏楼娶了她。
而今换成沈萦,难道便会有什么不同吗?薛凝心想当然不可能。沈萦这个时候刚来京城,还未被京中贵女所接纳,私底下又被戏谑嘲笑说她长于商贾之家,上不得台面。最要紧是今日沈萦还跟郑四娘子发生了扭打。
虽是郑四娘子刻薄挑衅在先,可却是沈萦坏了规矩,毕竟贵女们争执没有扭打动手的道理。别人会觉得沈萦本来就粗鄙,那么凶狠些杀了姚秀也没什么不可能,谁知晓姚秀怎样得罪她了。
那么就凭沈萦区区一根银钗,说不定以后人生就会被毁了去。
沈偃判断并没有错,若要拯救沈萦名声,则必定要寻出真凶,替沈萦寻回清白。
但沈萦一时却想不透这么多,她想起旁人们议论,说沈偃这个兄长别的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于软弱了。说他之所以能跟裴无忌交好,是因沈偃性子太好,肯忍受裴无忌的奚落。说是知交好友,但裴无忌未必看得上沈偃。
当时听着好像是无稽之谈,但如今看来,似乎也是如此。
裴无忌这般狠狠羞辱她,兄长又如此软弱,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杀人凶手——
沈萦终于身躯一软,跪倒在地,任由泪水滑过脸颊。
在这最最绝望时候,沈萦却听到一道男子声音:“沈娘子并不是凶手!”
她一抬头,然后就看到了魏楼。
少年英俊冷漠,虽有几分戾色,却斩钉截铁说这样的话,惹得沈萦眼珠子亮起来。
就好似落水的人见到一根救命稻草。
沈萦泪水如断线珠子一般落下来,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传闻中的说亲对象对她百般冷漠,兄长亦是含糊其辞。唯独这个素不相识的少年,却斩钉截铁说自己未曾杀人。
目光触及,魏楼面颊流淌几许安抚之色,沈萦心尖儿流淌一抹暖意。
她却未曾留意魏楼眼底深处泛动寒色。
依薛凝看来,这个时间线的魏楼还痴情于姚秀,又正值姚秀身死,正是情绪上头的时候。魏楼偏又是个不在意的人当根草性子,故根本不可能真心对沈萦展露柔情。
略略推断,便能得出结论,魏楼是有意利用沈萦沈氏贵女身份。
“我与姚娘子素来相熟,她性子温柔,绝不会与人争执,又怎会和沈娘子发生冲突。反倒是四娘子,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沈家娘子好,竟这般热心肠调解人家家事。究竟是一片好心,还是借机寻衅?沈娘子不过是性子急了些,但绝非无故会伤人之人。”
久居侯府,魏楼当然亦知晓郑四娘子是怎样一副性情。
秦氏:“魏郎君还请慎言!”
魏楼冷笑:“大夫人可要我当众说一说,四娘子私底下是如何议论沈家女娘?”
秦氏一怔,倒真怕魏楼扯出郑四娘子私底下倾慕裴无忌之事。
沈萦怔怔看着魏楼竭力为自己分辨样子,本来苍白没有血色面颊渐渐泛起红晕。
魏楼望向沈萦时,口气也柔起来:“沈娘子放心,沈少卿必然是相信于你,才要人前彻查此事,不怕损及沈家名声。”
沈萦轻轻点的头,她未想到这魏郎君看似凶狠,实则性子这般温柔。
秦氏搂着女儿,心里却冷笑,心忖这岂不是让人怀疑沈少卿会徇私情?
魏楼:“在座诸位皆听过传言,何必支支吾吾?宁川侯府上养着个郡君,偏生这个郡君倾慕于我。而我心里喜欢的,却是这位死去的姚娘子。”
谁也没想到魏楼居然这样发疯,常氏身躯一颤,险些站不稳,被身边婢子扶住。
魏楼更拜向裴无忌:“还盼裴郎君查出真相,还死去阿秀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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