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但盯着薛凝这张俏丽可人脸蛋,越止心里动了动,决定原谅她,不跟薛凝太计较。
他面颊泛起了几分腼腆:“是有几分旧恨,不过我突然觉得他没意思了,所以决意不理睬他。”
既然戏之无味,那便干脆让郦婴死了,已除后患。
薛娘子可是有意思得多。
越止唇角泛起浅浅笑意,一双眸子禁不住灼灼而生辉。
薛凝却不知晓越止心里那些波涛汹涌,跟越止说了会儿话,也轻松了不少,又觉得方才疑神疑鬼很是好笑。
自己已经跟越止打过不止一次交道,要得罪早得罪了,也不差个一次两次。
况且越止身上有太多谜团,也不由得令薛凝甚为好奇。
薛凝嗓音压得低低:“昌平侯真得罪你了?”
越止也点点头。
他认真说道:“薛娘子,你可知晓我喜欢瓷物?”
薛凝当然不知晓,但越止这么一说,她便知晓了。
前朝流行的是陶器,到了本朝,修了几处好窑,温度升的上去,也能烧出好瓷。
那年周窑烧出一批天青色细瓷,一炉里面,只有几件颜色烧出来了,青里带紫,好看精致得很。
越止很是着迷。
他使尽手段,得了件瓷物,欢欢喜喜的包好藏怀里。偏生那年,郦婴这个畜生横冲直撞,使得越止怀中瓷物碎了。
越止恨得不行。
这番委屈,他从来没有跟谁说起过,如今跟薛凝抱怨,使得薛凝知晓他的心疼。
阳光下,越止容貌极好,五官也很精致,大约因是如此,越止也喜爱淘些精致的小玩意儿。
薛凝安慰:“郦婴已经死了,你也不必再记气,免得自己不自在。”
越止微笑:“我自然不跟死人记气,再者说来也巧,周窑停了几年,如今又烧起来。上月更烧出一批好瓷,不但颜色好,还烧出冰纹来。我订了个冰纹盏,你一定要瞧一瞧,漂亮得很。”
薛凝也不好拂越止兴致,再者她也颇为好奇,想要欣赏一番。
周窑坊就开在东市,柏木门楣悬黑漆匾额,阴刻填金篆书“周窑坊”。五开间夯土墙承重,檐下垂挂九枚青铜铎铃。
薛凝到时,却听着
又脆又亮女娘嗓音:“生意送上门来,没见往外推的。”
那嗓音里透出不高兴,显然起了性子。
掌柜亦不免告罪:“这绀瓷冰纹盏已被客人定下,只待来取,并不是要卖。小娘子之前想看看样子,我才拿出来让小娘子瞧。若然喜爱,如今下了定,过三个月便能取货。”
对方明显不高兴:“打量着我不知晓你们这些生意人抬价手段,无非是想物以稀为贵,要客人紧着要。我出双倍价钱,买了就是。”
少女岁数和薛凝差不多,着玄色织锦貂裘,领缘缀错金螭纹带扣。她虽然言语无礼,样子倒是很漂亮,像朵盛开的海棠花。
这一身打扮很贵气,可张口就露怯了。
京里生意人达官贵人见得多了,不敢不守信,若为区区财帛使手段,还不知晓得罪了谁。这大夏京城也是藏龙卧虎。
掌柜只笑不应,向着这小娘子告罪。
小娘子更生气了:“我名霍明霜,家兄霍知州,是刚刚调来京中的虎牙长史。”
虎牙长史品秩四百石,掌胡汉骑兵浑编,官职不大不小。
霍明霜这样报名号,显然是面子下不去,大约是有点儿以势压人意思在。照霍明霜想来,所谓民不与官争,掌柜是个生意人,必然知晓轻重。
掌柜面色和善,更不松口。
越止眉头一皱,不免有些不高兴了。
他过去时,掌柜赶紧把瓷盏递过去:“上次公子说一定要沉香木做盒,以香养之,如今皆依你心思办好。”
越止接过之后,本来不大高兴脸上总归添了点儿笑意。
他指尖儿触及细瓷,面上笑意越浓,瞧得目不转睛。
霍明霜在一旁越怒,冷笑:“我给你十倍价钱,买下如何?”
薛凝心忖这位越郎君不搭理你可是你天大福气,她赶忙上前劝:“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霍娘子大约也只是一时之气,何苦为了这点儿气,买个并不算真的很喜欢物件儿呢?”
薛凝口里说着与人为善的道理,但她要给这位霍娘子看的却不是道理。
她伸出手,故意让袖子划开,露出手腕上镯子。
那镯上镶嵌六颗大珠,昭示她是宫里册封的六珠女官,证明她不但有品秩,还在宫里贵人跟前说得上话。
霍明霜既以势压人,说明她对这方面很敏感,会特别留意。
她自然会认得。
薛凝明面上却没有拿势压她,也给霍明霜留住脸面,使她不至于人前显怯丢面子下不来。
霍明霜果然容色怔住了。
薛凝便给了台阶下:“霍娘子自然也有雅量。”
霍明霜有些迟疑,哼了一声,口中说道:“也罢——”
越止却已合上盒子,抬起头来,冷笑:“她大不大度,有谁理她?京里也没人把她当回事。”
越止开嘲讽:“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拿来压人也只报兄长名号,说明你家没个厉害的长辈,兄长职位是最高的。那么必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勋贵豪门,不过是兄长有点儿本事博了些军功的暴发户,有何可畏?难道不知轻重,不知礼数,还在掌柜跟前拿大,惹人笑话都还不知。”
越止还啧啧两声,阴阳怪气讽刺:“掌柜的是打开门做生意,不好将这些事给你点明白,其实心里不知晓笑成什么样子,张口就惹人好笑。”
掌柜在一旁赶紧摆手摇头,意思是并没有这样想。
霍明霜脸气得涨成猪肝色,难看之极。
她腰间本缠着鞭子,蓦然向着越止挥去。
也是越止没提防,啪的一下,越止手中匣子坠落于地。
盒子摔开,里面精致瓷盏也碎成几片。
就好似七年前一样。
那时郦婴也是这般。
越止面色一怔,竟似呆住了,一动也不动。
薛凝也吓坏了,慌忙替越止拾起来,捧至越止跟前,一时薛凝心乱如麻。
霍明霜冷笑:“是我一时不小心,好对不住。究竟值多少,我双倍赔了就是。”
越止蓦然笑了笑:“要赔,只怕比你想象要贵。”
他方才用牙齿狠狠咬过唇瓣,如今松开了,咬破的嘴唇浸出血红。
越止冷笑:“方才不是说十倍来买,如今只说双倍来赔,看来是又舍不得了。”
霍明霜怒道:“你是要讹我?”
越止轻轻吐出一口气,面上神色倒是柔和下来:“倒也不用,霍娘子,你一个子都不用赔,我什么都不要。”
薛凝一旁低声说道:“我让她向你道歉,按十倍赔你?她虽讨厌,不过,也,也罪不至死?”
她本来想说霍明霜年纪小,可再小也小不过四岁。
罪不至死算是薛凝真心话。
本来教训一下薛凝是无所谓的。
霍明霜怒道:“轮的着你来教训我?你又是谁?巴结个宫中女官,便以为,以为可以欺辱我?”
霍明霜色厉内荏,眼眶竟然红了。
越止咬了一下脸颊肉,然后松开。他侧头看着薛凝,然后说道:“薛娘子,我总要给你面子的。你那么聪明,不如你帮我教训她,让她挨上两耳光。这样轻轻教训下,我便,不计较。”
一群神兽在薛凝心里呼啸而过。
她这副身子可是能文不能武。
薛凝只得说道:“你总不能让我打她吧?”
越止哼了一声:“我可没让你动手,也没让你理会。”
薛凝有些无语,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霍明霜忿怒,又不自禁生出一缕慌乱。
她原本该生气的,如今心下却是一乱。
霍明霜左顾右盼,蓦然见着一人,好似落水之人瞧见救命稻草。
“大兄,如今有人欺辱我!”
说及此处,霍明霜忽而变了颜色,泪水盈盈,甚是委屈。
她扑过去捉住一男子手臂,男子身量高大,容貌黑糙,大约便是她那位有官职在身的兄长霍知州。
霍娘子也很会告状,流着泪哑着嗓子:“不过是不小心,撞碎了个瓷件儿,我也愿意赔,赔两倍还不够,却还要人扇我耳光。便算是宫里女官,也不能这样欺辱我。就欺辱我是个寒门出身,打量着好欺负。”
霍知州抓住重点:“宫中女官?”
他顿也来了精神,目光逡巡,然后低声下气。
“这般岁数,又是六珠女官,必然是薛郡君了,听说皇后娘娘对郡君也是爱惜得紧。”
薛凝平常被人叫薛娘子听习惯了,如今一句薛郡君,听着还有些别扭。
霍知州确实是刚调来京城,但显然也是做足功课。
也不奇怪。
一介寒门子,能谋个官职,除了朝廷近来广纳贤良,也一定是很会做人。
薛凝也没拿架子,与之见过礼,顺道介绍了越止,又细细说及事情始末。
听着越止是玄隐署署令,又想起这位仿佛是废太子的幕僚,霍知州眼珠子都瞪大了。
他蓦然扬手,啪的赏了霍明霜两耳光,低声细气:“舍妹粗鄙无礼,实是可恨,盼两位不要计较。”
霍明霜脸颊上顶着两个红红巴掌印,看着有几分可怜。她嘴角轻轻翘起,要哭不哭,有几分不服气,流淌几分倔强之色。
显然也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上一篇:炮灰女配养娃的佛系日常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