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云氏言语掩饰,想见薛凝,却诸多借口。薛娘子最出名的就是善于断狱,屡破奇案。
大兄是去年亡故的,沈舟活着时候,性子不像自己这么的,内敛。
兄长是家中嫡长子,自幼被寄以厚望,人前有一种自信的气派。
母亲很喜爱他。
哪怕一母同胞,出生秩序不同,父母态度也会有很大的差别。
少年夫妻,初婚时正值情热,于是第一个孩子不免备受关注,还有初为父母的新奇。
可到了第二个,第三个,关注度不免大减。
等到岁数渐长,除了头胎,便是最后生的幺儿最惹留意。
其实兄长还在时,他与阿母关系不算差。
云氏是个很讲规矩的人,对沈偃既不算热,也不算冷。
云意如很能干,府上的事料理得井井有条,几个孩子饮食起居也顾得妥妥贴贴。
阿母不算亏了自己。
她只是更喜欢大兄些。除开大兄,观儿也拍在自己前面。十指都扯不起,总归有人不如别人。
本来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可去年入秋,沈舟却是死了。
大兄尸首抬回去来时,阿母抚着大兄胸口一踏血污,哭得险些晕去。
云氏素重规矩,难得那般失态。
再后来,就是灵前那场冲突。云意如好几日食水未进,被颤巍巍的扶出来。
他着素服,正替阿兄烧纸,却被云氏扯着衣襟哭骂:“汝兄不幸,却是汝之幸运,尽归你了,一切尽归你的呀!哭什么?你何必哭?”
兄长死了,阿母难以接受,一时情致失常,幸喜在场并无旁人,沈家规矩又严上下约束得紧,这些话并未传出去。
之后云氏清醒过来,妆容也打理整齐,再没说这些疯话。
母子再相见,彼此心生默契,皆未再提这桩事。
但谁都忘不了。
沈偃不觉揣测阿母心思,可能云氏觉得,比起她极爱惜的长子,倒不如死的是次子。
阿兄死了,他所有一切都遗给自己。阿母看着自己,看到的不是自己儿子,而是一个将她爱子一切都占了去的敌人。
所以心生厌恨?
可他却揣摩错了。
原来阿母觉得是自己杀了大兄。
房中,薛凝也快人快语:“夫人若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云氏虽已下定决心,但仍有几分迟疑。
她脑内想起许多以前的事,想起自己对次子的,猜疑。
云意如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说道:“你觉得阿偃那孩子如何?”
薛凝真心实意:“他很好。”
云意如喃喃:“他很好吗?旁人都说他很好,君子如玉,温柔端方,满京城都赞不绝口。喜欢他的女娘没有喜欢裴少君的多,可是他口碑却比裴少卿要好。”
“说不争,可他却是长袖善舞。你也知裴少君那个人很难讨好,灵昌公主样子看着比裴少君和气些,可也不是那么好亲近的。他何德何能,有这样本事?若说他没用心思,我亦不信。”
薛凝其实隐隐猜到了几分,若说震惊,倒也谈不上,可薛凝却颇为好奇:“府上公子讨人喜欢,夫人难道不高兴?”
云意如瞧着薛凝,目光闪动:“薛娘子,当初沈家有意和你说亲,你约莫也是知道的。我是相中你了,可偃儿不乐意,觉得委屈自己了。他嘴上倒没有说什么不乐意的话,可转头裴少君替他张罗,这样大张旗鼓。这样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这桩婚事也没成。”
“还不是如了他的意,他也没真吃亏。阿偃就是这样子,斯斯文文的,却不会真的吃亏。他总是有办法如愿以偿的,不是别人替他争,就是有人忽而死了,他便捡了漏,最后如愿以偿。这一切机缘好处都落在了他身上,岂不是惹人生疑?”
云氏容色其实颇为端庄,可当她这样言语时,她面色不觉有些激动,显出十分不淡定。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积恶掩于肺腑,非止一日,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恶情。
薛凝:“夫人今日请我来,是要查府上大公子的案子?”
图穷见匕,原本遮遮掩掩的含蓄掩饰被薛凝很直接的说出来。
云意如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良久,说了声是。
她已下定决心,扯破了也没关系。
薛凝再问:“夫人所疑之人是沈少卿?”
云意如这次答得快:“是他,一定是他。”
房间里静了静,彼此间呼吸可闻。
薛凝:“沈少卿与他兄长关系如何?可有什么仇隙?”
家仇不外扬,但云意如已决意撕来:“他,恨极了舟儿。”
薛凝问:“具体是那些方面呢?”
云意如:“舟儿是长子,是按继承人栽培的,为人自信,性子也爽朗。阿偃便不如他兄长大方,少了些气度。他自心里暗生嫉恨,早有怨怼。”
薛凝:“那他自然做了什么,使你觉得他争心颇重。”
云意如也听出薛凝言语里回护之意,这薛娘子总需得些真凭实据,不能信凭空猜测。云意如倒不奇怪,旁人皆说沈偃温厚,薛凝也不过是其中一个。
云意如:“他看似不争,其实是大争,权位美人儿乃至于朋友,他都只独占,绝不肯分丝毫给别人。”
“一个是陛下跟前最受宠公主,一个是裴家最得意少君,能拢住这两个人,他也得意。他是不容舟儿染指他的好友,朋友只能是他朋友,而他不喜的兄长是不能够与之结交。舟儿抱怨到我跟前,说他这个好弟弟也不知跟裴无忌说了什么,令裴少君说话很不好听,是刻意让他受辱。”
她喃喃道:“以舟儿那性子,是极少在我跟前说谁不好。可偃儿实是太过分了!”
薛凝:“权位是指沈家资源,朋友指的是灵昌公主以及裴少君,那美人儿呢?”
她一问,看到云意如脸色,就知晓自己猜得对了。
两个两人交恶,似乎总是很俗套有个女人的,这个故事也不例外。
“是刘家的女娘刘婠,她父亲是阴陵侯部曲,自个儿也被阴陵侯收为义女。婠儿文武双全,才学出众,更兼武艺出挑。她扮作男装,那可真是翩翩公子,俊美非凡。如此风姿,说是倾了半个京城少年都不为过。阴陵侯那些义子也多为之倾倒,可惜啊,刘婠却只中意舟儿。”
云氏本来满面怒色,可回忆到沈舟,她面上神色也禁不住柔和起来。
她想起过去的好日子,好风光,舟儿自是极讨人喜欢的,刘婠
芳心也只为自家长子倾倒,云意如也隐隐有些得意。
“那时候,他们两人可谓是一对璧人,谁看了不羡慕?谁见了不称赞?再没比他二人更相配了。我本盼着两人早日成亲,给我敬茶,抱上长孙。”
云意如禁不住笑了笑,可她笑容很快黯淡下来,她口气也开始不好:“可有些人,却偏生觊觎不该觊觎的。偃儿既知这两人本是一对儿,就该断了那么些个非分之念,不合私底下送东西献殷勤。”
薛凝:“这些私相授受想也会避开长辈,但夫人却知道了,总不能是夫人正巧撞着了。”
“是舟儿随口提及,笑说这个弟弟不懂情趣,送的东西也未能如刘婠的意。刘婠虽是善武,可哪个女娘在心上人跟前不扮个温婉贤良?他送个错金螭纹的鞭子,刘婠还恼可是笑她性子太凶?”
“其实成了婚,也不大好摆弄刀剑了,那都是做姑娘时候耍子,也要忙着教导儿女,管理家事,亲眷间来往应酬了。”
薛凝:“按说送条错金螭纹鞭子,也不算什么暧昧物件儿。”
云意如:“那是他阿兄心上人,也轮不到他去讨好。他惯会讨好人,起了巧心思,送了能日日相伴的物件儿,可惜阿婠不吃他那一套。”
薛凝蓦然又问:“那刘婠也是这个意思?成了亲,便约束自己,再不碰刀剑了?”
云意如一怔,想要品出些薛凝的言外之意,却品不分明,只说道:“我跟刘婠略提过,至少她并未驳我,也未露出不悦之色。”
“再来她是拎得清的,她拒了偃儿送的错金螭纹鞭子,无非也是断其念想,不肯暧昧行事。”
薛凝只听出刘婠很在意死去沈舟看法,为让沈舟不生气,也留意避嫌。
云意如喃喃道:“舟儿没放心上,只跟我打趣,却不知他那个弟弟素来心思重,是有心徐徐图之的。可我那时能说什么?难道真要闹得兄弟阋墙?我只陪着笑笑,说阿婠不喜,便少让偃儿往前凑。”
“舟儿并不知道他这个弟弟的险恶用心,他这个大兄心思磊落,不明白家中弟弟心里的弯弯绕绕。藏在暗处,就这么盯着不放。”
薛凝缓缓说道:“我倒觉得大公子什么都知晓,也如夫人你这么想,只是口里当笑话讲。”
看着云意如疑惑脸色,薛凝意味深长继续说道:“大公子很将这件事当回事,并且很是生气。”
“因为大公子很有主意,一个很有主意的成年男子,是不会跟重规矩的阿母谈自己与心爱女娘相处细节。沈家又是个重规矩人家,小情人之间打闹相处,又怎会在长辈面前说?”
薛凝补充:“大公子是故意在夫人跟前提及这件事。”
云意如不好驳。
也许她也想起平时母子相处,品出沈舟那时那样说,确实有几分刻意。
她反应也很快:“舟儿介意又如何?他也给家里弟弟留了脸面。”
薛凝却想,刘婠大约也知晓自己这个情郎不能容,故处处避忌,沈舟也确实有些气性。
有些话不用说明白,但相处的两人也体会得到。
各人有各人相处模式,这其中接受度也各不相同。吃醋是在乎的表现,但若太过于超过,也是不好的。
云意如可能也察觉了什么,话越说越快:“去年舟儿亡故,说是流窜于京畿之地的贼人淳于安所为。那贼人神出鬼没,本来推给他再好没有了,然而今年开了春,那贼子竟然被捉住了。官府捉住审问,他却自承根本未杀舟儿!”
得了这个消息,云意如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她早有所疑,有时扪心自问,亦会自省,当真是自己想得多了?
然而机缘巧合,淳于安落网,沈舟并不是这贼子所杀,于是所有一切都仿佛得了印证,证明并非云意如胡思乱想。
沈家大公子是死于非命!
云意如起身,从匣中取出一枚护身符,上面的字歪歪妞妞,十分的难看,当然出自薛凝手笔,是薛凝独有的防伪标志。
从前薛凝护身符无人问津,如今可是成了香饽饽了,云意如也是花重金购之。
如今云意如禁不住恳求:“还盼薛娘子能查出其中真相。”
第81章 我只想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云氏态度放得很低。
但薛凝却不是那般好相与的,她虽是个小娘子,见识的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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