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仲夏夏夏
裴子晋组团体舞台最后还是选定了唯一的纯英文曲目,此时后台全员黑红战袍,燕繁顶着他挑染了一缕火红的长发,在纷纷扰扰中独自默背歌词。
天杀的!他是保送进的大学!高中英语课都去跳舞了!
两个周的时间准备公演,燕繁当然是第一天就背过了歌词,但声乐课之后裴子晋表情一言难尽,读书时间把他拽到一边开始从头捋发音。
燕繁:……咬牙切齿但死记硬背。
为了唱好这首歌,他把裴子晋告诉他的要注意的发音要点,包括哪里要连读哪里要重读哪里是爆破音都标记在了歌词本上。
Avery把打歌服肩上缀着的长披风挽在胳膊上,坐在燕繁旁边地上,靠着他小腿,一边小幅度的回忆舞蹈动作,一边在燕繁个别单词舌头绕不明白的时候帮他纠正。
苏晨补了个妆就又蹭过来,坐在Avery旁边跟他同步跳省电版最后一次熟悉动作,小卷毛上撒了红色的闪粉,亮晶晶的。
最后就发展成七个人一起扭来扭去,连电量都保持的相当一致。
熟悉一遍之后就被裴子晋叫停,“好了保存□□力,一会儿还得上台炸场呢。”
“第三组准备了!”
“来来加个油加个油。”裴子晋把手垫在最底下,皮质的纯黑色半指手套手心朝上,然后七只手一个叠一个,“我们——”
“剑指第一!”
主持人报幕完毕,舞台灯光暗下来,七个人迅速跑上台找到自己的点位,背对观众低头站立。
背景声中弦乐渐强,屏幕中火焰从每个人的脚下点燃,逐渐蔓延过整个舞台,追光骤然明亮,打在为首的苏晨身上。
他踩着第一句的切入转身,眼尾处猩红的火焰纹妖妖灼灼,眼神锐利如刀锋,开口却是低吟浅唱,气息醇厚到几乎不像是爱豆舞台上该出现的,耳麦将每一个完美的音调捕捉,传递给音响遍撒观众席:
“Legendsneverdie,Whentheworldiscallingyou,Canyouhearthemscreamingoutyourname(传奇永不湮灭,当这个世界在呼唤你,你是否能闻世人皆唤你名?)”*
他侧头旋身,每个动作都精准定格,双臂合拢又张开,像是战场称王,整个世界的血与火都追随在他身后。
“Legendsneverdie,Theybecomeapartofyou,Everytimeyoubleedforreachinggreatness(传奇永不湮灭,镌刻传奇于己,浴血谱曲争锋)”*
燕繁第二个转身,深红耳钉折射出锋芒,声音冷冽如冰,卡点wave丝滑到不可思议,间奏里他挑眉勾唇玩味一笑,仿若恶魔踏足他唯一主宰的国度。
“Relentlessyousurvive(披星执剑求生)——”*
裴子晋转身,伴奏骤然加重,但人声混入的音轨也只能被他稳稳压制,包裹到膝盖的漆皮长靴每一步都能踏进人心底,漫步间如同黑洞攫取全部目光。
在他刻意拖长些许的尾音里,鼓点强势融入,掀起巨浪狂潮,整齐的一瞬间里七人阵型翻覆,Avery换到中心C位,英文中带上点意大利式的漂亮花腔,他宽肩窄腰,轮廓深邃眼眸如星,动作大开大合,抬腿飞踹破开进入新世界的大门:
“Theyneverlosehopewheneverything'scoldandthefighting'snear,It'sdeepintheirbones,they'llrunintosmokewhenthefireisfierce(在一切毫无希望与临近的战斗中不失去希望,烈火狷狂侵衣,余烬终将退散)”*
江佟从背后扯过他的披风,冷笑着与他共舞,从动作到灵魂宛如镜面共振,他肆意放声,拇指横向划过脖颈,手背上赤色玫瑰纹身盛放,也只有在舞台上能见到他如此狂妄一面。
“Butyou'llneverseethepriceitcoststhescarscollectedalltheirlives,Wheneverything'slost,theypickuptheirheartsandavengedefeat(可叹伤痕累然,不见埋骨之川,天以万物夺之,便以此身为敌)”*
苏晨和裴子晋的声音交替稳稳垫在底下和声,托着他们歌声更加激昂饱满。
“Legendsneverdie(传奇永不湮灭)——”*
如战士般的少年们齐声高唱,乐声如同浪潮从舞台席卷到天边,舞台上他们分作两拨彼此厮杀,在一片废墟中战至天明,又在黎明破晓时齐齐倒下。
欢呼声里盛大的舞台落幕,练习生们从地上爬起来聚集到舞台前面排成一排,观众和粉丝们呐喊着他们的名字,连后台也能清楚听见这边的声音。
这欢呼与掌声比之前几个舞台都要更响亮,持续时间也更长,练习生们却清楚这未必是他们做的最好,只是他们组泛人气最高,又占了选曲上的便宜。
本身英文歌在国内就有理解上的困难,他们这一组索性就把团体舞台的重点放在了演绎上,每一处情节都清清楚楚的展示给观众,反而更容易调动起情绪。
但,他们忐忑的看着原晓,他们的总制看完他们的舞台之后脸上并没有笑容,而是低声跟顾老师交流了几句。
原晓确实不满意。
不是说这种表现形式不好,事实上,这一组的舞台编排很有男团的味道,即使是最后的演绎部分也是以舞蹈形式来展现的,而不是把一个男团舞台搞成音乐剧。
就是太乱了。
他们组的实力毋庸置疑,但相对的原晓的评判标准也只会更高,没有进步就是退步。如同她预料的那样,这几个人在一起完成舞台,恨不得把每个人的想法都融入进这个舞台里面去,反而太多了。
原晓评价的时候也没客气,元素繁杂,找不到重点,本身就是七个人的大团,三分半的舞台里换了四次表现形式,分part切的太碎,中间部分恨不得一人一句,急迫的跟接力似的。
她都能想象到播出版本里会是什么样子,七个人穿花蝴蝶一样在镜头前面来来去去,只会把观众晃晕,除了这个舞台很炸很燃,留不下一点儿深刻印象。
仿佛群演。
还是经验不够,她叹口气,不论是什么艺术形式,线下和线上的表达方式总是不一样的,这问题不仅是练习生们的问题,整个幕后团队在彩排期间都没发现提出调整就不太对了,不过现在暴露出来还不算晚,之后再改正就是了。
顾屿尘看着练习生们神色都不对了,赶忙接过话筒肯定了一下他们的唱跳水平,安慰了几句就放他们下台了。至于原晓提出的那些问题,确实客观存在。没有提前考虑到,他这个舞台总监也不能说没有责任的。
“我的问题。”他低声跟原晓承认错误,“之前看的时候要是让他们去掉中间那段的走位,观感上就会好很多了。”
原晓也捏住麦回答他:“我也是看完完整舞台才发现的,其实可以类似形式做两到三首歌的组曲,时长放宽其实就不会显得这么赶这么乱了。”
她顿了顿,又感叹了下:“能做成这样难度也是挺高的,如果单从完成程度来评价,也很不错了。”不过顾屿尘已经安慰过,她的这句就没必要说了。
“行,之后创作课仔细讲一下怎么做减法。”顾屿尘点点头,摸出手机来在备忘录上记了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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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晋一直到回到后台,眼神还是懵的。燕繁察觉到他不太对劲,抬手用力搂了下队长的肩膀,低声说:“别想了,先去换下一场的衣服。”
苏晨他们这次暂时没有舞台的也围上来,裴子晋却挣脱了他们,深深吸了口气,声音里有极力控制的颤抖:“我去……去下卫生间,马上回来。”
他冲进隔间里,才敢抬手擦一下流到鼻翼上的眼泪。
不是裴子晋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只是一时无法接受预期和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本来他们所有人都对这个舞台寄予厚望,很有信心,倾注心血,觉得这个舞台完美无比不可超越……
原总制却说,他们从一开始决定这么做就做错了。
他得承认,他是队长,这就是他决策的错误。
一会儿还有合作舞台,裴子晋对自己说:三分钟,你只有三分钟调整情绪。
团体舞台表现不好,剩下的两个舞台就要加倍,加倍的弥补回来才行。
他不敢哭花了眼妆,只能用纸巾小心翼翼的沾去眼角的泪水,整理好从厕所里出去的时候,却发现门口蹲着一排人。
裴子晋顿时哭笑不得,他搓了一把同样眼眶红红的苏晨的卷毛,说:“我没事,我先和燕繁去准备下一个舞台,晚上回去再复盘。”
“这就对了。”Avery迈步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超级用力地拥抱,然后一个接一个,七个人抱成一大团,在厕所门口,“中国有句老话,吃一堑长一智,我们这次吃了一大堑,之后就会长一大智!”
“裴哥燕哥加油!”
【作者有话说】
下章继续写四公舞台。
*引用自英雄联盟主题曲《LegendsNeverDie》
第40章 双人舞台
在所有人都未曾说出口的担心里,团体舞台结束,喻乐组暂排第一,裴子晋和燕繁顶着巨大的压力继续上场。
相比起本以为是杀手锏的团体舞台,合作舞台更是从一开始就没顺利过,燕繁和裴子晋在继续发挥自己的专长还是寻求突破上始终争执不下,这个舞台最后呈现的效果会是怎样的,没人心里有底。
他们上台后,镜头扫过后台几个队员担忧的脸,就连屏幕前看到这儿的观众心里也是一紧,难道《偶未》也免不了落入像别的选秀节目一样渲染困气氛的窠臼了吗?
裴子晋伏在舞台地板上,强迫自己沉浸到舞台里,摈除杂念。两个人都换了另一套打歌服,从黑红战甲换成浅色的丝质长袖长裤,外搭薄纱长袍,颈侧还贴了亮晶晶的碎钻,燕繁额头上编了两条小辫子,藏起之前挑染的红毛。
伴奏起时舞台背景如水墨画卷般展开,灯把晃动的影子投射到地上,仿佛山风吹过林间草木。
燕繁伏在另一边,肢体伸展,线条如水般流畅,这次竟然是Urban编舞。
吉他和鼓的伴奏被顾屿尘整个做了remix,比原曲的节奏显得流动感更强,两个人都带了耳麦,一看就是准备大跳特跳。
裴子晋和燕繁吵到最后,终于还是碰撞出了一版不同于他们两个之前所有舞台的全新表现。
伴随着模拟水滴落地的音效,燕繁脊背舒展,如春笋破土般一寸寸推起,长发随着他的动作飞扬,在空中划出弧线。他依然卡点精准,但更注重了每个动作之间的衔接,丝滑到不可思议。
“森林有棵二十六岁的草木。”*
他声音一向是冷清清的,这会儿却更添一分成长的迷惘。舞台上燕繁不由得想起前几天晚上的练习室,裴子晋绞尽脑汁改歌,他刚生过气冷着脸不想说话,裴子晋忽然问他:
“你十七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燕繁不懂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他不想跟裴子晋说话,答复的言简意赅:“跳舞。”
“高中也天天跳舞?”
“参加比赛。”燕繁没好气的解释,“绝大多数专业级别的街舞竞赛都有年龄限制,我在十七岁那年拿遍了少年组的奖项。”
“我十七岁的时候每天就是做题做题做题。”裴子晋感慨,“你看人生就是好不一样,你十七岁的时候到处比赛,我的十七岁被关在书山题海里,喻乐他们十七岁已经来公司了。”
他仰躺在椅子上,圆珠笔在手指间翻飞,一看就是念了很多很多年书的:“如果我说我十七岁的时候觉得特别孤独,你会觉得我矫情吗?”
燕繁很想告诉他是的,但却在转头时冷不防被裴子晋迷茫的神情吓了一跳。
“那时候每天就是上课下课做卷子做卷子做卷子,知道自己要上大学,但其实也不太清楚要上什么样的大学什么样的专业,有时候想想未来,有时候觉得这么想也没什么用,也不知道这些话能跟谁说,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这位文艺青年一双长腿交叠,你还别说,他看起来就像是会为这种事情纠结的人。
他转头问燕繁,“你是不是很难理解?你们竞体应该都很有目标那种。”
“……你说的感觉,我刚开始参加竞赛的时候也有。”燕繁低声回答他。
“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奖,不知道为了这个放弃学业是不是对的,breaking对关节的破坏力非常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免不了的迎来伤病,也不知道能跳到什么时候。”他自嘲一笑,在这一刻跟裴子晋共情,“虽然没怀疑过跳舞,但经常怀疑自己,那时候。”
“即使是现在不也是吗?谁又敢说……自己一定就能出道呢?”
“都说少年为赋新词强说愁,但孤独总还是人生永恒的命题,十七岁,二十六岁,九十岁,少年人有少年人的孤独和迷茫,我们表达我们自己就好。”
“这就是我们诠释这首歌的前提。”
……
“不管走大道又或者是小路,没遇见悬崖不会停住脚步。”*
舞台上逐渐蔓延起干冰制造的白雾,裴子晋贴地伸展,在雾气里搅弄起涟漪。他早已不是大半年前对自己的四肢毫无认识的舞蹈小白,几百天没日没夜的刻苦练习,已经能够轻轻松松的做到力量控制。
“他们说它傻,不懂得加法,真实的虚假,伪装的优雅。”*
燕繁旋身而起,动作轻盈灵巧,重力像是在他身上不起作用。他与裴子晋快速靠近,一句压着一句的对唱,抓住他的手腕又被丢开,想要拥抱,又在他的抗拒中退缩,他脸上闪现出惊慌失措的神情,像是恐慌于裴子晋不再愿意控制他的全部身心。
“这无关风雅,真实的活法,模糊了真假,孤独的斑马。”*
他们贴面而舞,发丝飞扬,轻纱交叠。裴子晋似是想要逃离,却欲走还休,以退为进,最后登上台阶,抬起手臂,燕繁却同一时间丧失全部力气,如提线木偶般跪下。
“他们在说它傻,被囚禁在高塔。”*
这一刻乐声骤然变奏,从极快转至极慢,两人的舞蹈也转为popping,燕繁仿佛被半空中无形的丝线吊起,关节寸寸挪动,而裴子晋双手如在空中弹奏无形的钢琴,操纵燕繁的每一个动作。
可燕繁越跳越快,到最后站在上位的裴子晋却好像反被他拉扯带动,燕繁关节卡点连震,被改编过的唱腔重新急促高亢,他转身,一把将裴子晋拉下了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