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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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场上,各派弟子的比试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眨眼间,第二轮也已结束,又开始抽第三轮上场比试的弟子的签。
姬泊雪再次被抽中。
这次,他的对手是来自奉正宫的王剑仁,恰是奉正宫那位新掌门的关门弟子。
王剑仁名字不大好听,生得也勉强只能被称作周正,偏生他分外自信。
甫一上场便拿鼻孔看人,语气傲慢道:“我认识你,素尘仙君座下那个废物。”
语罢,浑浊的眼珠在框中转动一
圈,将姬泊雪从头扫到脚,最后定在他被兜帽遮去大半的脸上,目露淫邪。
“倒真如传闻中所说的那般有几分姿色,想来,你师父对你也是满意得紧。”
他特意将重音压在“姿色”与“满意”四字上,其用心不言而喻。
换做别的女修怕是早已愤而拔剑。
然,这个名唤阮萄的女修却不知怎么回事,依旧淡定得很,俨然一副没听见的架势。
王剑仁当然是在故意激怒“她”,好从中找到“她”的破绽。
“她”在第一场比试中的七连胜堪称史无前例,既如此,王剑仁又岂会眼瞎到没注意到?
原本,王剑仁有至少九成的把握能杀入炼气期前三甲。
哪成想,第三轮便抽中了这个怪物般的阮萄。
对上阮萄,他心中着实没底,只能来阴的,便想着先下手为强,用言语激怒“她”,再趁机抓住“她”的破绽,一举攻破。
王剑仁算盘打得很响。
剑修最看心性,若心都不稳了,便也就握不住剑了。
可“她”为何这般无动于衷?
王剑仁越想越心急,开始口不择言:“怎么?被我猜中,心虚到不敢说话了?”
“哼,我看你和你那师父分明就是……”
他话才说至一半,便被截断。
姬泊雪却是看也懒得看他,语气散漫道:“若有疯犬乱吠,我不会骂它,只会打到它张不开嘴。”
随着姬泊雪尾音的落下,小黑剑闪亮登场,拖着长长的剑气在空中划过,发出阵阵暴躁的嗡鸣,不停骂骂咧咧。
「终于舍得放老子出来了!看老子如何大干一场!」
它“咻”地一声划到王剑仁跟前,上下打量一番,当即不满地嚷嚷。
「嗯?怎么是个炼气期的菜鸡?」
随着小黑剑的逼近,王剑任只觉眼前阵阵发晕。
既是被它身上强大威压所“压”得,更是被它身上所散发出的阵阵恶臭所薰得。
小黑剑当日既害得姬泊雪丢了清白,被捉后的日子自是没那么好过,愣是被悬在阮桃桃定制的“尸水”瓶上方薰了足足一个月。
王剑仁正要封住嗅觉,却被姬泊雪抢先一步,他立于不知何时架起的隔臭结界中,对小黑剑发号施令:“揍他!”
小黑剑早就憋坏了,自是卯足了劲来整治这个嘴臭的王剑刃。
演武场上一时间惨叫连连。
王剑仁一路被小黑剑追杀,莫说分出神来封住嗅觉,现如今是一个留神,衣服怕是都要保不住。
这剑也忒阴险,专攻他下.体不说,每一次进攻都是冲他衣服来的。
弄得他浑身恶臭不堪就算了,现如今,他的道袍已然被削成头发丝粗细的流苏,风一吹,不是露大腿就是露屁股蛋。
已然成为全场最醒目的焦点不说,更有好事者直接掏出了留影石。
王剑仁苦不堪言,端坐于观战台上的阮桃桃神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怪不得姬泊雪找她要走了那瓶“尸水”,原来是要用来惩罚小黑剑。
王剑仁叫得越惨,阮桃桃表情越是凝重,也不知她与姬泊雪换回肉.身时,小黑剑上的臭气能否彻底消散?
怪不得前几场都不见姬泊雪祭出小黑剑,原来是早就挖好了坑来等她踩,好在先让王剑仁这么个倒霉蛋先撞上了,否则,倒霉的定然是她。
演武场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太上长老也不时刻观察阮桃桃了,转而去盯姬泊雪,好半晌以后,他冷不丁道了句。
“你这弟子当真是越看越眼熟。”
这话说得……
阮桃桃莫名有些紧张。
莫不是姬泊雪暴露了些什么日常小习惯,以至于让太上长老心生怀疑了?
阮桃桃正想着该如何圆回去,尔后,又听他状似呓语般地念叨了句:“该不会是我某日醉酒时见过罢?”
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入阮桃桃耳中如击鼓雷鸣般震耳发聩。
她整个人都为之一震,动作极缓极慢地扭头望向太上长老。
太上长老亦正望着她,眼眸弯弯,人畜无害:“你知道的,我这人没别的长处,唯独记性比寻常人好上一些。”
“一时想不起来,不代表永远想不起来。”
“素尘,你可别让我为难啊。”
第39章 桃桃
阮桃桃顿觉背脊发凉。
他这话什么意思?是在隐晦地提醒她,他还记得那日醉酒时所发生的事?记得她深夜公主抱姬泊雪?
阮桃桃顿时心乱如麻。
太上长老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又笑得一脸无辜:“哎呀,你这脸色瞧着似不大好看啊?我说什么了吗?我什么都没说啊。”
语落,他像个没事人似的收回落在阮桃桃身上的目光,继续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姬泊雪。
此刻,比阮桃桃心更乱的,是远在小旭峰的妙玉。
就在方才,她终于发现。
自己一直在找的人,竟就是眼前这个满脸忧愁的苦瓜脸——牛敦。
虽说她们这些个当妖精的向来朴实,不怎么看脸,可也不能这么不看脸。
毕竟,“丑”这种东西是会祸及三代的,牛敦虽称不上丑,可他那张一看就很会耕地的方正阔面着实让妙玉无法消化。
她越想越惆怅,不禁开始怀疑妖生。
明明他小时候还挺可爱的,怎长着长着就成了这副模样……
妙玉与牛敦的故事始于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牛敦尚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小少年。每日最爱坐在一棵开满紫花的苦楝树上发呆。
苦楝树高达数十米,能将整个牛家村的景尽收眼底。
牛家村夜色很美。
摇曳在八角宫灯中的,是千年不灭的鲛人油烛,拳头大的夜明珠成串成串地挂在道路两侧用以照明。连空气中都漂浮着灵石的气息。
牛敦却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眼看时辰不早了,管家提灯而来,扯着喉咙在树下大喊。
“少爷!少爷!时辰到了,该上晚课了!”
生在大富之家,又是将来要继承家业的嫡长子,牛敦的日常生活不可谓之曰枯燥。
他的人生,是打母亲受孕的那刻起,便已被安排好的。
何时起床,何时用膳,何时沐浴,何时上课……桩桩件件都有人替他提前安排好,而他,与其说是继承人,倒不如讲是个提线木偶。
真正属于他的时间少得可怜。
只有天黑后的这一小段。
他不舍地从苦楝树上跃下,与管家一同回到那间牢笼般的华丽府邸。
夜里,教他算数课的夫子有事需外出片刻。他便趁这空当,又溜去了那棵苦楝树上。
唯有藏在这棵树上,让茂密的花枝遮挡住自己的身形,那些不断响彻在耳畔,或是语重心长,或是疾言厉色,又或是阿谀谄媚的声音方才会消停。
而他,亦能感受到片刻的安宁。
可今夜却不知怎得,才坐上枝头,便听见树下传来一阵嘈杂。
原来,是一群狗撵着一只猫上了树。
那是一只尾巴大如鸡毛掸子的三花长毛猫,生得分外好看,却被一群狗吓得瑟瑟发抖,眼看它就要脱力而摔下树。
他及时伸手捞了它一把:“来我这里,别怕。”
这漂亮的三花长毛猫正是妙玉。
她遭同族暗算,身受重伤潜入牛家村,是为偷一件能迅速提升修为的宝贝。
不料,宝贝还未被偷到,她便被一群狗撵到了树上。
牛家村家家户户基本都养了狗,且还不是普通的狗,是混了妖兽血的魔犬,就她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掉下去定然会被撕成碎片。
故而,再是不情愿,妙玉仍忍辱负重,使劲浑身解数向这小小少年撒娇,想让他带她走。
他是一个安静得有些过头的少年,犹豫了很久,终还是摸摸她毛茸茸的头。
“我可以带你走,但千万不能被人发现。”
他性子很柔,喜欢各种毛绒的小动物,爹娘却以“玩物丧志”为由,将他的小猫小狗统统都送走。
眼前这只猫,是他一眼便喜欢上的漂亮,他不想放手。
于是,妙玉便这般被少年偷偷养在卧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