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巳
作为要继承家业的嫡长子,少年每日都很忙,只能抽出一点点时间来陪她。
而他又偏生是个话少到接近于无的锯嘴葫芦。
每日只是
抱着她坐在那棵苦楝树上眺望远方,偶尔,自言自语般地道上一句:“你说,外面的世界与牛家村又有何不同?”
妙玉自是懒得搭理他,白日里找东西找累了的她躺在他怀里,嗅着漂浮在风中的苦楝花香,呼呼大睡。
这样的日子除了平淡,再也想不出第二个词能用以形容。
却意外地不让人觉得讨厌,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时光缓缓流淌,直至半年后的那个夜晚,妙玉终于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宝贝。
宝贝名唤帝流浆,一甲子现世一次,妖族服之大有裨益,正藏于少年家宝库中,是少年父亲欲与妖族某位大佬交好所备的厚礼。
可妙玉顾不得这么多。
她想报仇,想变强,想要不再受制于那个疯疯癫癫的猫族族长,一口吞掉了帝流浆。
警报声拉响,撕破夜色,刺痛耳膜。
少年赶来时,满院狼藉,刚吞下帝流浆的小猫疼得满地打滚,似在承受极大的痛楚。
想来,是她尚未弄清帝流浆的服用步骤,贸然吞食,被反噬所致。
少年见之,连忙往她口中塞了枚丹药,护她筋脉。
未过多时,牛家家主也率众护卫匆匆赶来,少年当即捞起小猫,将她往窗外一抛。
“一路往东跑,快走,别回头。”
她果真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走便是二十年。
遭帝流浆反噬所致,那夜之前所发生的事,在她脑海中被搅得七零八碎。
她只记得自己是只天生地养,意外化形的猫妖,曾在猫妖族长手下干过活,后又遭贼人暗算,险些丢了命。
再然后呢?
再然后,她便记不清了。
好似被谁给救了,尔后功力暴涨杀了那暗算她的贼人,脱离猫族,独自一人去了暗域讨生活。
可不知从何时起,她总反反复复在做同一场梦,梦里有个寡言却温柔的少年,轻声在她耳畔说:“快走,别回头。”
少年的脸与声音如同烙在了她脑海中,每逢夜深,便会在迷雾中与她相会。
可她始终想不起,他是谁。
随着做梦的次数变多,找到那个人变作困了她二十年的执念。
……
飘飞的思绪逐渐回笼。
妙玉看着牛敦那张写满忧愁的苦瓜脸,再次怀疑喵生,并无比心疼自己花出去的那一大笔卦金。
有些东西,果真就该让它活在回忆里。
她们这些个女妖精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所谓的报恩,无非就是像话本子写得那般,以身相许。
如今,人倒是找到了,这恩是一点也报不来。
妙玉长叹一口气,正琢磨着该在何时开溜,牛敦便端来了一碗精心烹制的猫饭。
和二十年前一样。
鱼挑了刺,鸡拆了骨,甚至还用红白二色的萝卜雕成花摆了盘。
妙玉有些神思恍然。
牛敦温柔地揉了揉她耳朵:“还是没有胃口吗?”
妙玉:“……”
算了,勉为其难地吃一口吧。
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妙玉没忍住,又多吃了几口。
妙玉这厢吃得正欢,鲁轶姝突然抱着一堆破铜烂铁,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
咋咋呼呼道:“你快帮我算算!若将这些都卖了,能换多少灵石回来?”
牛敦看着那堆被鲁轶姝“哗啦啦”摔地上的破铜烂铁,又耷拉着眉毛长叹。
“省省吧,你纵是把整座小旭峰都搬空了拿去卖,怕也凑不齐五百万上品灵石。”
“可开启一次生魂转换器,至少得□□千万上品灵石。”
前一秒还打了鸡血般斗志昂扬的鲁轶姝也焉巴巴地耷拉着脑袋。
“这可该如何是好?今年一整年的零花都被嚯嚯干净了,牛奋那儿亦是一滴也榨不出来,小师妹和师尊又该怎么办?”
他们姐弟二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妙玉耳朵里,她很是纳闷地在想。
他们竟这般缺灵石吗?
说来,她那天抢走的储物袋中共有一亿上品灵石。她找神算子卜卦花了近三百万上品灵石,如今,人既已经找到了,这些灵石于她而言也没什么用。
她若将灵石还回去,也算是报了当年之恩,便也就不用再纠结,是否该以身相许了。
念及此,妙玉趁鲁轶姝两姐弟不注意,偷偷将灵石袋掏了出来。
随手丢到一个显眼的位置,等着被他们发现。
然而,姐弟二人合起来共四只眼睛,长得就跟摆设似的,明明眼睛都从灵石袋上来回扫了好几遍,愣是没发现它的存在。
妙玉着实看不下去了,又跑过去踢了灵石袋一脚,这下,还真引起了牛敦的注意。
然而,牛敦的注意仍只在她身上。
那张方方正正的苦瓜脸皱得愈发厉害了,全然一副愁得不能再愁的模样。
“这次才两口便腻了吗?那你等一等,我再去给你做份牛肉口味的。”
妙玉:“……”
她着实遭不住了,一把叼起灵石袋走到他跟前,拿毛茸茸的大尾巴扫他腿:“喵呜~”
时间凝滞了片刻。
齐刷刷望向她的牛敦与鲁轶姝同时发出尖锐爆鸣。
牛敦:“少爷!少爷!你终于肯主动投怀送抱了!!!”
鲁轶姝:“灵石!好大一袋灵石!”
“快!快开启生魂转换器!在烈日下爆晒了这么久,师尊怕是要撑不住了!”
.
同时间,演武场上。
被小黑剑追得满场乱窜的王剑仁真真是顾得了头便顾不了腚。
他挡着了脸,不让人拿留影石来拍,屁股蛋又露了出来。
捂着了屁股,那张表情扭曲的脸又被人放大无数倍录入留影石中。
他好歹也是奉正宫掌门座下关门弟子,这般遭人羞辱,与直接打奉正宫的脸有何区别?
奉正宫那位久久未露面的新掌门甫一出现,便瞧见了这样一幕,气得她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当即拔剑,斩向仍对王剑仁紧追不舍的小黑剑。
“轰——”
刚猛的剑风横扫而来,险些将整个擂台移为平地。
她看似是冲小黑剑而去,实则,将剑气一分为二,直逼姬泊雪面门,分明是想置这小弟子于死地。
姬泊雪见之,正要避开。
下一秒,他与端坐于观战台上的阮桃桃同时僵住。
小旭峰上,尘封已久的生魂转换器已然开始启动。
微弱的电流在他们师徒二人身上流窜,再回过神来,错位的一切俱已归位。
已然回到观战台本体中的姬泊雪猛地起身,瞳孔骤缩:“桃桃!”
阮桃桃则茫然地看着那道剑气逼近,根本来不及躲避,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
这场变故来得着实太过突然,临近昏迷时,阮桃桃都未能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身上好疼。
怎么能这么疼?
意识彻底消散前,她好似看见姬泊雪在朝她奔来,没撑伞。
“桃桃!桃桃!桃桃……”
大抵是幻觉吧,她扯了扯唇角,在一声声近乎颤抖的低喊中昏厥。
第40章 旧怨
谁都没想到,此事竟会惊动素尘仙君,方才被他一掌掀飞的奉正宫新掌门亦是满目惊愕。
她伤得比阮桃桃只重不轻。
光肋骨,都断了足有三根,究竟受了多重的内伤尚不可知,每呼一口气都如针扎般地疼。
她竭力调整好呼吸,擦去不断从唇角渗出的血,冷声诘问姬泊雪。
“素尘仙君这是何意?你座下弟子羞辱我弟子在先,现在,你这个当师父的还要仗着自己修为高,连本座一同欺辱了不成?”
姬泊雪直接视她为空气,连眼皮都不曾撩一下,又往阮桃桃口中塞入一枚护心丹,确保她无碍,方才抽空,瞥了奉正宫掌门一眼。
“辱你又怎样?她是我弟子,纵是有错,也该由我这个做师父的管教,何时轮得到你来插手?”
这一眼看似轻描淡写,奉正宫掌门却觉自己周遭空气像是瞬间被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