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 第49章

作者:小河边舟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正剧 穿越重生

“把箭矢放进箭槽,抵住弓弦。”他托了托她的手,给了两分力,又让她看着门外的标旗:“把弦拉满……”

她第一次知道他的声音贴近耳边,原是这样的醇厚而沙哑。

还有一个词,她不知道是不是不该用来形容他,却是盘亘在她脑子半晌都挥之不去。她觉得他很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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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给事中刘文柄弹劾辽东巡抚赵大人刻意拖延战事,踯躅不前,又点了此次督察御史王仪风宪不举,行事疏失。此言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只是陛下按中不发,众人纷纷猜疑。

大理寺卿赵攸怀首当上书,条陈长子罪过,在朝堂上当场落泪,似乎是有几分大义灭亲的意思。

一时间朝中人心浮动。

王璟方才下了丹陛,便见一身朝服的赵攸怀正在与身旁的官员说着什么。他停了下来,便见赵攸怀也不再与人说话,定定地看着他,意有所地笑道:“王大人倒是重情重义,溪亭有你这样的友人,便是人不在奉京,也当是无后顾之忧的。”

王嗣年方才在朝堂上亲口驳了他的上书,他心下不知有多不痛快,面上却是笑着的。

“赵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有情有义不敢当……除了您,谁还当得起忠义二字呢。”

“你!”赵攸怀心下一梗。他当然听出了王璟的话外之音,这是在拐着弯儿骂他狠毒,连自己的长子都参。

身旁陆陆续续有官员经过,偶有人停下来看他。赵攸怀丢不起这个脸,拂袖而去。

王璟轻呵了一声,径直回了府中。

临近傍晚,这会儿王颂麒方才从王夫人院子里出来,远远便瞧见叔父从廊下往东院走,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便想躲开,谁知眼见着就要临近跟前儿,避无可避,这才硬着头皮上前去请安。

“叔父。”躬身行了一礼。

他还记着那天晚上的事,他在叔父书房里翻到那支签,猜到了他半月前去见过谁,心中说不清的滋味。但更多的是兴奋!他只觉自己抓到了叔父谦和儒雅的另一面!

十足的伪君子。

他几乎都能肯定,叔父是将六小姐当成了当年与他定亲的徐小姐。她们一般的年纪,徐小姐最爱的是制伞,擅画丹青,六小姐那把青花纸伞他见过。

不知叔父看见她到底是想起了谁!

“你这几日没去书院?”王嗣年停了下来,看了他一眼,随口问了一句。

王颂麒立在一旁,恭敬地答道:“祖母这些日子总是疲倦,母亲让我留下来侍奉。”他头微微低着,却是不敢再提从前的事。

王璟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向了书房。

这个侄儿他算是尽心了,只是看来也无大用,便不打算再管。往后能如何也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才过了一会儿,侍从来报隆鄂到了他府中。便让人去引他过来。

“你可是个大忙人,这些日子想见都见不着。”隆鄂也不客气,大剌剌地坐下,又使唤他的小厮给自己倒茶。

“说罢,找我有什么事。”王璟挥退了小厮,倒是亲自给他倒起茶来。

隆鄂捻了捻下颌的胡须:“也没别的,只是想起来前些日子大音寺出了点事,听闻赵家的姑娘收了惊吓,便来问问你如何了。”

到底是赵溪亭的家眷。他便也上了几分心。

王璟神色暗了暗:“大理寺不是已经判了么,不过是一伙亡命之徒,碰巧撞上了,才扰动了寺里。赵家的姑娘倒是无事,只是受了惊而已。”说罢将斟上的茶水递了过去。

隆鄂接了,抿了一口:“那我倒是放心了。”

顿了一会儿,才见窗外已经天黑了,隆鄂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要问他:“听闻你有意调任辽东?李澧勾结乱党,圣上已经命人捉拿了,你要亲自往辽阳去一遭么?”也不知他是想长久待在那儿,还是只是奉命去查李澧,短暂地走一遭。

王璟闻言只是笑了笑:“你从哪里听说的……李总兵的事我确是要亲自走一遭的,只是往后如何,陛下都还未决断,我又怎会知道。”

隆鄂喝了口茶,却是不再言语。

他知道,王璟若是外放,履历上再添一笔,将来六部尚书未必没有他一席。

傍晚的风还带着点儿热气。

下午赵明宜一个人在经略衙门后堂练那把弓弩,赵枢去往前厅议事,直至傍晚才过来瞧她。只见训练场上那枚标旗依然迎风立在架子上。

她穿了身水红色的衣裳,底下是缃色的裙子,细致地绣了海棠花。这样的颜色不白净的姑娘穿是不好看的,她把这身衣裳撑得很漂亮……鸦黑的发髻上只有一枚碧玉的簪子,两对玉兰花钿。

低着头正在鼓捣一枚箭矢。

站在一旁瞧她。

“溪亭哥哥!”赵明宜看见了一旁的影子,很快回过神来,高高地喊了他一声,却没有去找他,而是拿起那把改过的弓弩,对准了场上的标旗,用力将弓弦拉得满满的。

‘咻’地一声!

赵枢眼见那枚标旗落了下来。

他看见她眼睛立时变得亮亮的,满怀期待地望着他,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夸赞。

第47章 害怕

“我打下来了!”她握着弓弩,快步往场中的架子旁走过去,将那标气捡起来拿给他看,脸庞红润润地,高声又喊了一遍:“我打下来了,我会用它了。”

她不知道这样小小的一个东西握在手里,原来还能带给她这样大的力量!

如果跟前再有威胁她性命的人,她是不是就能够保护自己了。

赵枢就在不远处看着她。

眼前的姑娘不可置地看着手里的弩机,眼睛里好像有星子一样,又亮又明媚。她从前像一株温室里的海棠花,美丽娇柔,眼下却仿若阳光下伸展的绿枝,有了自信磅礴的生命力,可以拼命往枝头更高处攀去。

空旷的试炼场上响起掌声。

赵明宜还沉浸在弓弩的给她带来的震撼里,却见不远处的兄长静静地看着她,手掌拍了拍,显然是赞赏。天边一轮火红的太阳将落未落,他身姿挺拔,立在余晖之下,如玉的五官那样熟悉,却依然带给了她异常的冲击力。只是更令她更动容的是,他好像在开始引导她,引导她学会保护自己。

“我,我们回去吧。”她抿了抿唇,害羞地笑了笑。

常人要得他一句夸赞很难吧……她只是把标旗打了下来。有点不好意思了。

赵枢却是走过来,将她手里的弓弩拿走,却是飞快地转了个手,甚至还未让她看清怎么换的箭矢,场上最高处的靶子中心便空了。他却已然收了手,淡淡地看像场中。

“蓁蓁,你要记住,若是想好了动手,便一定不能犹豫。”他把短弩放回了她手里,淡淡地看着她:“也一定不能让人把它从你手里夺走。”

他很严肃。如玉的面庞一点笑意都没有。

赵明宜便知道他是认真的。

握紧了弓弩,点点头道:“我记住了……”

很快她就知道了他为什么专程抽出时间来教她用这样一件东西。刘崇这几日行色匆匆,广宁备指挥使,指挥佥事、蓟州总兵官也立即赶到了辽阳,广宁与蓟州的兵马都即将调往缙州。辽阳城内盘查不停,这些时日偶有动乱,就连经略衙门都不太平。

第二日,兵马调度北上,直逼缙州。

第三日,辽阳城内发生暴动,刺客血洗了经略衙门。蓟州总兵官身受重伤,死了两位指挥佥事。她一直提心吊胆,那夜赵枢回来得极晚,却还是回来看了看她,又匆匆地走了。

第六日,有一伙人闯进了私宅,月牙吓得身体发抖,抱着她不敢出门。护卫很快平定了动乱,只是她们依旧被吓得不轻。那把弓弩自此以后便一直放在她枕边,去哪都带着。

半旬后,就在她以为辽阳城内逐渐安定时,这座宅邸再次不太平起来。夜半树梢上惊起一群飞鸟,她清晰地听见有仆妇大喊‘着火了着火了’,只是一瞬间又没了声响。

月牙‘砰’地一声推开门,脸上都是泪:“小姐,咱们快走吧,叛王的人杀进城里来了,大人……大人正在调度兵马。咱们快走吧。”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心里一下子慌乱起来。

赵明宜回过神来,就在月牙往外张望的时候,急忙从枕下找出那把短弩,藏在了宽大的袖子里。拉了月牙就走:“快,我们去正堂!”

谁知出门,才见火光冲天,私宅从前厅一路烧至庭院,到处都是人的喊叫声。

“怎,怎么办啊。”月牙懵了神,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赵明宜紧紧地拉着她,虽然不至于哭出来,却是也有些慌乱。她前世今生加起来都没这一个月波折,咬咬牙,正决定穿过还没烧着的长廊去前厅。

却见漫天火光中匆匆走来一人。

他穿着便服,面色极冷,身后跟着好几位指挥使,脸色皆是难看至极。

“溪亭哥哥!”她飞快地跑了过去。抬头看他,却见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忽而无言地将她往怀里按了按,用极力压低的声音告诉她:“你一会儿先跟刘崇走,去经略衙门,若是那里也出了事,会有人带你出城。”

赵明宜愣了愣,又看了看后面的几位指挥使,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眶一下子红了:“你不走吗……于大人跟杨大人也不走吗?”她胸中忽而涌起一阵惧意。

“蓁蓁,你听我说,你先走。”他用力揉了揉她的头,把她从怀里拉出来,认真地告诉她:“你走了我才能安心……你知道吗?”他的手很用力,捏着她的胳膊。赵明宜能感受到他的情绪。

点点头,眼眶越来越红,却是抹了眼睛看了刘崇一眼,又抬头:“好,我跟刘先生走……你一定要回来接我。”她真的害怕,唇瓣微微颤抖,手也在抖。

她此行分明经历了很多事。明湘把她从禅房里推了出去,她被李澧绑到了广宁,又从广宁辗转到辽阳,几经波折,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坚强了。

却没想到此时此刻,她还会心生惧意。

西北临近大门的地方忽而传来哀嚎声,火光更亮了,一直燃到了内院,赵明宜知道不能再拖了,转身跟着刘崇往西南角门走。

‘驾’

刘崇用力甩了鞭子,亲自驾着马车往经略衙门去。却是第一次正眼看这位小姐来。

她没有犹豫,说走就走,刘崇倒是高看她一眼。这样的时候犹豫半刻都是要死人的,她一个姑娘没有害怕,还这般听话利落,不知让他们省了多少心力。

马车快速穿过六街,却见城内也乱了起来,到处都是穿着甲胄的兵士。

“快,那边!”

赵明宜跟月牙躲在车内,只听见外头不断有哀嚎痛苦的声音,还有马蹄踩踏发出的嘶鸣。不知怎的,马车忽然急切地刹停了下来,她们撞在车壁上,紧接着就是刘崇的高喊:“小姐您先去经略衙门,路上有人护着您。”

话一说完,帘子一甩而下。月牙‘啊’了一声,看见了车外的场景,眼泪立马就落了下来:“姑娘,有追兵……”刘崇竟是直接带人将追兵引向南边。

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有人接过了刘崇的手,将马车赶向衙门。

在衙门前接她的是于指挥。当她的脚踏上经略衙门时,才觉得整个人似乎才是真的有了一点实感。于指挥她见过,长了一张含笑的面孔,人很年轻,她莫名有些害怕他。他将她引进了正堂。

“小姐您放心,这里不会有叛王的人的。”他依旧是那张笑面。将她撂在正厅就走了。

诡异的是衙门竟然静悄悄的……分明外头已然乱套了,到处都是兵。

“月牙。”她的牙齿在发抖,说话时声音也在颤,猛地摇头:“不,不对,这里有问题!”她忽而向门边跑过去,用力拉着门框,却发现门外叮呤哐啷,竟是上了锁。

“啊!”月牙吓得喊叫了出来。

“小姐,那位大人是不是,是不是……”月牙不敢相信,身后冒出冷汗来,腿一软,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怎么办啊。”

她们竟是直接进了虎穴。

赵明宜过去搂着她,厅内漆黑无比,只有她们两个人,空荡荡的,无比寂静:“没事的,没事的,他会来救我们的。”一边说着,一边无声掉着泪。她也害怕,害怕极了,另一只手用力握着那把弓弩。

衙门本是无比寂静的,只是不知道过了多久,忽而又喧嚣了起来。紧接着立马便有了刀兵相接的声音,金属碰撞发出呲啦的声响。

不断传来哀嚎。

月牙与她紧紧地抱着,躲在昏暗的角落里,两个人都哭得满脸都是泪,却又不敢出声,只能静悄悄地躲在椅子后。

这时正堂隔扇门上不时有人影晃过,有的‘啊’的一声,竟是直接倒在了门外,鲜血淋漓的手从隔扇上滑下,留下染开了的血迹。月牙更用力地抱紧了她,牙齿发抖:“小,小姐……”

赵明宜也吓得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