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河边舟
只是她们还未来得及害怕,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门框吱吱呀呀地摇动,竟是有人在开门锁。
“小姐。”月牙咬紧了牙关,掌心紧握,指甲都要嵌进肉里去了。
赵明宜也往后缩了缩,只是门还是‘吱呀’一声开了,她大着胆子抬头,才见面前出现一双皂靴,视线往上,看见一张长着笑面的脸孔。手里握着长刀。
厅内无比昏暗,没有烛火。她与月牙躲在椅子后,能借着月光看清他的脚步,他却显然还未找见她们。月牙流着泪,却是紧紧地捂住了唇。
赵明宜也在哭,却同样不敢出声,哆哆嗦嗦地从袖子里拿出那把弓弩。
窗外‘轰隆’一声。电闪雷鸣。
皂靴越来越近,她记得大哥的话,不可犹豫……立即上了箭矢,就在脚步就要逼至眼前!月牙惊得说不出话来,不敢碰她,却是‘砰’地一声,按倒了身旁的花架。瓷瓶落在地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
那人立马看过来。
“啊!”
赵明宜已然叩动了弓弩,只听见那人哀嚎了一声,她正欣喜着,抬头却见到一张染了鲜血的脸,箭矢射在了他肩膀上。那人正举着刀定定地看着她们:“原来在这里……”
说罢扑身便过来。
月牙吓得惊叫一声,急忙抱住了小姐,却在极为绝望之时,听见一声很轻的‘啊’声,正待抬头,却见一身月白的男人,面色极冷地将手覆上了那人的脖子,寒光一闪而过,那人已然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脖颈一道红痕,立马渗出血来,紧接着便是喷涌而出的血迹。
窗外‘轰隆’一声巨响,豆大的雨点打在屋顶上,劈里啪啦的。赵明宜早已吓坏了,紧咬着牙关,身体哆嗦,颤抖着抬头,只见兄长立在不远处,面如冠玉,手里的短匕却正在滴血。正定定地看着她……
“溪亭哥哥……”她吓坏了,第一次不敢看他。
门外忽而传来高声呼喊。
“天子万岁!叛王已诛!”
“天子万岁!叛王已诛!
而他立在门内,于指挥就这样被无声地划破了喉咙。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就像那日大哥发怒,刘崇去请她,她闯进了书房看见的那个人。是他深不见底的另一面。
她会害怕……
第48章 试探
之前庭院里都是金属碰撞的声音,眼下却是弱了下来,庭院里喊着‘天子万岁!叛王已诛’的士兵也安静了下来。
应是在清理经略衙门的叛王残兵。
赵明宜缩在椅子后面,手用力地握着弓弩,白皙的手不知道在何时沾上了血,也在不停地颤抖着,眼眶发红:“溪亭哥哥……”
却见不远处立着的人,清冷的五官在昏暗中更加冰冷,身形颀长,看了她一眼,忽而半蹲了下来,头微微低着,左手缓缓抬起,捂住了胸前。
“你,你怎么了?”她既害怕又担心,慌忙丢了手里的弓弩,从椅子后出来。想要去扶他,却在碰上他后背的那一刻,感觉到一阵粘腻,张开双手,才见是鲜红的血迹。
她这下就不仅是慌了,脸刷的一下发白,朝外头喊:“快来人呐,快请大夫。”一边扶着他,一边感到心中慌乱。
刘崇很快赶了过来。
庭院中人来人往,她待不住,也进了房里,却是亲眼看见了医者将那半截箭矢从肩胛处取了出来。
紧接着便是四位指挥使进来禀报平乱的状况,声音都压得比较低,不至于扰得他头疼,也不至于让上官听不见:“缙州大吉……杨大人与王仪王大人不日便能返回辽阳,估计叛王也没想到,您会在亲自在辽阳城里等着他。”
“您料得不错,今夜大雨,松江渡口的船确实未能烧尽……”
赵明宜小心地站在帘后,刘崇刚好能把她挡住,她全都听见了。
假意发兵缙州,给了辽王错误的信号,辽王果然没按捺住,急匆匆地便赶到了辽阳。殊不知城内早就埋伏了士兵……
两刻中后,几位指挥使也退了下去。她看见帘帐内,大夫正要上药,却是不知为何忽然又出来了,收拾好药箱便往外走。
她站在珠帘后头,想要上前去问问大夫他的情况,这时候帘帐内突然有了声响。
“蓁蓁,你进来。”
刘崇眼皮一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很快退了出去。门‘吱呀’一声合上,房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她捏了捏裙角,挑开珠帘,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方才躲在帘子后,她其实看不清他,眼下进来才看到,大哥的面色竟是十分地苍白……身上披了一件外衫,坐在榻沿上。清冷的眸子微微抬了起来,扫了她一眼。
“你方才在外头说什么……”他闭了闭眼,唇色发白。
赵明宜脑海中,还是他面无表情抹了于指挥脖子的画面,喉头微动,依然没敢上前:“我,我想问问大夫您的伤怎么样了。”她亲眼看着那半截箭矢端在漆盘里拿出来。
她离他十分远,眼帘微微垂着,手捏着裙角,看着便无比紧张。竟是一边害怕他,又一边关心。
“你若想知道,直接问我不是更好?”他抬眸瞧她。
赵明宜察觉到他的打量,那道目光不似往日温和,就像晚间他手里那把短匕,凌厉而散发着寒光。
或者说审视合适一些。
她在害怕他……赵枢却是一阵烦躁。伤口的痛楚一点一点撕咬着他的耐性,他定定地看着她,忽而将手里的棉纱往前送,声音柔和,却是不容拒绝:“你来帮我换吧。”
披着的上衫落了一半到了榻沿上。
露出肩上的伤口。
“啊,啊?”赵明宜眼前发晕,心惊肉跳地看着他,呼吸发紧:“可,可是我不会啊。”
他的伤口上过一遍药,只是眼下棉巾已然染透了。他要她来换……这怎么行呢。脚步却是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
赵枢伸手,将她带了过来:“无事,你做就是了。”
她只好哆哆嗦嗦地接过那棉纱,走到了他身边去。
幽暗的内室不知道有多安静。赵枢甚至能听见她的呼吸,等离得近了,才发觉鼻尖有一阵暗香,很淡很淡,像是栀子花的味道。原有的棉纱逐渐被拆开。
她的衣袖蹭到了他的肩膀。
赵明宜觉得不对。很不对……门外就有军中的大夫,他怎么能叫她缠伤口呢。她是个女孩子,他是哥哥,他待她向来温柔小心,怎么会犯这样的错。是因为他看出了她的害怕吗
越想越心惊,她的手颤抖起来,小心翼翼地去拿起了新的棉纱。只是漆盘上的棉纱忽而被另一只摁住了,她的手隔着棉巾被他按在手里。
“怎么了?”
她心底划过一丝异样。
“蓁蓁,那天你来书房给我送汤……是想问我什么?”
寂静的内室响起他温柔而沙哑的声音。……醇厚动听。只是她的世界却一下子停滞住了,脑子嗡嗡的,不太能听得进去。她那天确实是想试探他的,她想知道这个时候,他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有没有到前世那般不可挽回的地步。
赵枢能察觉到掌心下的手一瞬间发烫起来,因为他有些失血,手掌冰凉,便更衬得她的体温高了。柔软纤细的手就在他掌心里,轻轻摁着。
那样的力道,她根本不用废什么力气就能抽了开来。可是她好像怔住了一般,一点都没反应过来,像只受惊的兔子,又掩饰又慌张。
她手心发汗,竟是有些濡湿了:“溪,溪亭哥哥,你在说什么……我,我听不太懂。”心惊肉跳的感觉依然拂之不去。
何止是不对。她感觉她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纵然再好奇前世,她也不该去试探他。她怎么能犯这样的错呢。
督察院诸位大人皆擅察人心,何况他还是其中佼佼者。辽王兵败在他手上,一点都不冤。
“听不懂么……”赵枢摁着她的手,抬眸看了她一眼,忽而将她拉近了些,赵明宜被脑子嗡嗡地就这样被带着走。手心一阵酥麻,她感觉到粗粝的掌心轻轻揉了揉她的。
他把她拉过来要干嘛呢。
长久的安静,每一息都闪过无数猜测。只是唯一肯定的是,他看向她的目光依然是柔和的,不带任何异样。
赵枢却是摸了摸她的头,微微地笑了笑:“罢了,你先回去吧。”
她张了张唇,刻意压着的,向拉满的弓弩一样的情绪,忽然就松了下来。
竟是就这样,不再问了么?
“好,那,那我先出去了……”她放下了另一只手里的棉纱,顿了一下,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好像忘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手忙脚乱地放了东西就往外走。
终于在出门的时候想了起来,闭了闭眼,回头道:“我会告诉刘崇,让他请军医来的……您别自己弄,伤口会裂开的。”说罢便没了身影。
只留房内一丝余音。
里间无比寂静,赵枢却是笑了笑,将一旁的棉纱拿了起来,自己随意缠了……当痛感噬咬全身的时候,眼中才闪现一丝清明。
她在试探他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
唯一能清楚的是,那一刻她没有把他当哥哥……既不是兄长,那又是什么?
染了血的巾帕扔进了铜盆里,掌心柔软尚有余温。
.
匆匆忙忙出了里间。
等她站在庑廊下,夜间清凉的风吹到脸上的时候,赵明宜才觉得脸上快要烧起来的热意退散了一些。抬头便见雨帘直直地落下,劈里啪啦的,刘崇就候在门口,她请他找了军医进去。
刘崇应了,又看了不远处小跑着过来的月牙,说道:“辽阳的宅子那边……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住是不能了。城里这几日恐怕还得乱几天,经略衙门也不大安全。”说罢顿了顿:“您不如就歇在这边的值房,我让人找了仆妇过来守着,不会有人冲撞了您。”
“这里吗?”她朝四周看了看,有些惊诧。
这里就只有两间值房,一间赵枢用着。那她不就等于歇在他旁边儿?
刘崇是做幕僚的,敏锐地察觉到小姐的反应,竟有些别样的意味。倒像是想避开谁似的。
他吃了上回的亏,清楚地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让小姐去联姻什么的,实在是戳中了爷的肺管子,这才明白为何他与张士骥刚回河间的时候,冯僚谈起这位小姐,话里话外总是含糊。
恐怕就是望着他踩到爷的逆鳞,想阴他一道。
倒是让他得逞了。
屋外有凉风,顿时清爽了很多,她额头上的细汗也慢慢地被吹散了,点点头道:“好吧,我去喊月牙儿。”她也瞧见了廊下那个匆匆往这边走的姑娘。
刘崇应声退去。
“小姐。”月牙跑了过来,紧张地握住她的袖子。小脸绷着,面*色有些发苦,她还记着晚上她不小心按着了那个花瓶,差点让两人陷入险境,小声地说了声对不起。
那样的境况,谁都害怕。其实谁也无法过分地去苛责谁。
她揉了揉月牙的头:“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都会过去的!
填饱了肚子。门房却是有侍从远远地喊了月牙一声,月牙出去了一趟,回来时眼睛瞪得大大地,惊诧道:“门外有一行人,都带着帷帽,递了这个进来,说是想见您。”说罢将手里的方方正正的牌子递了上去。
却是一枚腰牌。
上刻龙凤祥云,题了金城二字。是烫金的字体,雍容而有力。
她立刻捏紧了这枚腰牌:“快请她进来!”她在李澧手里救过她,这样的恩情怎么都不能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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