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 第56章

作者:小河边舟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正剧 穿越重生

赵明宜听完默了默。她当然知道有些酒楼会兼值这样的营生。

“那哥哥说了去吗?”她用梳子梳了发尾,低声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晓得王仪、梁棋、两位大人推不开,已经答应了,还有……”月牙仔细想了想:“还有两位佥事大人,侍郎大人不清楚。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月牙顿了顿,小声道:“您不知道,去那儿的男人无非就那么两样事儿,要么赌,要么看姑娘,总跑不开的。我嫂嫂都讨厌死我哥哥去那儿了,回回都要吵。”

她不知道赵明宜心里也有些怪怪的。

梳着发尾……却是想不出来他去郁香楼那种地方的样子。

官场上难免的吧。迎来逢往,不去就是不给面子。她记得很久以前,大哥还跟锦衣卫指挥使张济崖去过瀛海楼,那里其实也跟郁香楼差不多。都是一样的。

她没去过,不知里头是个什么样子。

早晨月牙送了早食过来。衙门还未修检,她们便在廊下支了张小桌子,她正要坐下来,却见庑廊不远处走来一人。白衣款款,清冷如玉,辽地之行后,他的气质愈发温柔从容了。

“哥哥。”她笑了起来,让月牙再去搬一张椅子。

往日她们俩都是一块儿吃的。今日大爷过来,月牙心里紧张,不敢多待,很快就离开了。

“哥哥怎么来了,你的伤还好么?”她好奇地看向他的肩膀。没看见渗出血迹来,才放了心。赵枢坐在另一侧,看着她喝粥,忽而也有了胃口,让人添了副筷子。

这样的宁静的时候其实不多。任何时候只要她在他身边乖乖的,他就会觉得心里有一块是满的。

他倒了盏清茶,言简意赅:“来看看你。”

往日忙于公务,他也少于见她,唯有借着用饭的空挡来瞧瞧。

赵明宜忽然想起了月牙与她的说的话,心里不知怎的有一些奇怪,咬了一口肉馅儿的包子,微微抬眸瞧他:“哥哥,你今夜要跟两位指挥使大人去喝花酒吗?”

她嘴里还有东西,小口小口地嚼着,抬眼看他的时候眼神十分清澈,却是问出这样让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的话。口中的茶,滋味顿时涩了起来:“你听谁说的,喝什么花酒……”想必是月牙那个丫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辽地的姑娘确实爽利,聊这样的事也不遮遮掩掩。可就是太爽利了,把赵明宜也带得一点不忌讳。

“你不是要去郁香楼吗?那里跟瀛海楼是一样的,我听月牙说有赌场,还有漂亮的姑娘……”她又咬了一口包子,实在想象不出来大哥怀里搂着旁人的滋味。他也会抱人家女孩儿吗?

小桌她坐着刚刚好,赵枢却是有些勉强了。他身量高,体态挺拔,一身月白的便服,在这样清晨枝梢儿还挂着露珠的时候坐在这廊下,很有几分清贵公子的意思。好看得不得了。

只不过他不爱说话,面色总是冷冷的。

又抬眸瞧了他一眼。他去郁香楼喝酒的话,会不会要姑娘陪着呢……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婉约清秀的,还是风情婀娜的?他这样清冷的人,又会不会迷于怀中软语温香,说起情话来呢……

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咬着口中的包子,顿时觉得没滋味起来。

“吃饱了?”他看了她一眼,只见桌案上只少了半个肉馅儿的包子,粥喝了几口。别的就没再动过了。

赵明宜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包子好像有点苦苦的,是不是厨娘放了什么调味儿的东西?可是谁家做包子放有苦味的调料啊,又不是熬药材。

赵枢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子又在想什么。

想起昨夜的事来。

耳边是她念书时柔软的吟哦声。放下了手里的清茶,问她:“你想去吗?我让人给你备身衣裳……你兴许没过去,见识见识也好。”

对面的姑娘立刻看了过来,眼睛一下子亮了,凑近了些看他:“我真的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没什么不能去的。”他看了她一眼。很喜欢她眼睛亮亮的时候,像盛了星子一般,会冲他说话。

他知道她常拘束在闺阁,那他便带她去看那些在闺阁里不会让她见识到的东西。

其实也不打算去的。做不过就是那些场面上聊的东西,他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只是今夜要带个姑娘去郁香楼里,他还是上心了几分,命刘崇打探好楼里有什么适合女孩儿玩儿的,又让人备了套少年人的衣裳。

傍晚的时候刘崇过来了一趟,说是都准备妥当了。只是还有一桩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声:“下午的时候王大人回了指挥使大人,今夜这场宴也会到场。”这着实很奇怪。

王大人这些时候分明忙得脚不沾地,也没这么快赶回奉京,他们却是马上就要离开了。这场饯别宴王大人竟然有空到场。他向来是事无巨细的人,便多提了一嘴。

谁知上首的大人却是没再说话。好半晌才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赵枢看了眼窗外纷纷落下的桂花。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心里涌起一阵很难言喻的异样来。

王嗣年了解他,便如他了解王璟一般。

他并不愿意去想那一丝可能。

第55章 第55章

辽地大军还未班师,皇帝便已经命人在奉天殿赐宴。足见圣心有多愉悦。

赵老大人端坐在席上,四周同僚皆过来敬酒,感慨他底下又出了位这样出色的后辈。为什么说又呢,上一位还是当年名满京师的陆大人,这位老大人的学生……只是为人太过刚直,走错了路,跟错了人。落得一个不太好的下场。

好在这对师生分道扬镳也快,事情并未波及赵家。赵老大人还是今上登基的肱骨之臣。下一辈的荣宠都是这一位老大人的余荫得来的。

都说贵不过三代。

本以为马上就要走下坡路。

没想到又出了个极出色的后辈。若是再延续赵老大人的路子,这一家还能再繁荣两代人。纷纷上前敬酒。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热了,喝的脖子根发红。渐渐散席。赵老大人也正要走,却不想皇帝身边的黄大监走了过来,那太监笑呵呵的,长得也精致,看着有些女气,低声笑道:“老大人您别急着走呐,皇上正请您过去呢。”又补了一句:“似乎是有事要问询,您要有个准备。”

赵老大人从不跟太监打交道。却不想姓黄的这般警醒了他一句。

老人精了,立时便猜出些端倪来,恐怕是自己那长孙笼络的人……已经到了这样的年岁,虽不至于吓一大跳,却还是有些惊了一下。他没想到那个孙儿胆子会这般大,还敢跟御前的人有所牵扯。

这个时候皇帝要问询什么呢?正值长孙班师回朝之时,他想了许多,只是心中有一桩积年的秘密,近两日有些不受控制了。他拖了许久,都未曾想出一个完满的解决之法。

进了奉天殿。

这里历来都是宫里举办筵席的场所,这会儿朝臣都散得差不多了,他进来后,才见御案上坐着一人。贵气的龙袍,神态威严,正低头看着什么,听见他进来的声音立时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定定地看着他:“是赵爱卿呐。”那双眼睛迥然有神,像要把人看透。

挥了挥手,淡声道:“来人,赐坐。”

“近日辽地传来好消息,朕心甚慰,所以今日转成请爱卿过来说说话,你不必紧张。”皇帝面上看着十分和善,坐在椅子上微微往后靠了靠,先问了他的身体,又说了些赵枢在辽地的事情,神色间很有几分赞许的意思。

赵老大人一一回了。

他还未想清楚黄大监为何提醒那一句,便见皇帝的声音低了下来,按了按手中的折子,面上的笑也收了:“朕听闻爱卿的家中出了些事,竟是有个不是你家血脉的姑娘,却是不知是抱错了,还是另有原因。”说罢坐直了身体,看着堂下的时候目光犀利。

十分有震慑性。

还是等到了这天。

这件事根本还未传出去,他已经封锁了消息,皇帝却早就知道了……他一直都知道各大朝臣府邸有皇帝的人,不是锦衣卫便是东厂的探子,没什么能逃过皇帝的眼睛。

先前未曾明示二子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说得多了,整个赵家都得因此获罪。他得找个机会,把那个姑娘的身份定死了,且不会让人怀疑。

但凡有一点疏漏,皇帝哪天想起来让人去查的话,那就完了。

赵老大人也难得得后背发凉起来,躬身道:“也是臣下府中婢奴的疏漏,当年儿媳生产之时艰难,腹中胎儿早产,生得早了,孩子早早夭折……下人畏惧,怕受连累,便从外头抱了个姑娘回来。”斟酌许久,还是用了这套说辞。

皇帝也不是闲的。他定是察觉出了什么,这才特意把他唤了过来。他可是知道这位有多厌恶陆中宁,陆中宁当年太出彩了,连带着他效命的禹王殿下也得了先帝看重。今上差点没能坐上这个位置。

皇帝捻动着手里的佛珠,也是不知道信没信。正当奉天殿气氛有些凝滞的时候,门外的黄大监忽而进来,小声回禀道:“傅大人过来了,眼下正在门外等着呢,您看?”

赵老大人心神一凛,忽然反应过来。他当然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甚至有下人传早些日子二媳与这位在他寿筵上见过……一时间也不知真假。恐怕次子也以为蓁蓁是傅蕴笙的女儿。

不过一会儿,黄大监便将这位大人请了进来。

他正待说什么,却见皇帝挥了挥手,命他先下去。出大殿的时候正好与傅蕴笙擦肩而过,这后辈从前倒是未见过,才见他一身绯红的袍子,身材瘦削,肩膀脊背都直挺,很有精神气。与自己二子比起来,确实出众几分。

可惜出身不太好,爬了这么多年才上来。倒是有些可惜了。

傅蕴笙目不斜视,很快进了奉天殿。殿内只有皇帝与亲卫。他被请到了偏殿去。

过了大约两刻钟,黄大监又来了,这回面色却是有些凝重,低声问他:“您家跟傅大人。还出了这样的事儿?”神色有些古怪,看着他时也有几分同情,还是安慰道:“傅大人已经承认了,您家那个闺女是他的……皇上看着面色有些凝重,正命傅大人跪着呢,您进去的时候看着些吧。”

赵老大人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那个孙辈远在辽东,竟还能操控这么些事,连他都瞒在鼓里。还将林娉接走了,把次子气了个七窍生烟。他与那个女孩儿倒是有几分缘分。

从前总觉他凉薄,如今看来却也不全是这样。

他进去的时候,御案前的帝王却是面色淡淡,倒是让人端了椅子来请他坐下了,沉声道:“这件事,却是傅爱卿的不妥了,孩子到底无辜,只恨做错事的人不懂礼法规矩。”

“朕已将傅蕴笙降职,你家那个……休妻还是和离,全凭爱卿处置。”

皇帝神色不明,赵老大人却是非常微妙地感觉到这位帝王心情不错。他也能猜到几分,溪亭在辽东立了功,他在朝中也有几分威望,繁荣之势总归让人不放心。出了这样的丑事,倒是让人心里平衡了许多。

与傅蕴笙一道出的奉天殿。

他冷眼看了这后辈一眼:“傅大人做出这样的事情,不知可会让你傅家蒙羞。”这般在皇帝那里,那就默认林氏与傅蕴笙有纠葛了,那个姑娘的身世也没有任何疑问。

还未出殿门,不管怎么样都要装一装。他知道这件事是谁在背后操作的。

傅蕴笙未曾搭话。

落在旁人眼里,那便是羞愧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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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战事频起,郁香楼都只能在暗地里接待一些人。如今辽阳城平定下来,楼里早就装饰好了灯彩,地下的赌场也开了起来。

两位指挥使一位姓陈,一位姓黄,这两日正接了朝廷的调令,春风得意,是以将此次参与平叛的官员都请了过来,这是势必要喝个痛快的架势。

赵明宜还在值房里换衣裳。这是一件改小的便服,少年人穿的,她上身也正正好。天青色的料子,做成的襕衫样式,穿起来像个还在书院读书的少年。头发利落地束了起来,耳朵眼也拿脂粉遮了,一张小脸莹白如玉,面若芙蓉,唇如桃花。

立在镜子前,她总觉得有些别扭,问月牙:“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她从未穿过这样利落的便服,从前都是穿裙子,今日却发现这样的服饰十分的便利。

月牙脸上笑开了花:“姑娘怎么会不合适呢,太合适了呀,这镜子太小了您看不见,也不知是哪位绣娘裁的,手艺这样精巧。”穿上活脱脱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还是家里最漂亮最娇惯的那种,让人看了心生怜爱。

赵明宜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月牙这张嘴白的都能说成红的,想讨人喜欢真是太容易了。肯定是哄她的。

官轿已经在外头候着了,只能先出去。

穿过夹道,从西北角门往外去,刘崇正候在角门处等她,只一眼便有些惊了,甚至顿了好一会儿,才做出请的手势:“轿子在外头,爷已经上去了,您且请吧。”这个姑娘穿这样式的襕衫,有些实在抢眼了。

这是读书人的打扮,这世上多得是漂亮夺人目的少年,她这般还真有几分味道。连他都惊了一下。

赵明宜捏了捏裙角,才从角门出去,便见两台官轿。一台湖蓝的,一台靛青的,眼前抬轿的人她都不认得,刘崇也还未出来,只估摸着是湖蓝的那台,那台人少些,大哥不喜欢大张旗鼓的阵势。

侍从也不认得她是谁,只见她过来掀帘子,还以为是王大人要等的人。便放任了。

轿中一片昏暗,王璟才想喊了侍从来问究竟何时走,轿帘便被掀了开来,眼前一下子出现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他怎会不认得她,只见那双眼睛看见他的时候愣了一下,面色一阵发红,唇瓣微张,微微瞪大了眼睛:“我,我认错轿子了,抱歉。”她咬了咬唇,躬身道了个歉。

立马放下了轿帘子。

刘崇此时正出来,眼皮跳了跳,心底暗道了声小姑奶奶:“姑娘,是这边儿……您走错了。”他还记得先前大人有多不喜他提的那桩事,让小姐跟王家联姻,他都想扇自己两巴掌。

怎么能想出这么蠢的路数。

如今再见小姐跟这位见面,心都要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