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 第55章

作者:小河边舟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正剧 穿越重生

她答应了下来。

晚上值房都点起了烛火,大哥房里也亮起了灯。她站在门口,就等月牙过来了。

廊下想起轻快的脚步声,还有一点微弱的光,打眼一瞧,才见是月牙走了过来。她面上带着笑,将灯笼放在了廊下的横椅上,从袖中将那本卷起的书拿了出来:“小姐您瞧,就是这个呢……嫂嫂给我的。”说话轻快极了。

只是月牙不识字,她不认得那蓝本线装的书上写得什么。

回家的时候嫂嫂问她要书做什么,甚至还有些诧异。她说是小姐要的……嫂嫂一脸的意味深长,很快就去给她找。

她们俩站在门口,房内微光透过菱格的窗子映了出来。赵明宜眼见着她将那本书翻出来的时候,便觉有些不对劲,眉心直跳,等拿到手里了才发觉,这哪是什么山川志怪……

这是牡丹亭。

来不及说什么,这时候偏偏刘崇已经禀完了事走出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小姐,爷知道您过来了,请您进去呢。”

他也是才知道姑娘傍晚的时候为什么找他要书。原是大人伤口疼,晚上歇不好,小姐这才过来给大爷念书。

怪道那日他提议让小姐与王家联姻,爷会不高兴。这样贴心的姑娘,估计舍不得。

赵明宜低低地啊了一声:“我,我马上去。”将手里的书悄声地背到了身后。

月牙看着有些奇怪。小姐为什么要把书背到身后呢?

两个人都看着她,她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衙门不是私宅,不似宅子里装潢精致,这里头很是简单,进门正对的是一张桌案,两旁各置一把圈椅,一般用来招待人喝茶。左边转一下,再往里去,便是内室了。

“哥哥……”她喊了一声。才瞧见里间置了一张躺椅。

他靠坐在椅子上,身侧桌案上的烛光照着他的脸,很有几分温润的意思。可是分明很多人都怕他,譬如刘崇,冯僚,还有她父亲,还有广宁的那两位指挥使,王仪王大人……他们都敬着他。

赵枢睁开了眼,微微吸了口气,坐了起来:“你来了。”

他其实是见她心绪不宁,怕她忧思过重,才想给她找点事做。她也确实是好多了,不再像白日的时候担忧这担忧那……却是换他烦恼了。招了招手,温声道:“过来。”

她小跑了两步,快步走到他跟前。只是那书卷在袖子里,不太好意思拿出来……这种书,她怎么好拿出来。

赵枢却问她要念什么。

闭了闭眼,终于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把袖子里卷成卷的书册拿了出来,坐在了那张躺椅旁的小杌上。

赵枢才见那双细白的手下压着的是什么。

眼皮跳了跳,淡色道:“无事,你读吧。”看见她拘谨地坐着,便知她是有些尴尬。猜便是旁人给她找的,她事先不知道罢了……否则怎会就这样轻易地拿到他跟前来。

真念啊……

赵明宜握了握指尖,捧着书的手一阵发麻。

这样的时候越不说话反而尴尬,她只犹豫了一瞬,便横了心展开了书,随手翻了一页,小声地念了出来。

这个她是看过的,杜丽娘与柳梦梅的故事。有一回偶然从母亲压箱底的柜子里翻了出来,那应该是林氏还在闺阁的时候的东西,藏得严严实实的,后来她去找一枚簪子,翻箱倒柜给拿了出来。偷偷地看了。

时候有些久了,细的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好似看过。

官家小姐杜丽娘因梦遇见了书生柳梦梅,喜欢上了他,却因相思成疾而死,葬在了梅花树下。柳进京赶考在梅花庵中与丽娘相遇,人鬼生情……

她的声音柔软轻巧,念这样的闲书也十分认真,一字一句的,很像曾经在家学念书的时候。其实她已经想找个地方缩进去了。

“蓁蓁……”他听了一会儿,耳边全然是她婉转的声音。她方才念到一处,赵枢却是打断了。

这本书他没看过,却是第一日到广宁的时候,李澧招待他,点了一折牡丹亭……关乎情爱的,总不过是那些,情肠百转,你来我往。

听见他唤她,赵明宜忽而抬了头:“哥哥,怎么了……”她其实也有点心虚。

月牙怎么就给她找了这个来。

“夜深了,你先回去歇息吧。”念书便罢,他总觉得把她拘过来给他念这个。

有些欺负人了。

衙门的蜡烛受了些潮气,都不怎么好了,烛火有些昏暗。她在灯下的眉眼十分清晰,淡淡的远山眉,额头光洁饱满,发髻梳得整整齐齐,小巧的红石榴坠子垂在耳侧。

随着她说话的时候,微微晃动。

“哥哥……”她看了他一眼,将那书随手放下了:“你还疼吗?要不我再陪你待一会儿吧。”她坐得直直地,手撑在膝上,静静地看着他。

“你陪着能止疼吗?”*赵枢笑了一下。

醇厚而微微沙哑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来。赵明宜心中微动:“这肯定不能的呀……我又不是大夫。”她怎么能止疼呢。

赵枢指尖动了动,点了点手边的椅子,微微笑了:“你先回去罢,早些歇息。”

原是想给她找点事做,没想到她会找错了书……

赵明宜抚平了裙子,很快便出去了。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刘崇过来给他换药,不能忘了。絮絮叨叨的,小姑娘话也多了起来,不像白日里那般情绪低落了。

门吱呀一声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房内一瞬间便安静下来。

赵枢看了眼身侧的桌案,那本书还静静地放在那儿,看了一眼,又拿了起来,翻了两页后便搁到一边了。仰靠在躺椅上。

耳边依然是她的声音。

他仰靠在椅子上,眼微微闭着。

方才随手翻了两页,好在她没念下去。翻过去又是另一段了……

“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

“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催花御史惜花天,检点春工又一年。蘸客伤心红雨下,勾人悬梦采云边……”

房内无比安静。这边是阴面,有些阴凉,方才她在的时候还不显,眼下人走了,房里好似一下就清冷了起来。很微妙的难耐。

不过一会儿,门外忽而响起一些声音。

原是刘崇开了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伞。打眼瞧去,才见大人仰靠在椅子上,眼睛阖着,似乎是在小憩,他往里走去,回禀道:“二夫人那边,属下已经接出来了。”

“傅大人连夜去了私宅,似乎很是挂念。”

房里很是寂静。

赵枢始终未睁开眼,只嗯了一声,吩咐道:“好好照顾夫人……”

窗外的雨更大了。

第54章 第54章

月牙才听小姐说那是一本什么书后,才深觉自己闯了大祸。

“姑娘!”她捂着脸,整张脸都红了,憋得胀红:“我去给您偷回来罢,那样的书……怎么能留在大爷那里呢。”

大爷那样清冷如玉的人,她想象不到小姐给他念着个,是会什么的神情。

赵明宜才想起来她自己两手空空地就回来了,那书忘了拿,心里顿时一紧,本想安慰自己,念都念了也没什么。只是挣扎一阵后,还是握紧了手,悄声喊了月牙儿:“要不你去哥哥那里,帮我把它拿回来罢。”

月牙自觉闯了祸,应得十分快,当下就去了。

两刻钟后,这丫头便抱着手里蓝皮的线装书悄没声儿地走了进来,小声告诉她:“小姐,爷歇下了,我偷偷拿回来的,您别担心!”说得十分壮烈。

方才进去爷房里的时候差点儿吓破了胆儿。

赵明宜拍了拍她的肩:“好姑娘,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将书接过来,随手翻了两页,眉头又皱了起来。

又吓了月牙一跳:“小姐怎么了,不会是我拿错了罢。”她不识字啊。

殊不知赵明宜神色十分古怪,用力咬着红唇,耳根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没有,你没拿错。是我错了……”她应该硬着头皮走掉的,怎么还把这书拿了出来,当着他的面读呢。

她方才瞧见自己在哥哥那里随手翻的两页,其实只消她再往后念一念,就很不合时宜了。

什么……把云鬓点,红松翠偏。小姐休要忘了啊,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

恨不得肉儿般团成片,逗得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光是看着,就头昏脑热了起来,整个人好像在蒸炉里过了一边似的。月牙还不停地在一旁问她这本书写得怎么样,十分的好奇,说她嫂嫂不大识字儿,原是她哥哥夜里回来会念予她听。

赵明宜如何不知。

这几页都要翻得起毛边了,难怪她随手一翻,就翻到了后头去。

“月牙,你拿回家去吧。”赵明宜咬了咬唇,耳根已经红得发烫,将书递给了月牙,转头就去床上趴下了。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她这两天不太想见人了。

还好他没看到后面是什么。

今天夜里下了雨,风呼啦哗啦地在外头刮,过了许久许久她才平静下来,终于不再去想那本书了。沉沉地睡去。

晚上起了大风,将窗子刮得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另一间值房的窗却是大开的,用横木支了起来,好在没有被风垂下来。

里间却不太平静。

房里留了半截蜡烛,快要燃尽了,也无人刻意去吹灭它,就这么燃着。不时有风吹进来,倒映出的影子摇摇曳曳。白日很有几分燥热,眼下下了场雨,热气本该消解下来。

却是没有。

已经深夜了。

天上轰隆一声,发出震天的响声,连带着将房里的烛台也吹倒了。屏后人忽然坐起了身来。

“爷,怎么了?”门外守着的是周述真,听见声音立时开门走了进来。现下还在辽地,叛王旧党短时间内剿不干净,所以经略衙门里到处都守着士兵。

烛台吹倒了,仅凭着窗外的月光只能瞧见一道隽秀的身影,身姿挺拔,仰靠在床榻上,向他拂了拂手:“无事,你下去吧。”

周述真又退了下去。门吱呀一声又合上了。

赵枢却是支起了身,捂了捂肩胛处的伤口,将身上的薄被掀了开来。底下有一片濡湿了。他很清楚这是什么,径直坐了起来,走到床边的红木架子上,就着铜盆中的凉水洗了把脸。

冰冷的水覆在脸上的时候,心底的火也没降下来。

人应该正视自己的欲望。他也不是什么圣人,也会有冲动。只是今夜却是来得有些突然了。他耳边频频响起那道念书的声音,柔婉吟哦,与当初李澧点的那折子戏重合了起来。

面无表情地擦净了手。

房里很快又静了下去。

第二天赵明宜早早就起来了,月牙端了铜盆过来给她洗脸,一边拧了帕子一边说道:“今日辽阳两位指挥使过来了,说是咱们过不了多久就得回京,想给爷践别,夜里去郁香楼喝酒呢。”

月牙说完之后面色有些不自然。

“郁香楼怎么了?”她接过了帕子自己抹了脸,又递给了月牙,好奇地问道。

月牙才道:“郁香楼可不仅是喝酒的地方,它里边儿还有赌场、还有姑娘呢。我哥哥有时去了,我嫂嫂就生气,不给他进屋子,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