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河边舟
其实不是的吧……应该是刘崇清过场了。可能赵枢不想她有心理负担。
侧眸看了看他,只见他站在身侧,将要晒在她身上的太阳悉数挡了,她好端端地待在他的影子下。
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站在阳光下,绚烂的烈日悬在当空,她需得仰头看他。他的威势愈发重了,出行也愈加小心,便如此次回京,明里的亲卫只有百余,可是她知道在她视线未及处还有许多。
从前他去别处也不喜欢兴师动众。
可是如今他要去的地方,也得清了场才行。
赵枢不知道她小小的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只是她忽然低下了头,站定了一会儿。他摸了摸她的头,问她:“累了么?”
“我没有。”她摇摇头。
她只是觉得,他与前世的他,真的越来越像了。笑了笑:“我们继续走吧。”
上了佛寺。
她也只是在阴凉的地方逛了逛,听僧人说寺庙里有一棵古树,如果她有什么心愿,可以写了挂在枝头,会很灵验的。赵明宜听了,忽而停了下来,把赵枢拉了进去:“哥哥,你陪我进去写一个罢,我知道这个,往日大音寺也有,只是我一直没有机会抛这个。”
她走得很快,提着裙摆上了石阶。
层层的裙摆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微微拂了起来,像只欢快的小蝴蝶。她今日难得高兴。
细细写在了红绸上。知客师父将他们引到了那棵古树下。
赵枢微微抬了抬头。这是一个高大的银杏树,树干粗大,约有四人环抱粗,枝叶繁茂,肆意伸展,此时枝头充满绿意,上头挂着许多细细的红绸。
有求姻缘的,也有祈求平安的,更有盼求权势财富的。
世俗与欲望交织,十分真实。
她正抬头看着树梢上的一截红绸,手里拿着的还未抛上去。
“蓁蓁,你求的是什么?”他忽而笑着问了一句。她仰脖子仰得辛苦,却还是想看清上头写的什么,闻言也笑了,侧头看了他一眼:“哥哥要帮我实现吗?”
“那要看看你写的是什么,我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他的声音低沉如玉。话虽如此,面上神情却是很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那是一种自信和从容。
她看得出了神,就连手上拉下来的银杏枝都松了开来,闷声道:“我这个哥哥可不一定能帮我……”
还未反应过来,身后便有一阵热意,原是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身后来,微微俯身,她稍一侧头,便对上那张五官极具优越的脸。心忽然慢了一拍。
“哥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她立马将手里写了字的红绸背到了身后去。
只是犹豫了一下,她又拿出来,脸有些红了,与他拉开半步距离,仰头递给他:“你看吧……如果能帮我实现就更好了。”
她脸白皙如玉,鼻尖有一点红,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一双眼睛像葡萄一样黑黑亮亮的。她长高了,方及他的肩膀。伸手接了过来。
那一笔字迹十分熟悉。勉强能说得上秀气,他看了一眼,很快便收了起来。声音愈发柔和了:“你这个算什么,再写一个罢。”
她说希望他能幸福。
望林娉平安喜乐。
这是把他跟林娉摆在同一位置了。后半句是人之常情,只是前半句算什么……这柔软的半句话终究在他心底划开了涟漪。红绸在他手里揉成了一团,他顿了顿,将之抛上了树上最高处。
“嗳,哥哥!”她瞪大了眼睛,本来准备自己扔的,急忙上前扶着他:“您身上还有伤呢。”左看看右看看,生怕他衣裳渗出了血迹。也不知道伤口有没有裂开。
她搀着他胳膊,又抬头往树上瞧了瞧,只见那红绸已然好端端地挂着了,不免斗起胆子数落他:“下回不能这样了!你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紧接着又是一番絮絮叨叨。念了好长一段路,才在山门口处停了。
两人肩并肩走下的长阶。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来过这里。”她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寺庙,只见高大的佛寺梵音声重,钟声回响,总觉得有一点熟悉。又说不上来。
天下寺庙千千万万,应该很多都相像罢。或是前世的记忆已经太过久远,让她很多事情都快要忘了。
长阶很长很长,走到一半的时候,她也不太累。
赵枢一直负着手,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头上的海棠宫花摇摇曳曳。很像她小的时候。忽而喊住了她:“蓁蓁。”
“啊?”她也回头。
“我背你罢。”他笑了笑,忽而道。
这怎么行!不说这距离合不合适,便说他身上还有伤,怎么可劲儿糟蹋自己的身体呢!又是一阵长长久久的絮叨。直到下了后山。
赵枢一路都笑着听她念经。
刘崇在后头都看出来了。爷在逗小姐呢,看起来心情也不错。这样的时候可真是不多,他总觉得大人身上压着什么,总是卸不下去,一年到头总是漠然更多。今年却是多了许多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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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翻过,天气就更热了。
好在这些日子也下了几场雨,农户们都不算难挨,抗一抗也能顺利熬到秋收。云州天水巷一处宅户内正燃起了炊烟,顺着乳白的烟气看去,才见这户人家不过两三间屋子,灶下正燃了火。
一妇人将饭食端了出来,路过一间屋子的时候,才见窗下的年轻人还在温书。默了默,便将饭食端到了堂屋去。
“小婉,把这个给你哥哥送过去罢。”妇人给碗里盛了饭,又细细添了肉汤,递给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让他歇着一些,别累坏了。虽春闱在即,身体也要顾着一些。”
陈婉接过了青花的瓷碗,往后身的屋子看了一眼,站了好一会儿才敲门。有人应了声,她便立时进去了:“表哥,你在干什么呢?”她好奇地走了过去,打量起他桌案上的东西来。
只见简朴的平桌上放的都是书,还有从书院拿回来的文章。她不太识字,却见有几本都翻得起了毛边……他应该很辛苦罢。
窗下的年轻人瘦而有骨,身材挺拔,正端坐着,见她过来,面上浮起一丝很淡的笑容,将她手上的东西接过来,道了一句谢:“表妹也快去吃罢。”
只是说完许久,都未见身边的姑娘有所动作。
依然站在一旁看着他。
“陈婉?”他又唤了一声。
她这才反应过来,莹润的面庞有一点红:“啊?”
“我是说,你也快去罢,饭菜要凉了。”他重复了一遍。
陈婉道:“哥哥,你怎么这样叫我呢?我见秀春坊的芸香,她哥哥都喊她香儿的……你这样未免太生疏了。”
窗边的男子长了一副极好的容貌。身条长长的,面容白皙干净,瘦而有骨,同那河间来的赵承翎比一点都不逊色呢!听说那位还是大族出身的公子,这般比都不落下风,想来春闱高中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只是不知能到何等高度。
至少进二甲罢!若能进前五十名,那可就威风了……姨父当年也才堪堪入围,后来十里八乡,还不是没有能比过他的。当年不知多少人羡慕姨妈呢。
孟蹊听了,忽而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到堂屋倒了一碗水。陈婉立马就跟了出来,神色有些拘谨:“怎么了表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可是他们将来是要做夫妻的。
这样生疏,还怎么能在一块儿呢。
想了想又觉她没错,他们合该亲近一点才是。
孟蹊喝了水,将茶碗放到了高几上,并不如陈婉说的那样换了称呼。说道:“这并不合适,你尚待字闺中,芸香却是与兴来订了亲的。这不一样。”
陈婉咬着唇,正要问如何不一样!他们不是也要定亲了吗?
却听见身后远远的有人喊她。是姨妈的声音。
到底没问出来,转身气鼓鼓地出去了。
孟蹊见她走,心下这才稍安,又坐回了桌案前,匆匆吃过饭后,将从书院带回来的文章拿了出来。待日落西山之时,他才将书卷收了起来。
纸张堆叠在一起,他一点一点地收着,忽而从书案底下摸到一颗硬邦邦的东西,是圆润的形状。拿开上头的东西才发现,是一颗已然风干的薏苡珠子。
捻着这粒珠子看了许久。
他想不明白,那等人家的姑娘,有什么好记挂的。他却偏偏念了这么许久。
第59章 见面
连日奔波,终于在七月初初的时候到了河间。
赵明宜一直心里发紧,自从进了沧州城就很不安,一句话也不说,只坐在马车内,不时顺着车帘透进来的月光往外瞧,眉间尽是愁绪。
“哥哥,娘还好吗?”她担忧林娉的身体。她的身体自她离开河间时候起就不太好,那时候母亲还计划着给她算嫁妆,如今进了城,也不知道究竟会看见母亲什么样的目光。
是憎恶的,还是平淡无波,抑或是……会喜悦呢?
“别担心,一切有我呢。”赵枢知晓她害怕,摸了摸她的头,顺势将她按在了怀里。这个姿势已经愈发自然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享*受起这种时光来。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胸膛上。
为她解决一切会给她带来烦恼的事情。
赵明宜并未察觉有任何不妥。她在脆弱的时候反而希望有一个肩膀可供她依靠,没有谁比身边的人更能给予她这种可靠的感觉了,她闭了闭眼,手握成拳,心十分的慌乱。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外终于传来刘崇的声音:“爷,小姐,我们到了。”
是到赵家了吗?还是兄长的私宅。
她一下子惊醒,从他肩膀上抬起头来,下意识地掀了马车的窗帘:“先生,这是到哪里了?”她声音还带着一丝睡梦方醒的软糯,好像不太清醒,眼睛有些迷蒙。
刘崇在马车外往里看了一眼,只见小姐是半伏在爷怀里的,探出头来的时候爷的手还护着她的头顶,怕她撞在横门上。就这么一眼,刘崇都快要吓死了,脊背绷得梆直,脖颈上激起一阵细皮疙瘩来,战战兢兢道:“小姐,咱们到四合巷了,这是爷的私宅,赵家那边还不知道咱们回来。”
即便吓个半死,他还是斗起胆子抬了抬头,想再确认一番,只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谁知方一抬头,便见大爷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那双眼睛里尽是冷淡与审视。
他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赵枢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将妹妹拉了过来,坐回了原处。
“哥哥,怎么了?”赵明宜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见他将她拉到身旁,那双眼睛里没有他惯有的冰冷,而是十分的柔和。他碰了碰她的眉心,将她皱起的眉揉平了:“蓁蓁,不要害怕。”
只有这么一句话。
她心里头奇异般地平静了许多。
虽然心里依然在打鼓,却没有那种心慌到窒息的感觉了,点点头:“哥哥,我自己去见母亲罢……”她迟早要自己面对的。哥哥可以帮她很多,但是她跟林娉之间的事,只能让她自己来。
赵枢嗯了一声。
这座私宅很大,几乎是四进的院子了。马车从正门进去,立刻有侍从过来牵马,护卫悄无声息地包围了整座宅邸。这间安静的院落就在这寂静的夜里迎回了它的主人。
明灯亮了一整个宅邸。
下人立刻将门前的灯笼换了,换成了明纱糊的,更亮更气派。梨月刚端了铜盆出来,便见私宅的每一处好像都亮堂了,还有婆子连夜起来扫洒庭院。
“张妈妈,这是怎么了?”她放下手里的铜盆,不明所以地往外瞧,只听见外院似乎有些喧嚷。可能是管事的也起来了,声音有些大。她怕吵着林氏,说话时也压低了声音。
“梨月姑娘,是爷回来了!陈管事刚吩咐的人收拾屋子……”张婆子往干燥的地上细细洒了水,一来除尘,二来降降温,一边干活嘴里也不停歇:“天爷啊,大爷今儿这一回来,地位可就不一样了!咱们家也要往上抬一抬了。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走出去,摇杆也要硬气三分,大老爷再也摆不了长辈的谱儿了。”
有时候下人的憎恶也随主子。大爷厌恶大老爷,他们自然也喜欢不起来。
梨月听了只觉得耳朵嗡嗡的:“你说谁?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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