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刺棠
“百货商场那边稍微好点,上手看上身试的也有,卖了点儿出去,不过不多,也有嫌价格贵的。”
小李看着一张张望向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想给大家报好消息。
众人确实有些失望,谁不想讨个开门红,谁没梦想过一战成名,第一天便听到衣服卖得火爆,在江城打响名号的消息。
现实往往更加残酷,与白日梦不一样。
“哎,算了算了,做事做事。”
“咱们衣服一下卖到百元以上,肯定没那么好卖的,都该有心理准备啊。”
小李惆怅:“那第二批怎么办?要是第一批就砸了,第二批岂不是更...”
被王副厂长钦点加入试点项目的十人或平静或遗憾,林婉心头也遗憾了那么一下。
今早起床时,她也做了一个浅浅的白日梦,兴许衣服第一天就能卖得红火呢。
事实证明,白日梦就是白日梦。
不过转瞬,她调整好心头那点子遗憾与失落,毕竟期待落空这种事,她经历得多了去了,问李邦德具体情况:“李哥,再说说具体情况呢,百货大楼和商场反馈的详细情形,那些客人还说了什么。”
林婉细细打听到李邦德问来的消息,等下班后又去附近的百货商场溜达一圈,同当天的销售员寒暄交际,众人见她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又说是江城大学的学生,来做些服装调研,虽说不懂什么是调研,可也觉得有意思,难免多说了几句。
“这些啊是江城服装厂出的新衣裳,还弄了个图案呢,看不出有什么意思,最关键的还是价格卖太高了,一百多一件。”销售员说这话时,自个儿的眼光都在往衣服上瞟,爱不释手地摸了摸,“不过这衣服确实好看,料子也好,摸着太舒服了,其实比外来货都好,不过外来货能卖贵,大家知道高档,愿意花这个钱,江城服装厂的哪有这个本事啊。好多客人都想买,问了价格吓到了,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要我说,这衣服就不该卖那么贵,要是卖六七十,简直随便卖!”
林婉打听一圈,再看销售员的反应,心里却安稳下来,渐渐有数,道了谢便走了。
真想买和真不想买的区别还是大的,认为衣服不值那个价骂骂咧咧地吐槽太贵,和认为衣服值那个价,但价格就是太贵了,也是不一样的。
林婉安心了,后面几天在厂里工作照旧,云淡风轻,没有丝毫焦虑。
“林婉,你怎么一点儿不着急啊。”王副厂长钦点的十人都算敢想敢干的,可面对第一批衣服上市失利,每天传回来的销售情况惨淡,再是坚定也扛不住打击,渐渐蔫了下来。
试点项目部的周传芳叹口气:“我第一天安慰自己才第一天,不着急,兴许后面就卖得好了;第二天安慰自己,才两天,兴许第三天就卖得好了...哎,这都第五天了,黄花菜也该凉了。”
周传芳代表大部分人的心声,大伙儿有些泄气。
王副厂长开会回来,受了尤厂长和何书记一顿奚落,可面上却不带任何情绪,走到办公室门口听到周传芳这话,沉声道:“这点儿打击都受不住,那咱们这试点项目还有什么指望。”
“王副厂长!”领导一来,众人忙精神起来,“没有,没有,就随便发发牢骚。”
王副厂长扫一眼众人,个个嘴角扯出勉强的笑容,唯独角落的林婉正接收着传真,自顾自忙碌着,从容镇定,倒没有急色似的。
王副厂长扬声:“林婉同志,看起来就你不太着急。”
林婉笑了笑:“王副厂长,我也急呢,急在心里。”
林婉这话一下活跃了办公室里僵硬的气氛,众人纷纷笑开。
林婉望向众人:“我觉得第一批衣服还有戏,得再等等,我们的衣服质量好,款式好,细节更是精心打磨,识货的人可多,就是价格摆在那里,第一次买,考虑的就多了,得等等。再说了,人人都说贵,传出去倒也是件好事。”
大伙儿听林婉说得斩钉截铁,也不知道她是真这么想,还是在安慰人,当即也不好拆台,干脆借坡下驴,随声附和道:“林婉这话有道理。”
李邦德是每天和百货大楼和商场的人打交道的,也是试点项目部里最绝望的一个,等王副厂长走了,挪步到林婉身旁嘀咕:“小林同志还是年轻啊,咱们这第一批衣服已经废了。”
林婉想起在百货商场看到销售员恋恋不舍的眼神以及顾客一步三回头的留念,坚定自己内心的看法:“还不一定呢。”
李邦德非要打赌:“真要成了,我叫你一声姐!”
李邦德比林婉大一岁,比她早三年进服装厂,不论是年龄还是资历都在林婉之上,也是试点项目部里倒数第二年轻的。
他在这里见谁都是叫这个哥,那个姐,只有最年轻的林婉会叫一声李哥。
他觉得这女同志到底还是年轻了,想得太容易太简单了,真成功,他立刻改口叫林婉——姐,自己降级当办公室里最小的都成!
林婉从善如流点点头:“好啊,正好我升级升级,不用当办公室里最小的了。”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两天后。
星期天,林婉放假在家,傅家安安静静,别墅里就零星两三人在。
江城夏日炎炎,酷暑难耐,窗外蝉鸣鸟叫不绝,林婉伏案桌前摆弄着录音机,磁带来回旋转,悠扬出声。
伴随着乐曲响起的还有刚刚睡醒的孩子哭闹声,洪亮的声音几乎要盖过歌声。
林婉抱着闺女哄了哄,带她四处溜达,看木门,看花草,看蓝天白云转移注意力。
豆豆是个好奇宝宝,看着看着真的被吸引了注意力,哭声止住,再由妈妈擦擦脸,又变成了那个白白嫩嫩的小丫头。
林婉手头还有点事要处理,家里公婆外出,王婶也去买菜,她干脆抱着孩子敲响书房大门:“你看会儿豆豆?”
傅修怀在办公桌后,刚点了点头,就被林婉放了个大胖娃娃到腿上。
西装革履的男人一手抱着白白胖胖的小丫头,一手拿着文件资料,继续工作。
林婉伴着录音机里飘出的歌声打开计算机,上bbs浏览,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忙碌许久一看时间,下午三点半。
伸个懒腰,林婉起身去书房看看情况,傅修怀没将豆豆抱回来,应该是能应付的。
只是,打开书房门的林婉在看清里头的一幕时愣住。
豆豆这个小皮孩儿刚学会爬,在哪里都想爬来爬去,现在正在她爸书房的办公桌上蠕动。
白乎乎的身子手脚并用地蠕动,吭哧吭哧相当努力,身下是她爸的文件资料,被她弄得皱皱巴巴的。
傅修怀在一旁,双臂伸展框在办公桌四周,严防小丫头掉下去。
豆豆爬得累了,爬完一看,也没发现自己才爬了不到一米开外,干脆就地躺下,口水氲氲地淌到文件上,简直是....
林婉头有些疼,这丫头真是不得了!
“你还真是由着她。”林婉见傅修怀用豆豆的口水兜给擦擦嘴,显然心情不错。
“小孩儿多运动多锻炼是好事。”傅修怀相当认可闺女的活力,“我看看豆豆兴许还能当运动员,看看多有劲儿,多爱动。”
林婉:“...”
这爬了半天爬了一米,也不知道这位父亲哪里看出来豆豆有运动天赋的。
前几年,国家申办奥运会,国人都激动了许久,可惜没成,听说过几年还要申请。
傅修怀对自己孩子有着相当深厚的不理智情绪:“兴许豆豆还能赶上咱们以后申奥成功,去参加个什么项目。”
林婉:QAQ
被豆豆折腾地一桌狼藉,林婉帮着傅修怀展了展文件资料,伸手准备接过孩子:“我忙完了,我来带豆豆,你忙你的。”
“我也忙完了。”傅修怀扫一眼被口水侵袭过的文件失笑,“城东新开了家餐馆,要不要去尝尝?”
林婉近来神经紧绷,一时心动:“好。”
江城城东同样繁华,城北老旧,城南是成熟的开发区,城东则是新兴开发区,兴许再过十多年便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婉抱着孩子坐在副驾驶座,炎炎烈日被车窗玻璃格挡,车里开着空调,还算凉爽,豆豆趴在妈妈怀里,肉嘟嘟地一团,正好奇地盯着小轿车看。
傅修怀掌着方向盘,旧事重提:“你要不要学车?自己会开车方便。”
林婉去年就有些心动,不过被怀孕绊住脚,现在一身轻松,倒是又起了兴趣:“驾校报名...”
“不要报名驾校。”傅修怀打断她的思虑,“我教你。”
“你教我?”不是林婉歧视,实在是她想着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办。
傅修怀听出林婉的不信任,好笑道:“看不起我?”
“那也不是。”林婉仔细回忆,傅修怀开车又稳又顺畅,其实比她坐过的许多的士还要舒服,这人开车技术应该是厉害的。
“我以前教过不少人开车。”
“啊?”林婉好奇,想到男人生意做得大,“你不会开过驾校吧?”
“那不至于。就手底下的人要跑工程,那时候哪有什么驾校,有个师傅教就学了。”
傅修怀当年带工程队,运各种材料必须得会开车,他一个人分身乏术,这才教了好几个司机出来。
林婉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
能省两千块驾校报名费,当然是好事。
见林婉答应得顺畅,傅修怀薄唇微扬。
一家三口难得一道外出,傅修怀在路边停好车,不过几米路程,抬头便能看见新开的饭店。
豆豆还吃不了这些东西,林婉在傅修怀点完菜后多加了一小碗软烂的面条。
丰盛饭菜上桌,瞧着色香味俱全,新开的饭馆口味偏广式,林婉吃得尽兴,不时给豆豆喂煮得软烂的面条。
小丫头小嘴巴叭叭的,吃东西的时候最努力。
傅修怀吃饭快,没多久就接过给豆豆喂面条的重任,让林婉安心吃。
三人在进门靠墙的一桌,林婉吃饭向来斯文,时不时抬眼看看豆豆吃得卖力,突然想到什么:“豆豆吃饭和你一样的。”
傅修怀笑了笑,颇有几分自豪:“那确实,你吃东西跟个小兔子似的,豆豆随我,吃得大口。”
林婉不知道他在骄傲什么,只弯了唇。
饭馆里人来人往,很快便坐满了,林婉尝着美味烧鹅,皮酥肉嫩,耳畔却传来身后一桌窃窃私语的声音。
“哇,看看那人穿得西装革履的,居然在给小孩儿喂饭。”
“嘘,小点声儿,这大帅哥搂着个小婴儿,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林婉顺着这话抬眼往前,只见傅修怀垂头盯着豆豆,耐心地等孩子吃面条,不时再给她擦擦嘴,心里默默赞同这话。
只是男人耳聪目明,几句议论声飘到耳畔,冷眼扫向对面,林婉身后那桌年轻人瞬间噤声。
一男一女穿着校服,胸口的江城大学四个字被红线缠绕,撞见男人的眼神立刻低了头。
“看吧看吧,说了小声点,被人家听到了!”
“哎呀没事,那大哥也不是□□的吧,不至于就要来打人。”
“你说哪儿去了!”女生噘着嘴不满,“待会儿看电影,你记得买票,对了,还要买爆米花和可乐,看完电影我们去商场逛逛,我想买条裙子呢,你也得买,要不要买条喇叭裤?可时髦了...”
身后小情侣的声音若隐若现,林婉听着二人打情骂俏,感慨,年轻真好,就连出来约会也这么青春活力。
再一抬眼,林婉撞进傅修怀深沉的眼眸:“怎么?”
傅修怀给豆豆喂完面条,用她颈间系着的口水兜擦擦嘴,目光扫过那桌年轻男女,尤其在两人校服上的江城大学标志上顿了顿:“我们是不是也该约会?”
“咳咳。”林婉差点被傅修怀这话呛到。
不知道这人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提出约会,可林婉思考再三,仍旧觉得惊悚,也许是一开始的记忆就已经是两人婚后的状态,她怎么都无法想象和傅修怀约会的样子。
那好像不该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