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蒹葭是草
众多牧民中间,总会有几个天赋异禀的,太医怕有差池,又用了几天时间走访当地牧民,很快找到了好几个相似案例。
“皇上,贵妃娘娘,臣等几乎可以肯定,种牛痘也可以预防天花,症状比人痘轻很多,风险更低。”
两个太医都是国手,且在人痘领域颇有建树,他们的话非常有分量。
皇上立刻重视起来,询问具体细节。
鄂婉静静旁听,在心里盘算,像懒惰牧民这样感染牛痘疮肯定不行,至少小孩子不行,还得进一步从牛痘中提取脓液,按合适剂量使用注射器才更保险。
可惜她不是学医的,不知道牛痘疫苗的合适剂量是多少,一时半会儿也发明不出针筒注射器。
样子她都知道,恐怕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做不出来。
鄂婉一边听太医兴奋地汇报,一边在心里盘算。乾隆一边听太医汇报,一边听鄂婉心声,同步“看”到了鄂婉脑中牛痘疫苗和针筒注射器的样子。
心中震动。
自从能听见鄂婉心声,他隐约猜到一些什么,事后又觉得不可思议。
鄂婉刚进宫时,他以为被鄂尔泰算计了,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无法接受现实,更无法接受鄂婉。
直到鄂婉主动争宠,用各种方法侍寝,让他初尝了她的美好。
永琛出生之后,她带给他的美好,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拉长变得稀薄。正相反,他越来越迷恋她,不止迷恋她的身体,还有她的灵魂。
总能轻易被她的情绪感染、牵引,乐在其中,乐此不疲。
他默默感谢鄂尔泰,感谢对方快死了还不忘算计自己,苦心孤诣在三十六当中选了美人计,千方百计把鄂婉送到他身边。
从乾隆三年选秀到十年大选,历经七年,幸亏鄂尔泰没有放弃,幸亏富察家主动退出,幸亏傅恒是个谦谦君子……
但凡有一条不成立,这么好的鄂婉将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乾隆简直不敢设想,如果没有鄂婉,他将过着怎样的生活。
直到今日,在鄂婉的心声里听说了牛痘疫苗和针筒注射器,这两样鄂婉似乎很熟悉,他却从未见过的东西,乾隆觉得他不仅应该感谢鄂尔泰,还要感谢上天。
鄂婉是上天给他的馈赠!
鄂婉还在想,怎样在皇上面前巧妙提起针筒注射器,乾隆已经自己画出图纸,安排内务府造办处去做了。
在承德的避暑行宫里,鄂婉无力地伏在龙床上,手里紧紧抓着薄毯边角,在灵魂出窍的最后时刻,忽然对抵在她身后的男人说:“皇上,牛痘提取液用这样的方式注射进人体内,预防天花的效果更好,推广起来也更方便。”
乾隆:“……”
从踏上回程开始,她的梦里全是这个。他也根据她的梦境,让内务府改了好几轮,终于造出与她梦境中一模一样的物件来。
两个擅长人痘的太医,连同巴林部那几头长了痘疮的奶牛,全都被提前送回京城。太医院也没闲着,一直在按照他的命令昼夜加班提纯牛痘脓液,等针筒注射器造出来,立刻在疫区用活人实验。
所有新鲜的名词都出自鄂婉梦境,他照单全收,可牛痘提纯液使用的剂量,鄂婉似乎也不知道,只在梦里一遍一遍重复必须做大量实验。
夏秋天花病人不多,勉强够太医院练手。乾隆已然部署下去,今冬在盛京、北直隶和南直隶分别开设专门的医馆,免费为百姓注射牛痘疫苗。
等到永琛满三岁,牛痘提纯液的用量怎么也能测算出来了。
到时候,先让王公大臣和宗室家的孩子先注射,没问题再给永琛用。
这一趟巡幸下来,鄂婉已然到了孕中期,才五个多月肚子却大得吓人,她本人非但没瘦,还圆润了好几个维度。
夜里侍寝,皇上把脸埋进雪峰之中,感觉有些窒息,侧过脸吟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当年唐玄宗迷恋杨贵妃便是这样吧。”
鄂婉腰身苗条的时候,婀娜窈窕,让他痴迷。如今丰腴不少,夏天抱着遍体生凉,冬天温如暖玉,真真儿尤物,谁能不喜欢呢。
“这诗也是这时候念的?皇上越发孟浪了。”鄂婉被他缠得没好气,也没了脾气。
烈女怕缠郎,这句话不错。从前她争宠的时候,皇上一身正气,绝不肯为美色所误,真让人怀念。
可谁让她越来越爱吃醋,搅黄了选秀,又不许他宠幸别的妃嫔,就只能挺着孕肚自己上了。
这具身体也被他调.教坏了,七八日没有便想得厉害。
另一边的钟粹宫,娴妃听说了一桩旧事:“当年寒哲难产另有隐情?”
钟粹宫从前是纯贵妃的寝宫,纯贵妃被皇上送去畅春园看房子之后,原来在这里服侍的人都没跟去。丹芷被送去了慎刑司,其他人留下一小撮原地看家,剩下的都被内务府回收了。
丹若曾经在纯贵妃屋里服侍过,因是个大嘴巴爱打听事,被纯贵妃嫌弃,打发去看库房,倒也留了下来。
原以为纯贵妃只是去畅春园养病,病好了还能回来,谁知再无音信。
这时候钟粹宫的人才接受现实,纯贵妃不是去畅春园养病,而是犯了大错被圈禁起来了。
就在众人纷纷找门路,想要离开钟粹宫的时候,娴妃忽然空降。
丹若得到消息,第一个巴结上来。想要巴结娴妃的奴才多了,丹若立刻送上投名状,把自己听说的连同想象,添油加醋告诉了娴妃。
“有一回纯贵妃与丹芷说起这事,奴婢正在外间当值,不小心听见了。”
其实丹若只模糊听见了一点,架不住她胆子大,敢猜:“奴婢在潜邸时,见纯贵妃娘娘给哲悯皇贵妃送了许多好东西,快把那边的库房塞满了。哲悯皇贵妃羡慕纯贵妃好生养,照着纯贵妃的食谱吃到临盆,结果胎儿过大,硬是没生出来。”
说到最后语气暧昧,目光一直往西边飘。
在潜邸的老人儿中,娴妃进宫最晚,连哲悯皇贵妃都没见过两回,更不要说这些私密事了。
原来纯贵妃在皇上登基之前干了一票大的,难怪忽然被送去畅春园看房子。
想到贵妃那个比寻常孕妇大很多的肚子,还有后宫诸人对她的趋奉,娴妃咬咬牙:“去库里寻些好东西给翊坤宫送去。”
提起翊坤宫,娴妃就恨得牙根麻,死死盯着丹若:“捡贵妃爱吃的送,送最好的,别怕费银子。”
丹若知道投名状起效了,含笑应下。
钟粹宫接连几日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终于引起鄂婉的重视,她问慎春:“娴妃中邪了?”
“娘娘说笑了,想是娘娘地位稳固,钟粹宫那位想要与娘娘化干戈为玉帛呢。”慎春试探着说。
自从搬进钟粹宫,娴妃逐渐沉寂下来。可慎春永远不会忘记她是怎样撺掇太后给七阿哥提前种痘,间接害死了七阿哥,更不会忘记皇后娘娘因她的挑拨受了多少委屈,这才没撑住撒手人寰。
这些事慎春没忘,鄂婉自然也不会忘:“冤家宜解不宜结,但有些仇,不想解就能解的。她愿意送,我照单全收,放进库房就好了。”
“娘娘,娴妃送来的都是吃食,送的全是娘娘爱吃的……好东西。”
寿梅总感觉哪里不对:“她竟是半点都不避嫌。”
贵妃娘娘有孕,各宫都送了东西,却没有几个送吃食的。原因无他,为了避嫌,孕妇入口之物,怎么能随便送。
靖秋从前在长春宫当差,经常往外跑,多少知道一点事情:“奴婢记得当年哲悯皇贵妃有孕,纯贵妃也送过好些东西。”
都是从钟粹宫送来,都是花钱如流水,都是送给孕妇,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慎春闻言脸都白了:“哲悯皇贵妃难产是因为胎大,死活生不出来,最后一尸两命。”
屋中静了一瞬,鄂婉轻笑:“我就说,娴妃怎么忽然转了性情。”
看过娴妃送来的东西,果然都是好的,鄂婉大手一挥:“悄悄分送去储秀宫、永和宫。”
明玉是她嫡长闺,跟她口味差不多,正好送去给明玉养胎。
娴妃从翊坤宫搬出来之后,原先住在翊坤宫的妃嫔也都挪了地方,那贵人刚好被分到了愉妃住的永和宫。
愉妃出身平常,母家底子薄,送些给她和永琪补身体。那贵人家里有矿,但在寻找痘牛这件事上帮了大忙,合该给些赏赐。
娴妃从来都是这样,能借别人手办的事,自己绝不出面。身边的爪牙被拔光了,只能自己动手,也只会躲在阴沟里算计人,反正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给她送东西,看上去像求和,实际上仍带着算计。偏偏你看穿了她的算计,却没办法宣之于口,或者拿她怎么样。
鄂婉手痒,吩咐靖秋给傅恒带话:“皇上让傅恒调查伪抄邸报案,看看能不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查一查娴妃的母家。”
娴妃出身平常,自己又不得宠,她阿玛不过是正黄旗的一个四品佐领,管着三百号人,哪儿来的银子跟出身江南巨贾的纯贵妃学送礼。
鄂婉六个月的肚子看着像是要生了,皇上急得不行,把太医院所有擅长妇儿的太医全都薅到翊坤宫,给鄂婉诊脉。都说母体康健,胎相稳固,却没有一个人能解释她肚子大于常人的原因。
与此同时,宫中谣言四起,传得神乎其神,最恶毒的猜测传播最广。说鄂婉这一胎得自五台山,对菩萨不敬,这才遭到天罚,五个月像是即将临盆,生下来也是个怪胎或者妖孽。
“娘娘,流言的出处查到了,是景仁宫里一个扫地的小内侍乱传的。”靖秋走进来禀报。
流言所说也不错,这一胎确实来自五台山,但她信仰神佛往往有所图。
属于“平时不烧香,出事让佛刚”的那一挂。
企图用恶毒流言吓唬她,让她心神不宁自乱阵脚,甚至伤害腹中的孩子,是对方想多了。
流言对鄂婉几乎没什么影响,之所以派人去查不过是为了维护贵妃的尊严。若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传她的闲话,她怎么好意思协理六宫。
再次怀孕之后,鄂婉野心膨胀,想要的更多,绝不止贵妃之位。
如果连针对自己的恶毒传言都压制不住,也会让人怀疑她的能力,阻碍她更进一步。
听靖秋禀报完,鄂婉沉吟:“景仁宫么?”
慎春跟着猜测:“颖嫔最近很得宠,会不会是她?”
颖嫔便是从前的那贵人,从蒙古巡幸回来之后没多久,因巴林部配合寻找痘牛有功,那贵人晋位为嫔,赐封号颖。
从永和宫迁出,住进景仁宫,取代婉嫔成为景仁宫的主位,主持一宫事务。
巴林部本来就是蒙古诸多部落中最富足的,对朝廷也最忠心,刚刚从蒙古巡幸归来,皇上刻意增加了对颖嫔的宠爱,纯属政治需要。
颖嫔年轻漂亮,人却单纯,不像是那种背信弃义之辈。
提到背信弃义,鄂婉脑中不由浮现出魏贵人纤细的身影。
延禧宫好像就在景仁宫东边,两座宫室之间只隔了一条甬道,近得很呢。
思及此,鄂婉轻笑,吩咐靖秋:“找人把调查结果知会颖嫔,到底谁在作妖很快会有结果。”
第73章
几日后,景仁宫那边闹起来了,颖嫔拉着婉嫔到翊坤宫找鄂婉评理。
颖嫔见到鄂婉便跪下了,真心实意道:“臣妾得娘娘抬举才升到嫔位,此生结草衔环无以为报。偏偏臣妾才搬到景仁宫,成为一宫主位便从景仁宫传出对娘娘不利的流言,都是臣妾无能,还请娘娘责罚。”
婉嫔一下听出了颖嫔的弦外之音,跟着跪下说:“颖嫔这样说便是要折煞臣妾了,臣妾从前是管着景仁宫的庶务,可也不敢让人传贵妃娘娘的闲话。”
颖嫔转头看她,连连冷笑:“婉嫔姐姐从前是翊坤宫的常客,之后贵妃娘娘搬进来住,怎么见不着姐姐的人影儿了?”
暗指婉嫔是娴妃的人。
婉嫔确实是娴妃的人,可娴妃迁居钟粹宫后另有对付贵妃的筹谋,并不屑这种隔靴搔痒的小动作。
她一直是娴妃的人,所以才能得太后一点怜惜,靠着熬资历熬到了嫔位。奈何娴妃看不上她胆子小,更喜欢用泼辣的纳兰氏和阴险的金氏,甚至是后来的魏氏,都不愿意带上她。
可这回娴妃一动,她立刻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婉嫔也是自潜邸入侍,当年哲悯皇贵妃是怎么没的,她或多或少听说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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