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我爹是奸臣! 第145章

作者:王廿七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爽文 科举 团宠 穿越重生

其实平安也很好奇,十七岁通过会试,应当是个早慧的人,而且居然不迎合官场风气,不拜房师,真有个性!

“殿试过后,恩荣宴上,总会见到的。”陈琰道。

陈琰就知道,恩荣宴这种人热闹,平安是一定会去凑的。

珉王原本没兴趣,但为了带兄弟,便应了礼部的邀请。

平安跟着珉王蹭酒席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礼部官员熟门熟路的地珉王旁边加了个座。

博兼堂距礼部不远,他们到场早,看着罗袍戴巾的新科进士们在礼部大堂泱泱聚齐,在太监们的指引下按序就坐,璐王殿下在跟徐阁老他们闲聊,时不常地有人过去拜见攀谈。

三鼎甲还要去吏部衙门的奎星堂上香,因此来得迟一些。

陈琰作为上上届的老状元,要跟历科鼎甲一起去礼部衙门的大门口恭迎新贵,这是老传统了,为了表示朝廷求贤若渴的态度,以及前辈对后背的提携、勉励、关爱。

然后新老进士相携进入堂中就坐,礼乐声起,恩荣宴开始了。

众人恭迎圣驾,然后是吕阁老带领百官敬酒,新科状元带领众进士敬酒,皇帝满饮几杯,令众人不要拘束。

这一届的进士的平均年龄比往届年轻得多,最小纪莘才十七岁,最大的也只有三十三岁,三鼎甲也都未及而立,皇帝令他们不要拘束,他们就真的不拘束了,吟诗作赋传宫花,耍作一团,倒把往届的三鼎甲看得瞠目结舌。

因此皇帝本打算坐一会儿就走的,这下也不走了,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风华正茂的新科进士饮酒作耍——贤能辐辏,俊彦云集,哪个帝王不愿意看到?

珉王只吃了三分饱,嫌弃地看着眼前的丝瓜汤,丝瓜炖丝瓜,连一丝儿蛋花都没有:“晚上回去加餐算了。”

“这种宴席就是看个热闹,谁还想着吃饱。”平安道:“你看那个最年轻的,他叫纪莘,是我爹的门生。”

珉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纪莘正在给座师陆阁老敬酒,座师之后是房师,陈琰座次离陆昉很远,但许是出于对后辈的喜爱,陆昉竟起身来到了陈琰身边。

陈琰也站起身,纪莘则回头对恩师作揖。

“你可有台甫?”陆昉道。

纪莘道:“学生未及弱冠,还没有表字。”

这年头,平辈同僚之间互称表字,哪怕是上司,只要不是在骂人,也很少直呼下属的名字,更不会叫什么小王小李,没表字还是极不方便的。

陆昉道:“纪莘,我赐你表字怀勉,愿你勤心勉力,稳扎稳打,成就一番功业。”

纪莘一揖到底:“谢恩师赐字,恩师教诲,学生铭记于心。”

陆昉回到自己的座位,纪莘继续给陈琰敬酒,还对他解释道:“会试放榜那日,学生被家事缠身,未能去府上拜见,望乞恕罪。”

陈琰喝了杯中的酒,笑道:“都是虚礼,无关紧要。”

就着羊角宫灯下黄澄澄的灯光,陈琰看到他左边下颚处一片淤青,纪莘在他的目光中略略侧头一躲,他便不再细问缘由,只说:“年轻人初涉官场,有什么困难只管向师长开口。”

纪莘再次向他道谢:“谢恩师照拂,学生日后怕少不得麻烦恩师提携关照。”

陈琰见他举止有度,谦逊有礼,赞许地点点头。所谓世事人情,一通百通,世人总猜想读书好的孩子是书呆子,其实当他们完成学业,也多是人情练达之辈。

平安倒觉得有点没意思,他还以为是个整顿官场的小刺头呢,这下没热闹可看了,只得跟珉王一起吐槽眼前的丝瓜汤。

皇帝摆手叫他们过去,将面前一动未动的锦绣神虾饭赐给他们分食,才离席而去。

徐谟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微微一叹,大庭广众之下,将御膳赐给幼子,却忽视璐王,此举容易令手足生隙,实在不妥。

又想到前几日请求立储的奏疏又被留中了,他是真心看不懂皇帝的做法,“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从法理上讲,璐王殿下就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何况璐王贤德仁厚,为什么陛下迟迟不肯迈出这一步?

璐王看出了徐师傅的不满,笑着开解道:“泊言还在长身体,陛下怜惜幼子也是人之常情,徐师傅也不要多心。”

徐谟压低声音道:“殿下纯孝友悌,实乃天下之楷模,但是殿下也要多为社稷万民考虑,不要太过温驯冲和。”

陛下为什么对珉王殿下越来越亲近?还不是因为这孩子带着点放纵不羁的叛逆——太医让皇帝静养,他敢以烧奏疏威胁;黄河水患,他敢亲自去豫州巡河,大力支持一个地方小官的谏言;皇帝优柔寡断险些贻误边事,他敢带头联名上书,现身说法……

这几年发生了太多事,朝臣百官仍以为璐王是法理上的储君,只有他们这些天子近臣知道,其实在陛下心里,那杆秤早就偏了。

第138章 你为什么把圣人像带在……

百官以为珉王还是那个游手好闲、胆大妄为、四六不着调的皇子,以为皇帝动辄对他吆五喝六是,是嫌他不争气,目无规矩体统,怕他就藩后犯上作乱。

其实徐谟早就看出来了,如果只是培养一个好藩王,找几个饱学宿儒每日给他灌输忠君体国的思想,浸淫日久自然懂得安分守己。

可皇帝每日监督小儿子的功课,几位近臣都是亲眼见过的,那真是拿命在教……所以只有一个解释,皇帝避免让珉王只听文官的教导,是为了培养他乾纲独断的能力。

这是看重之意。

璐王笑道:“一盘御膳而已,孤难道也要跟亲弟弟争吗?”

“殿下,这不是一盘膳食的问题……”

话音未落,便听身后想起一个半大孩子的声音:“徐阁老,您的叆叇做好了,现银还是汇票?”

徐谟一回头,竟是陈平安。

徐谟偏想逗他一逗,顾左右而言他道:“平安,见到璐王殿下怎么也不行礼?”

平安道:“我今天不方便。”

徐谟见他腿脚灵便得很,奇怪地问:“哪里不方便?”

“我带着孔子像呢。”平安打开身上的大荷包——人家的荷包是悬在腰上的,他的太大挂不住,用一根绦带斜挎在肩上——从中翻出一个巴掌大的卷轴展开,睿智谦恭的孔夫子在金光闪闪的祥云中叉手笑看世人。

虽然很违和,徐谟还是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着画像行了一礼。

璐王好奇地问:“你为什么把圣人像带在身上?”

平安将卷轴小心收好,放回包里:“回殿下,快到端午了,带着它诛邪避害。”

徐谟半口气差点没上来,耐心解释:“子不语怪力乱神,他老人家不管这个。”

“他老人家虽然不能应对外邪,但能消解心邪。”平安道。

“心邪?”

平安话未说完,珉王过来找他:“聊什么呢?”

“聊心邪。”平安继续对徐谟道:“带着圣人的画像,可以常常自省: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别乎了菜都凉了。”珉王将平安拉开,朝着三哥行了个礼,又朝徐谟微微颔首,拉着他回去吃饭了。

对着两个半大的背影,璐王和徐谟沉默良久,总觉得这家伙意有所指,又没有证据……

……

“怎么跟他们搭上话了?”珉王有点担心地问。

他也不是傻的,早看出三哥和他的讲官们开始忌惮他了,可以理解,毕竟皇位只有一个。他本人倒没什么非争不可的执念,整天看着父皇日理万机地处理国事,原本强健的体魄日益衰减,实在觉得当皇帝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不如让他长大就藩,做好藩王的分内之事,反正三哥在意名声,只要自己不闹事,应该不会做出戕害手足的事。

但他也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立储的事一天不定下来,他就一天还是人家的“眼中钉”,他自己倒无所谓,谁敢拿皇子怎样,更担心的还是他的师傅和伴读们,尤其是心直口快的平安。

“没什么,”平安道,“刚刚看他俩的表情像在蛐蛐你,这下心里畅快多了。”

珉王:“………”

……

觥筹渐寂,宴席来到尾声。

圣驾和几位大佬早已退场,只余女官和太监引领其他官员和新科进士有序离开。

平安回到家里时辰已经不早了,功课还没做,陈琰将他拎到小叔公的院子里,还分给他们几个沿路买回来的热腾腾的粘豆包当宵夜。

陈敬时只好将书房里唯一的桌子让给他,自己在一旁看闲书。

平安不知想到了什么,放下书本,小小声道:“小叔公,小叔公?”

“嗯。”陈敬时哗地翻一页书。

平安道:“我那天给徐阁老验光的时候,他劝我跟皇长孙多亲近,说什么‘尊卑有等,长幼有序’之类的怪话。”

陈敬时愣了愣:“你怎么说?”

平安道:“我问他在家行几?他说行二,我就问他:‘您身边的朋友都是您大侄子挑剩下的?’”

陈敬时笑问:“他气坏了吧?”

“倒不显得生气,但是我向他讨要叆叇钱,他总是转移话题,故意戏弄我。”平安道:“好在成本不高。”

陈敬时往素对徐谟没什么看法,这次倒在心里将他鄙夷了一通,跟一个孩子赖账……

平安又问:“为什么大家都支持璐王?我觉得珉王殿下也不错。”

陈敬时道:“因为立场不同。”

百姓想要的是什么皇帝?自然是不折腾、少扰民、轻徭薄赋、与民生息的仁君。

百官想要什么样的君主?自然是端拱无为、任用贤能、起到道德典范的圣君。

皇帝想要什么样的储君?自然有主见、有远见、纬武经文、开疆拓土的明君。

说白了,储君有多少才能,徐谟不在乎,大部分文官也不在乎,宽和仁厚就行,他们认为皇帝将权利下放给有才能的臣子,才能避免一言堂,开辟太平盛世。

平安心想,如果老天保佑,人才辈出,皇帝亲贤臣、远小人,国家又很少发生战争或自然灾害,那么即便君主无为,开辟盛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可璐王真的像大家说得那样贤德吗?如果是的话,二师祖和老爹为什么要将他赶出京城?他们怎么不赶别人?

人是装不了一辈子的,如果真能装一辈子,那不是真君子也是真君子了,平安相信,总有一天可以撕开璐王的面具。

……

入秋以后,礼部侍郎上书奏请朝廷修缮贡院——经过近百年风雨洗礼,一排排考棚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了。贡院本就是阴气极大的地方,万一某场考试遇到极端天气,垮塌了砸到人,又要重演国初时的悲剧。

内阁将预算报到户部,户部挪出一笔预算,批红后经过工科科抄,将任务和经费下放到工部。

工部非常重视,令营缮所所正陈敬堂亲自落实此事。

陈老爷也很重视,隔日亲自带着书吏、工头去了贡院。

所正是七品职位,陈老爷穿得却是五品蓝袍,负手偌大在贡院里四处溜达,两个留守贡院的老吏只能跟在他身后陪着,老吏年纪大了,有些微喘,心说这位老爷看上去细皮嫩肉养尊处优的,怎么腿脚如此灵便?

陈老爷幽幽地发出一声感叹:“这还是本官头一次进贡院呢。”

两个老吏险些栽倒,敢情到这儿参观来了——真是人各有命,有人整天守着贡院,只是个坐穿冷板凳的青衫小吏,有人连贡院什么样都不知道,居然穿着五品服色。

谁让人家有个好儿子?

逛到申时末刻,外头跑进穿白色直裰的小少年,显然是刚散学的样子,到处找他祖父。

“乖孙,你是怎么进来的?”陈老爷惊讶道。

“门房大爷认识我。”陈平安走到哪里都有熟人。

他不顾跑得一头汗,接过书吏手中的纸张,主动帮忙记录贡院各处设施的损坏情况。他被二师祖练出来了,先不说字写得好不好,速度是有了,跟在祖父身后刷刷刷地详细记录,恨不能一字不落的写下来。

两个老吏面面相觑,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给所正大人写什么传习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