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姐夫后 第48章

作者:拱白菜的大猫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先婚后爱 群像 穿越重生

而就在此时,一直坐在她身边闭目养神的男人,倏然睁开了眼睛,

“方才殿内......可还有旁人?”

狭小的车厢内陷入一种沉默,唯有车外呼啸的风雪声。

第47章

宫门深锁,寒气侵骨。傅九立在阶前,脚下跪着两道僵直的身影,面色惨白如纸,嘴唇紧抿。傅九目光沉沉扫过,挥手令人将他们带下去,“寸步不离跟着大奶奶。连自个儿被人算计到哪个犄角旮旯都不知晓,平白辜负了信任。”

二皇子算不得多智,却是贵妃唯一的血脉,亦是当今圣上对外宣称的长子,皇帝虽常召见大爷,言语间不乏赞赏,从前却始终未让其回归天家,认祖归宗,大爷终究是在秦国公府长大的。二皇子心性狭隘,手段却极狠辣,几年前便敢对大爷下死手,若非大爷命硬福厚,早已......皇帝未必不知其二子所为,

然而在从乱世尸山血海爬出的帝王眼中,眼底何曾有过真正的父子温情。这等兄弟阋墙,争权夺利,不过是寻常事,天家常态,无风无浪反倒稀罕。贵妃母族尚在朝中效力,二皇子亦是膝下养大的儿子,这板子落下去,是轻是重,是雷声大雨点小,还是真能伤筋动骨,全在皇帝一念之间。

傅九刚才立在宫门内,目光扫视,凌乱的地面上,几处残留的脚印清晰可辨,并非大奶奶一人所留,方才殿内,定有第二人。

这第二人的身份,查起来倒也不难,方才跟着二皇子的几个年轻官员,已被他当街拦下,一见傅九,几人便竹筒倒豆子般招了,原是跟着二皇子去寻章尧章大人,美其名曰是去看看章大人是否在勤勉办公,他们要去跟着学学如何勤勉处事。

可到了地头,出来的却是秦恭秦大人,几人忙不迭认错,推说宫廷回廊曲折幽深,亭台回廊相似,一时眼拙走岔了道。然他们并非蠢人,嘴上如此说,心里岂能不明白?

略一思量便知是被二皇子当枪使了,他是皇子,自可全身而退,他们几个却平白惹上一身腥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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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宫宴的风波,表面并未掀起太大涟漪。傅九得知殿内之人是章尧章大人后,探究的眼神才缓缓淡去。

原来如此。二皇子有个表弟,是京中有名的纨绔,正事不沾,歪门邪道,构陷栽赃的手段却精通得很。当年在书院,此人便仗着家世作威作福,家世相当的学子尚能自保,那些出身寒微却才学出众,常得师长嘉奖的,便成了他欺凌的对象,

彼时的章尧,无疑是书院翘楚,他那时刚入京,章国公府的大门紧闭,并不认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无人知其来历,也无人在乎他的来历,只知这是个风姿卓然,鹤立鸡群,总被夫子挂在嘴边的寒门学子。

傅九对这位蟾宫折桂,光风霁月的章状元,印象一直不坏。如今见他,也总带几分敬意。

他记得当年在书院,章尧一身院服,手持书卷,于烈日下站得笔直,吃着粗粝的饭食,那份身处高门子弟间的不卑不亢,那份烈日灼身,风雪侵骨亦不减半分的清绝气度,让傅九直觉此人绝非池中物。

后来书院传出些腌臜不堪的流言,说几个学子狎妓宿娼,章尧亦在其中。

傅九却是不信,那样一个在困顿中仍能挺直脊梁苦读的人,骨子里自有清傲,怎会如此自甘堕落?

章尧确有大才。在才子云集,文风鼎盛的京城,他的诗词文章样样拔尖。

只苦于当时毫无根基,处处受人压制,最令人扼腕的一次,是其呕心沥血,走访灾民写就的救灾防疫策论,竟被一权贵子弟冒名顶替,当时一地灾荒瘟疫肆虐,还是书生的章尧写下治策呈上,

若能直达天听,以其洞见与实干之才,仕途必能青云直上,可惜,本该属于他的荣光被人轻易窃取,被人夺了本该属于他的上升之阶。

那时的章尧,在书院受尽排挤打压,被孤立中伤,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不仅辱及他自身清名,更累及其母江夫人。后来仕途上再遭冒名之劫,他向官府申诉,反被诬陷构害,锒铛入狱,险死狱中。若非章国公最终出面认子,世间恐再无章尧此人。

回到章府后,这块蒙尘美玉终得展露锋芒,殿试之上,引经据典,策论鞭辟入里,一举夺魁,名动京城。那一年的科举,士林皆知出了位章状元,皇帝金口玉言的赞誉,更让章状元之名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了无数士子心中的明灯。

一个在泥泞中挣扎爬起,于漫天流言蜚语中不改其志,在打压下逆风翻盘的人,傅九是打心底里佩服的。

得知二皇子原本要算计的是章尧,傅九回府后,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禀告了秦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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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正房内烛火未熄,晕开一片暖黄。

窗扇大敞,窗外细雪纷扬,愈下愈大,窗上已积了厚厚一层,灯火映照下,雪花飞舞的轨迹格外清晰。

榻上的人儿脸色已褪去了不正常的红晕,只余下被攥出的几道红痕,在纤细雪白的手腕上格外刺目,秦恭放下厚重的门帘,裹挟着一身寒气走近,在榻边坐下,常服的下摆垂落榻沿。

温棠睡得正沉,面容恬静,呼吸轻浅。

他走过去,在榻边坐下,目光沉沉落在妻子沉睡的脸上。

该处理的人,他自会处理。

该面对的事,他亦无惧。

此刻心头耿耿于怀的,是方才回府马车上,他的妻子为何要对他说谎?

她并不是一个人在殿内,在他进去之前,殿内确实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章尧此人,他本无甚疑虑。他也确信,妻子看到他,她的夫君出现时,眼中那瞬间松懈下来的依赖,以及攀上他脖颈寻求庇护的手,都是真的。

但是她为什么要说谎?

刚才在马车上,她眸光闪烁,矢口否认殿内曾有他人。

秦恭明白,她或许是怕他动怒。他信她,自她嫁入秦府,一颗心便全系在他身上。

四年来,无论寒暑,她总在他起身时跟着离了暖衾,为他更衣束带,穿戴好朝服,再一路送至门口,目送他策马远去。午间,常遣人送来府里备好的精致食盒,叮嘱他务必按时用膳。入夜,寝房里的烛火永远为他亮着,他踏着夜色归家,远远望见那一点暖光,便知她在等候。

有时走近了,若她恰巧临窗而坐,或是对着账簿,或是做着针线,抬眼望见他,便会隔着窗,对着他羞涩一笑。

昏黄烛火与廊下灯笼的光晕交织,映着她莹白的面容,朦胧如画,恰是灯下美人。

她在等他回家。

“夫君,你回来了。”这句简单的问候,他已听了四年。

初时不觉如何,直到某日她月事腹痛,蜷在锦被里昏昏沉沉睡着。

他推门而入,室内一片寂静,未闻那声熟悉的软语,只见她面色苍白,连身形都似在昏暗中清减了几分。

她被他动作惊醒,软软偎进他怀里,对上他的眼,迷蒙着眼唤他,唤了声“夫君”,声音又软又弱,却莫名熨帖。

秦恭的大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妻子空落落的腕间,目光却胶着在温棠脸上。探究之下,更多的是一股难以排遣的烦躁。

她喜徒步去寺庙,回来却哄他说是坐了轿子,他可以不在意。

但今日,为何他问起时,她不说实话?

为何连这等事也要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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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早已落钥。除夕子时,天地间一片浓黑,唯有灯笼几点,在漫天大雪中更显孤寂。一辆马车碾过积雪,留下深深辙痕,停在宫墙之外。

雪幕中,光线昏黄迷离,拉出一道颀长孤绝的人影,投在茫茫雪地上。

那人独立风雪,灯笼昏黄的光线,将他影子在雪地上拉得极长,极长。雪片无声落在他肩头,发上,染白他如墨的发丝。

所立之处,一点一点暗红的痕迹在雪白中晕开,如雪地里怒放的红梅,凄艳刺目,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殷红的血珠,自他垂落的手掌边缘无声滴落,溅在雪地上,绽开小小的,令人心悸的血花。

那身影被灯火拉得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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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过了之后,大年初三,按例是出嫁女归宁省亲的日子。

清早起身,推窗望去,天地间仍是白茫茫一片。雪积得极厚,庭院枯枝覆雪,庭院里的水缸也结了一层薄冰,

仆妇们裹着厚袄,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往来走动,缩着脖子,忍不住跺脚呵气,低声抱怨着这冻得人骨头发僵的鬼天气。

厨房里更是难熬,洗菜洗碗需得将手浸入刺骨的冷水,厨娘仆妇们只得先将井水烧得滚烫,再兑入冷水仔细调温,方能勉强下手。

整个府邸,唯一对这大雪天欢喜雀跃的,大约只有元宝。

这小东西夜里赖在暖融融的窝里酣睡,白日里便撒了欢,金灿灿的小身影在雪地里钻来钻去,撞进雪堆,兴奋地刨着雪,只留一条蓬松的尾巴在外头快活地摇晃,扫起阵阵雪沫。

温府。

秦恭陪着温棠归宁,带了不少贵重的野山参等药材,各色流光溢彩的云锦蜀锦,以及珍稀的山珍。

下马车时,他亲自伸手,半搀半抱地将温棠扶下。冬日衣衫厚重,行动颇为不便,本有周婆子在旁接应,秦恭却径直代劳了,未曾避讳温府门前等候的伯爷,嫡母及一众下人。

入府后,温棠心系母亲,略略寒暄,将礼物奉上,便与母亲元氏说了许久体己话,方才辞别。

她跟在秦恭身侧往外走,伯爷与嫡母送至大门外。

温棠这几日心头那点异样感愈发清晰,并非错觉,身旁的男人,确比从前更显强势,今日执手下车,此刻走在前方的姿态,都透着不容置疑的掌控。

这几夜床笫之间,温棠感受尤深,他本就不是会因她软语求饶便停下安抚的人,但以往好歹会留些空隙,喂她一口水,容她缓口气。这几日,她却明显觉出不同,那份强势不容抗拒,甚至在她有意放低姿态示弱时,秦恭也隐隐不为所动。

回到秦府,年假未尽,温棠知他公务在身,便独自抱着手炉回房,元宝见她回来,立刻从雪堆里蹦跳着冲进屋,绕着她脚边嘤嘤撒娇,毛上沾满了雪粒。

她刚抚上元宝毛茸茸的小脑袋,门帘便被掀开,秦恭走了进来。

她抬眼,目露询问。

“把这狗抱出去。”秦恭话音未落,便有小厮上前。

温棠摸着元宝的手一顿。小家伙正往她怀里拱,暖黄色的小身子毛茸茸一团,煞是可爱。她看了一眼那小厮,对方触及大奶奶明显不愿的眼神,脚步顿时钉在原地,再不敢上前。

府里上下谁人不知?

园子里明面上是大爷做主,他一回来,万事皆要围着他转。可明眼人都瞧得真真的,真正说一不二的主子是大奶奶。

大爷便是起初心意与大奶奶相左,也经不住大奶奶三言两语,或是一个温软的眼神,不消片刻,自己便忘了先前吩咐,依了大奶奶的意思。

众人自然心知肚明,唯大奶奶马首是瞻。

此刻大奶奶正与爱犬玩得开心,小厮岂会真去触这霉头?

大爷现在让抱出去,待会儿大奶奶想要了,大爷准保又得命他立刻抱回来,横竖都是听大奶奶的,何必此刻讨嫌?

温棠心知元宝总爱对着秦恭吠叫,不过是小狗闹着玩,想引人注意。秦恭也知晓,偶尔还会摸摸元宝的头。

可这几日,他看元宝是哪哪都不顺眼,不许它近身也就罢了,竟连它待在她身边也不许。元宝这是哪里得罪他了?

当年大黄对他龇牙咧嘴,恨不能咬他一口时,也没见他这般不待见,甚至还亲自投喂过,会拿肉干去哄,虽然大黄多半傲娇地扭开头,并不领情。

小厮眼观鼻,鼻观心,见两位主子都不再提狗的事,眼珠一转,立刻机灵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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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子敞着,白日里能清晰看见外面如絮般飞舞的雪花。雪光透入,映得室内亮堂。屋内炭盆烧得正旺,暖意融融。

秦恭在软榻边坐下,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片刻,他抬眼看向坐在对面,正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元宝毛发的温棠,目光落在她怀中仍惬意打着小呼噜的元宝身上,随即抬起,“你原是在江南乡下住着?”

这问题问得突兀,甚至有些明知故问,温棠曾在江南乡间居住多年,在秦府并非秘密。

他显然也无需她回答,紧接着抛出了第二问,语气沉凝,如同审问,“在与我相好之前,你可有......旁人?”这话问得直白锐利。

温棠抚着元宝的手蓦然停住。她缓缓抬头,对上秦恭严肃得近乎审视的神情,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玩笑,只有一片沉沉的探寻。温棠在心底一字字重复了他的问题,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须臾,她才斟酌着开口,“夫君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不成?”

秦恭只道,“你只需答我,有,还是没有?”

“自然是没有。”温棠的语气染上了薄怒,这是她在秦恭面前极少显露的情绪。她在他面前,总是温柔的,娇俏的,妩媚的,或是病中楚楚可怜的。

“夫君从何处听来的无稽之谈?这等没影儿的事,夫君若听闻,何不来直接问我?切莫被外头那些不知所谓之人胡言乱语编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