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姐夫后 第75章

作者:拱白菜的大猫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先婚后爱 群像 穿越重生

二皇子是在场的人里脸色最难看的,尤其当他瞥见御座上的父皇,目光径直掠过他,最终落在秦恭身上,流露出倚重时,那郁结的怒火几乎要烧穿他的胸膛,他的脸更加绿了。

直到出了宫门,跟在二皇子身边的一名心腹官员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凑上前,“殿下息怒,不若......咱们也派些得力人手赶赴边关?再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若咱们的人立下功劳......”

二皇子本就憋着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闻言更是怒从心头起,顾忌着宫门前尚有官员往来,只能压低了嗓子,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派谁去?派你去吗?”

他猛地停步,压抑的怒火终于找到出口。

被点名的官员这下脸色也绿了,讪讪地闭了嘴,缩着脖子退后半步。

二皇子恨恨地拂袖而去,心中暗骂,一群只会推诿,毫无担当的废物!

朝堂上面的人自然没有一个在意章尧的生死,但是江夫人知道了消息,整个人当时就懵了。

府邸里面,

允乐呆呆地坐在一旁,显然她也知道了边关那边传来的消息,江夫人坐在她对面,眼泪早已流干,大家都心知肚明,下落不明是什么意思。

乱军之中,踪影全无,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江夫人的眼泪全都是为自己的儿子流的,至于范慎身受重伤?她心中半分涟漪也无,在出行的时候,范慎一直搂着她,说让她等着他回来,等他回来了之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但江夫人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范慎在她的眼中就是面目可憎的,可怜她一心想去多跟自己即将要出行的儿子多说几句话,范慎却拘束着她,

“大男儿志在四方,你这个做母亲的不必如此担忧,平白束缚了他的手脚。”范慎的语气是浑不在意的。

江夫人不是傻子,从被这个男人接回来的时候,她就看清了,这个男人嘴上说着他把章尧当作自己最为贴心的儿,但江夫人知道,这个男人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她早就看清楚了他自私凉薄的本性。

此刻,江夫人只觉得一股滔天的恨意胸腔里冲撞,她这一生,似乎都在忍受。

年轻时忍受长公主的轻蔑与磋磨,被发卖后忍受世人的白眼与嘲弄,为尧儿进京求告时忍受章国公府的鄙夷,如今回到这金玉其外的范府,她又在忍受一个虚伪男人的虚情假意和掌控......

她忍了又忍,熬了又熬,为的是什么?

是为了她唯一的孩子啊……

江夫人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哭累了,两个眼睛睁着,空荡荡的,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就在这一瞬间被抽走了一样。

起身往外面走的时候,允乐在后面连唤两声,她也毫无反应,只踉跄着朝门外那片灰蒙蒙的天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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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恭回了秦府,温棠早在里面等着他了,只不过秦恭只进来匆匆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又转身出府。

这一出去就是好几天都没有回来。

跟上回一样,凡是要出远门,他都好几天没了人影,直到真正出行那一天才见得到人。

出行的前一天夜里,秦恭是子夜过后才回来的,他已自行沐浴过,带着微湿的水汽躺在她身侧。

黑暗中,他温热的大手抚上她的脸颊,指腹带着薄茧,动作却极轻,“王府那边冷清,你便来秦府。”

温棠把脑袋往他的怀里钻了钻,他没继续说话了,只是伸手往她后背上拍了拍,动作像是她在哄珩哥儿睡觉时候的动作一样。

天色将明未明,帐内透进一线朦胧的青灰,温棠心有所感,倏然睁开眼,身侧床榻已空,只余一片微凉的凹陷,她伸手摸了摸那空荡的位置,指尖冰凉。

这一次,他走得更早。

温棠慢慢地坐起身来,也不知道是睡好了还是没睡好,脸上还有一些惺忪。

秦恭虽然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但是他在家和不在家的时候,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淮哥儿天天抱着自己的布老虎,到了傍晚,就跑到屋里,蹬蹬蹬跑到父亲常坐的书案旁,对着那把空空的紫檀木椅发上一会儿呆。

夏姐儿也安静不少,常坐在廊下望着院门。

珩哥儿不会讲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睁着一双大眼睛。

“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淮哥儿仰着小脸,夏姐儿也巴巴地望着她,珩哥儿适时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应和。

温棠也不知道,可能是像去年一样,一离开家就是将近一整年,又或许这一次时间会更久。

但是对着孩子们,温棠,“爹爹去办大事了。你们乖乖吃饭,不许挑食,晚上早早睡觉,长得壮壮的,爹爹办完事,就会快马加鞭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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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

秦恭抵达时,范慎正卧在榻上养伤,腰间缠裹着厚厚的绷带,见秦恭入帐,挣扎欲起行礼。秦恭快步上前按住他肩头,随即,便切入正题,详细询问战事经过及章尧失踪细节,手下将领回报,连日派兵搜寻,几乎翻遍了那片焦土,章尧依旧杳无音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中军大帐内,烛火通明,

秦恭凝神翻阅着堆积如山的战报与伤亡名册,烛光映着他的侧脸,眼神锐利,一场败仗并不可怕,战场之上,胜负难料,但若这败仗的根源在于“祸起萧墙”,有内奸作祟,则必须连根拔起,否则后患无穷。

秦恭在外自是忙碌非常,离府几近月余,除了最初寄回一封报平安的简短书信,便再无片语,转眼已是九月下旬,京城的暑气未消,依旧闷热难当。

屋子里日日都要更换玉簟,纱帐,

唯一没有换的就是秦恭的枕头,温棠晚上睡觉之前,外面的婆子会把三个孩子带进来,淮哥儿喜欢抱着枕头,小脸埋在里面,夏姐儿就用手去推他的脑袋,想把枕头抢过来,温棠抱着珩哥儿,然后给三个孩子讲一些睡前故事,或是哼唱轻柔的摇篮曲。

“从前啊,在山脚下,住着一家子小猪。猪爹爹要出远门做工了,临走前叮嘱家里的三个小猪崽儿,阿爹不在家,你们要听猪阿娘的话,好好看家,谁来敲门都不要轻易开,要有防备心.....”温棠的声音轻柔舒缓。

淮哥儿听着听着,觉得这个故事怎么跟昨天晚上,前天晚上,以及大前天晚上讲的一模一样,他扬起了小脑袋,

温棠有点心虚。

夏姐儿也好奇地扬起小脸,但是没有直接像弟弟一样戳穿,而是眨巴着大眼睛,软软地央求,“今天可以不听小猪的故事吗?”

温棠觉得他们在难为自己,她书都没有读过几本,以前秦恭在家的时候,都是他给几个孩子讲故事,编故事,他会说各种各样的故事,他能讲深山里长着翅膀,头上生角,尾巴像蛇还会“汪汪”叫的奇怪异兽,能讲少年侠客仗剑天涯,从武举夺魁到沙场扬名,终成一代将星的传奇,临行前几日,还兴致勃勃地给孩子们讲戏曲里的故事……

“娘亲......是不是不会讲别的了?”夏姐儿低下头,小声地*跟淮哥儿在那里蛐蛐温棠。

温棠清了清嗓子,“好了,现在故事都讲完了,时辰不早,你们都该去睡觉了。”

言下之意,讲什么就听什么,由不得你们挑拣。

淮哥儿,夏姐儿摇了摇头,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认命地爬下宽大的床榻,由周妈妈牵着,一步三回头地回自己房里去了,珩哥儿也在乳母怀里打着小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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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温棠早早地便起来了,她素来不喜贪睡,经常是一睁眼便起床,如今住在王府,除了回秦府看看,便是去探望母亲元夫人。

想到了母亲,温棠低下了头,她让外面的周婆子进来,周婆子听见大奶奶叫她,就知道又是要去元夫人那儿了。

也不怪大奶奶心软,元夫人自己就是一个心软的人,生下的女儿性情自然也就随了她,元夫人那儿,这几天的常客是章尧的母亲江氏。

江夫人从前待大奶奶是真心实意的好,大奶奶生下三个孩子,江夫人次次都虔诚地去庙里求了平安符,长命锁送来。

周婆子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这几次,每一回回去,还没推开门就能听到里面的哭声,是江夫人在里面哭,声音并不大,但能听出压抑的痛苦。

章尧不知所踪的消息传回京城已近二十余天,后续却如石沉大海,再无半点音讯。

周婆子先前是很讨厌章尧的,恨其凉薄负心,但这孩子也算是她看着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小时候懂事知礼,讨人喜欢,后来虽然越发琢磨不透,但周婆子也并非心肠歹毒之人,从未想过诅咒他年纪轻轻就遭此横祸,

尤其是上回,她听到江氏对元夫人哭诉章尧入京后的种种遭遇,好端端的进京城考试,在书院受尽权贵子弟欺凌,甚至被构陷入狱......周婆子心头那点芥蒂也渐渐淡了,虽谈不上喜欢,但终究是旧识故人,一条活生生的性命骤然间......没了音讯,怎不叫人唏嘘世事无常?

等温棠来了元氏这里,元氏坐在桌子那里,她对面是拿着帕子擦眼泪的江夫人。

江夫人实在憔悴的厉害,元夫人也愁眉紧锁,不住叹息。

江氏看见温棠进来了之后,眼中本已干涸的泪水瞬间又汹涌而出,她在后悔,又是在后悔,当年章尧想要辞官回乡下,娶温棠的时候,她不该阻止的,哪怕那个时候阻力很大,她也不该去阻止的,如果当初她不那么做,而是回到乡下,然后带着儿子和元家母女远走他乡,也许真的就能那么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温棠走过去,坐了下来,元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江夫人,再等一等吧,会有消息的。”温棠抿了抿唇,说。

可不料江夫人突然站起身,踉跄着扑到温棠面前,“扑通”一声竟直直跪了下去。

如此一个大礼,温棠立刻起身,然后伸手去拉她。

“王妃娘娘,求您,求您的夫君能帮忙留意一下,派兵......再仔细找找。”江夫人声音嘶哑破碎,说着竟要叩头。

温棠弯腰去扶她,用力托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磕下去,“您快起来,会有消息的,一定会有消息的。”

旁边的元夫人也赶紧过来搀扶,看到她如此形容憔悴的样子,元夫人实在是心里不忍,她扭过头,意思也是想让温棠去跟秦恭说。

但温棠知道,秦恭为人,重情重义,明辨是非,章尧是为国出征才陷于险境,以秦恭的性子,即便没有她开口,也定会竭尽全力搜寻。

回程时,暮色四合,但夏日的黄昏格外漫长,天际尚存一丝暖橘,暑气未消,街道上反倒比白日更热闹几分。

小贩们支着摊子,吆喝声此起彼伏,冰糖葫芦,案板上油光水滑的猪肉,蒸笼里冒出腾腾热气的肉包子,还有卖凉茶,绿豆汤的摊子前围了不少人。

街角一个不起眼的书摊旁,一个穿着半旧青衫的书生,正就着摊主提供的微弱灯火,伏案疾书,替人抄写书籍,汗水顺着他清瘦的额角滑下,他也只是偶尔用袖子胡乱擦一把。

这些寒门学子,或为糊口,或为积攒在京城备考的资费,常以此谋生。

章尧当年进城求学,亦是如此,别的同窗下学后呼朋引伴去酒楼茶肆,他却总是一路小跑,寻遍街巷的商铺书局,询问有无抄书的活计,或是替人扛米搬货,只为换取那微薄的铜板,攒下了钱,便是去街角那家老字号,买几个热气腾腾,馅料实在的蟹黄小笼包,再买些最便宜的笔墨,而且还可以充当回家的路费,不过章尧通常不会花钱雇车,多是寻了同乡,帮对方辅导家中孩子的功课,蹭人家的牛车摇摇晃晃回去......

马车辚辚,穿过热闹的街市,两旁的景象渐渐被抛在身后,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影,

车厢内,光线愈发昏暗。

周婆子坐在温棠对面,压低了声音,“唉,这人呐,真是世事无常,万般皆由命。”

这人若真没了,再想起时,倒全是过去那些点点滴滴的好来了。

温棠没说话。

马车平稳前行,骤然间,拉车的骏马发出一声受惊的嘶鸣,车身猛地一顿,连带着整个马车都不稳,车里面坐着的温棠没能稳住身体,然后踉跄地往旁边歪了,差点撞上了车窗。

周婆子就更坐不稳了,惊呼一声,直接一手扶住了窗框,然后另一手猛地掀开了车帘,“怎么回事?”

车夫显然也被吓到了,现在天色稍微有些昏暗,马车前面站着个人,就是因为这个人,刚才车夫才紧急地勒紧缰绳,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他没好气地抬头,那人一身黑,脸上竟戴着一张遮得严严实实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两点深不见底的瞳仁,连眼型都无从分辨,在昏暮的光线下,透着森然鬼气。

里面的周婆子也走了出来,她是出来看情况的,跟车夫一样,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面的男子,突兀挡在路中央,根本不理会车夫的呵斥,耳朵好像听不见一样。

周婆子眯了眯眼,“什么人?”

前面站着的人依旧不说话,哪怕周婆子再问了一遍,那个人依旧不说话,跟个哑巴一样。

直到周婆子有些狐疑这个人的用意的时候,前面站着的人终于开口了,“......抱歉。”极其嘶哑低沉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

是为方才惊马拦路之事道歉。

这反应速度够慢的。

那个人道完歉之后就向旁边退开几步,让出了通路。

车夫莫名其妙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就当自己遇到神经病了,也可能是一个脑子不大好用的傻子,大热天的,给自己包成这样子,脸,脖子,从上到下都不露出一点来,可不得热死。

周婆子对这个插曲也没放在心上,扭过头就进了马车里。

“行了,走吧,别耽误了回府的时间。”周婆子对外面喊了一声。

车夫应了一声,扬鞭催马,马车重新启动,速度加快。

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暮色渐浓的长街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