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拱白菜的大猫
他要国公夫人暂且稍安勿躁,不要先自己乱了阵脚,他自己先进皇宫见皇帝,国公夫人需要在家稳住府中上下,约束仆役,莫要再生枝节,不要兀自慌乱。秦国公夫人也是从战乱年代过来的,在神思最忐忑的那一瞬间过去了之后,她镇定下来,越容易慌乱的时候越不能乱。
秦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重新在正堂主位端坐,她挺直了背脊,有条不紊地继续调派人手。
事情只要发生了就会留下痕迹。秦国公夫人不相信找不到媳妇跟孙儿。
但她现在担心的是,是谁绑走的?出于何种目的?
秦恭这些年身居高位,手腕强硬,结交的官员不少,同时,得罪的人也丝毫不少,最看不惯秦恭自然当数以二皇子为首的那一批人,二皇子在这方面还是有前科的人。
秦国公夫人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头实在疼的厉害。
当天夜里,秦国公很晚才从皇宫回来,秦国公夫人也一直没有睡,屋子里烛火亮着,一直坐在屋子里面等他,看见秦国公神色严肃地走进来,她立刻起身走了过去。
秦国公没说话,径直从袖中取出一个薄薄的信封,从中抽出一张纸条,把纸条展开,
“恭儿那边送过来的。?”秦国公夫人只看了一眼那熟悉的,力透纸背的笔迹,眼眶瞬间红了,“他......没事?”巨大的庆幸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秦国公点了点头。
秦国公夫人今天一直悬着的心终于下来了一半,幸好秦恭那边是没事的。
“有人反了……”秦国公脸上的凝重没有丝毫缓和,反而更添一层寒霜,语气沉重。
“什么?”
这封密信,是秦恭报平安的家书,亦是传递消息的警报,信中简略提及那夜遇伏,他接到亲兵急报,率小队精骑出营探查,行至一处山谷,遭敌居高临下伏击,他分兵求援,援兵却迟迟不至,他当机立断,分出一小队精锐拼死突围求援,然后率部借助夜色与谷底嶙峋怪石的掩护,从一道极为隐蔽的狭窄石缝中艰难脱身,仅余十数人侥幸生还。
信中未提他自身伤势,只道平安,并着重指出,此次伏击,里应外合,绝非寻常敌袭。
秦国公夫人倒吸一口凉气,旋即,心里面涌起滔天的愤怒,范家!
这份愤怒,同样在皇宫深处燃烧。
长公主连夜入宫,跪在御前,面色惨白地为范慎辩解,语无伦次,回应她的,是皇帝盛怒之下掷落龙案,散落一地的奏折。
三日后,边关剧变的消息终于如野火般席卷京城,范家军公然竖起反旗,檄文飞传天下!其核心旗号,竟是光复前朝!
那封洋洋洒洒的檄文,
痛斥当朝皇帝出身草莽,沐猴而冠,揭露其早年弑杀结义兄弟,霸占其基业的血腥秘辛,斥其无德无义,寡廉鲜耻,更翻出皇帝登基后抛妻弃子的旧账,指其天性凉薄,刻薄寡恩,质问一个连骨肉至亲都可舍弃之人,岂会真心爱民?字字诛心,直指皇帝德行有亏,不配君临天下。
檄文还将前朝末代皇帝捧上神坛,称其出身高贵,德被四海,施行仁政,反观当朝,檄文重提开国初年强征民夫大兴土木,累死数民的旧事,言辞极具煽动。
一时间,那些曾经历离乱,对新朝本就不满的遗老遗少,以及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竟被鼓动起来。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一些对前朝念念不忘的文人学子也趁机发声,积压的民怨被点燃,舆情汹汹,矛头直指龙庭。
范慎跟皇帝撕破了脸皮,彻底决裂。
金銮殿上,皇帝眼中是雷霆震怒,几乎要将御座扶手捏碎,“逆贼范慎!传朕旨意,即刻点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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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静院落深处。
进来伺候的丫鬟正在给躺在床上的女子换衣裳,但是女子根本就不配合,身体僵硬地抗拒着,
丫鬟带过来的是一身水天蓝色的衣裳,她不配合,丫鬟脸上也并无太多表情,显然这种抗拒早已习惯,
她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两个婆子会意,立刻熟练地上前,手稍微一用力,轻易就把那饿得没什么力气的女人按在了榻上。
“夫人何苦为难自己?您若肯稍微配合些,她们也不必使这般力气,您也少受些罪不是。”丫鬟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她换上那水天蓝的簇新衣裳,一边跟她说。
这个丫鬟说话的声音有些奇怪,并不是京城那边的声音,而是带着一些乡音的音调,像是边地这边人说话的声音。
温棠已经几天没怎么正经吃过东西了,吃下去的也全都是眼前这几个人强行灌下去的,她并不是要闹绝食,而是她根本没有心思吃,现在她浑身虚弱的厉害,两个婆子只要稍微一用力,她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外面又有个丫鬟进来,端着红漆托盘,上面摆着午膳,一个大碗盛着米饭,上面盖着几片油汪汪的酱羊肉,旁边一小碟凉拌的,用盐和醋腌过的沙葱,还有一碗飘着油花的羊骨头汤。
婆子们见衣裳换好了,便松了手,然后又看了一眼明显已经没了力气,兀自靠在枕头上的女人,要她们说,这女人也实在是别扭,天天好吃的好喝的供着,还总是闹腾。
丫鬟端起饭碗,夹起一块肉送到温棠唇边。这一次,温棠没有挣扎,顺从地张开了嘴,这几天她确认了,饭菜里没下药,更重要的是,她必须吃!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
丫鬟看见她终于肯乖乖地用饭了,心里面也长舒了一口气,毕竟这几天来,每一次吃饭,每一次换衣裳都跟打仗似的,她也吃不消,
更何况每一次从这里出去了之后,都要去给那位爷回禀一下,每次去回禀的时候,丫鬟都生怕说错了哪句话,惹的那爷不高兴,她每日都是战战兢兢的。
“我的孩子呢?”温棠咽下一口饭,声音嘶哑。
又是这个问题。丫鬟没什么表情地端着托盘转身,语气敷衍,“你先将身子养好......”
温棠用手指掐着手心保持自己的冷静,她要冷静下来才能认真地思考,不能冲动。
勉强吃下小半碗,温棠便摇头示意够了。
丫鬟也不勉强,收拾碗筷。
“我的孩子在哪?”
女人说话的声音仿佛有了一些精气神,丫鬟正收拾着碗筷,头也不回,突然听到了一声碎裂的声音,“哗啦”一声,丫鬟整个人一懵,惊愕抬头,旁边柜子上一个花瓶已被温棠扫落在地,丫鬟下意识弯腰去捡,就在她俯身的刹那,脖颈处却猛地一凉,一块锋利的碎瓷片,正死死抵在她咽喉上,寒气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丫鬟不敢动了,浑身僵硬。
周围两个婆子也愣住了,目瞪口呆.
“她不肯说,那你们说。”温棠手里攥着碎瓷片,看向旁边吓傻了的两个婆子。
“我的孩子,在哪?!”
“自然,自然是有人照顾着,这个你不用担心。”被制住的丫鬟吓得魂飞魄散,气音儿都抖得不成调。
两个婆子趁温棠心神被这句话牵动的刹那,猛扑上来,她们力气极大,一把就拧开了温棠的手臂,碎瓷片“当啷”落地,丫鬟捂着脖子,连滚带爬地逃出屋子,婆子们后怕地瞪了温棠一眼,七手八脚地把屋里但凡能摔碎,能当武器的东西,一股脑全抄走了。
丫鬟惊魂未定地跑过长长的回廊,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停下,深吸几口气,才抬手敲门。
丫鬟推门而入,屋内光线昏暗,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背对着门,微微俯身,正看着面前一个藤编的摇篮,摇篮里,一个约莫三岁的小男孩无声无息地躺着,正是本该活泼好动的年纪,此刻却在大白天昏睡着,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泛着淡淡的青紫,即使在睡梦中,那小小的身体也在时不时地,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一下。
丫鬟进来了之后,因为记着刚才那个女人说的孩子的事情,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摇篮,看见那孩子的模样顿时就是一惊,
但男人身上散发的森冷气息让她瞬间回神,恐惧攫住了她,她慌忙低下头,将温棠换衣,进食以及最后那惊心动魄的挟持,一五一十地回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男人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只是用手,极其缓慢地,近乎冰冷地,拂过摇篮边缘,听完回禀,他极其轻微地摆了摆手。
丫鬟如蒙大赦,几乎是倒退着出了房门,轻轻带上。直到走出很远,她才敢大口喘气,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内衫,每一次踏入那间屋子,都像去了一趟阴曹地府,那面具下透出的寒意,让她骨缝里都往外冒着冷气。
她低着头快步疾走,在回廊拐角处差点撞上一个人。
“夫,夫人安。”丫鬟看清来人,慌忙屈膝行礼,声音还在发颤。
江夫人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丫鬟,目光越过丫鬟的肩头,一直落在丫鬟的后面。
她心里面隐隐觉得不安,来到这里也过了好几日了,这几日虽然享受着府中说一不二的尊荣,下人们无不恭敬,但可她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也不知道整日在做些什么,早出晚归,她已两日未曾与他照面,更别提说说话了。
丫鬟看见江夫人一直在望着她的身后,眉心一跳,然后走上前不动声色地遮住了江夫人的视线,“夫人,午膳已备好了,知道您口味清淡,特意备了凉拌沙葱苗,清炖蘑菇汤,还有用湃过的酸马奶,最是开胃的,您看是现在过去用吗?”
江夫人被她的声音拉回神,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临走前,又忍不住回头深深望了一眼。
边关天气尤为炎热,京城这边,亦是酷热。
秦国公府朱漆大门“吱呀”一声被沉重地推开。
跟在一个高大身影后面的赫然就是傅九,秦恭的贴身随从,脸色亦是凝重。
整个秦府依旧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死寂中,扫洒的婆子,路过的丫鬟,看见突然出现在前院的身影,先是愣住,随即慌忙低头行礼,动作轻得近乎无声,脸上满是惊愕。
正堂内,秦国公与夫人相对而坐,正低声商议着什么,气氛凝重,门口的光线骤然一暗,国公夫人下意识抬头望去。
当看清来人的刹那,国公夫人猛地站起身,连日来强撑的坚强瞬间崩塌,两行滚烫的热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恭大步上前,周身还带着塞外的风尘与淡淡的血腥气,衣袍上沾染着尘土和干涸的暗色痕迹,不复离家时的挺括,看到母亲落泪,立刻开口沉声道,“母亲勿忧,儿子平安回来了。您快坐下。”秦恭动作间,左臂似乎有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被宽大的衣袖巧妙地遮掩着。
秦国公夫人立刻察觉,这孩子,报喜不报忧,信中只字不提伤情。
秦恭扶着秦国公夫人在座位上坐下来,刚一坐下来,还没过一会儿,秦国公夫人就有些坐立难安了,然后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了对面坐着的,一言不发,低着头的秦国公。
“母亲。”
秦恭的声音比离开家时沙哑了许多。
“别说话,先喝口茶润润,看你嗓子都哑成什么样子了。”秦国公夫人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让旁边站着的婆子去给大爷奉茶。
“你还站着做什么?现在就坐下来。”秦国公夫人看秦恭一直站在桌子旁边,赶忙让他坐下来。
“不了,母亲,刚才我经过王府的时候,她跟孩子们都不在家,是不是到您这儿来了?这段时日,可是常来府里?”秦恭没打算在正堂里坐,温棠跟几个孩子应该还在秦府院子里,他回来的突然,这会儿她还不知道他回来了,
秦恭准备现在过去看看,正好也是吃饭的时候,待会儿就带着她跟孩子过来,跟父亲母亲在一起用饭。
外面丫鬟这个时候也把中午的饭菜端了过来,周婆子牵着夏姐儿过来,跟在她边上的丫鬟,怀里抱着珩哥儿,周婆子进来的时候,刚看见大爷的身影,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连大爷开口问话,她都跟没听见一样,脑袋嗡嗡的。
“爹爹……”夏姐儿一看见秦恭,眼泪就往下掉,几步上前就扑了过去,秦恭蹲下身,把孩子抱了起来,“乖囡囡,爹爹回来了,不哭了。”
秦恭说话的声音本来就是偏冷硬的,说软话哄人的时候会有一种奇怪的别扭感。
夏姐儿紧紧搂住秦恭的脖子,喊完爹爹之后,小脸埋在他带着风尘的衣襟里,躲在爹爹怀里哭,哭声细细弱弱的,秦恭再怎么摇晃着手臂哄她,夏姐儿都还躲在他怀里哭,不抬头。
秦恭边晃手臂哄孩子,边抬头看向前面,周婆子还站在原地,表情愣愣的,见了大爷也不知道行礼,秦恭没看见温棠,淮哥儿这个熊孩子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娘亲不见了……”夏姐儿小脸哭得通红,“弟弟也不见了……”
夏姐儿说话断断续续的,又因为是在哭,说话的声音有些模糊,让人听不清楚。
秦恭没在意夏姐儿的撒娇哭闹,童言童语,他抱着孩子,一边哄着,一边看向前面的周婆子,“大奶奶呢?”
第66章
听到大奶奶三个字,周婆子本来是木讷地站在原地,现在总算有了点反应,但她还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几天周婆子心里面满是愧疚,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照顾不周,才害得大奶奶和淮哥儿现在不知所踪,
大爷的问话让周婆子抬不起头来,她的唇蠕动了几下,然后又低下头去,根本不敢再把头抬起来,而且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一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情,她就大脑空白,连句囫囵话都难拼凑出来。
周婆子开始结结巴巴,“大爷……”
秦恭怀里哄着的夏姐儿哭的声音大了一些,吸引了秦恭的注意力,秦恭低下头,粗糙的大掌抚上女儿毛茸茸的发顶,拍抚着。
坐在位置上的秦国夫人越发坐立不安起来,媳妇是在儿子离家期间不见的,她这个做婆婆的也有责任,站在前面的秦恭抱着怀里的孩子就准备往外面走,到后院里去,
这是吃中午饭的时候,二房那边的人也过来了,秦长坤跟在苏意后面,两人一路沉默,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脸色都不甚好看,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两个人抬起头就,看见秦恭抱着孩子走出来,秦长坤顿时就是一愣,站在了原地,
秦恭抱着孩子走路的时候,动作比较大,为了稳稳地把孩子抱住,手臂自然收得紧了些,怀里的夏姐儿被手臂箍的有些难受,从爹爹的怀里艰难地钻出脑袋,小脑袋钻出来之后,眼眶红红的,看见从前面走过来的二婶婶,鼻尖又红了,二婶婶跟她讲的小猪一家的故事,和娘亲讲的一点都不一样,
“夏姐儿怎么又哭鼻子了?二婶婶待会儿继续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好不好?”这几天,一直都是苏意过来陪着两个孩子睡觉,夜里都会给两个孩子讲故事,然后用手轻轻拍着他们的背,哄着他们睡。
秦恭在家的时候,一向是他给孩子们讲睡前故事,淮哥儿是最为捧场的,该哭的时候就哭,笑的时候就笑,情绪很丰富,夏姐儿比较老成,每每见爹爹板着脸一本正经开讲,夏姐儿就也学着秦恭严肃的模样,两个小短腿盘起来,双手托着下巴,绷着小脸,表情严肃地听故事。
苏意看夏姐儿明显是又哭过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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