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夜载月
晚上宴罢,回去的路上他骑在马上倒是越想越高兴了,汤泉行宫那是个好地方,他家在那边也有独门宅院,既然带了女眷出来,没有挪窝儿的时候不带着人一块儿去的道理,这下可终于又能见到夫人了。
他把这话告诉给攸然,却见她比自己还要高兴,心里更喜欢了,只以为她心里想的跟自己完全一样。
这叫什么,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攸然应付着自己夫君忽如其来的热情,心里到底悄悄松了口气。
她原先还以为姐姐召她去是为了排解心思,担忧她在宫里过得不好,又或是失宠了,就这么胡思乱想一通,可后面悄悄问了她身边宫女,似乎也不是这样。
今天离开时,她还听到有个太监玩笑似地说她去姐姐那太频繁了,那时候她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姐姐既然愿意,又有这太监什么事儿?
可回到家,一听阿灵阿说他被派出去了,才忽然回过味来,怕不是有人觉得她占了姐姐太多时间,那太监才敢这么说的。
至于那人是谁......
攸然摇摇头,不再细想下去,纵然是私底下,也不好揣测皇上的意思啊。
只是心里仍然有些惊喜,原来皇上如此喜爱姐姐,只盼着这份喜欢长长久久的才好。
第七十六章 打卡第七十六天
行宫虽大, 可能逛的地方也有限,年年都来,攸宁最初那点儿新鲜感就不剩多少了。
比起顶着日头坐在轿子里闷着, 她更喜欢待在凉快清爽的屋子里。
胤禩已经五岁多, 再过一年就要去上书房读书,过个两年估计就得搬去阿哥所单独住了。
攸宁本来养孩子养得有点儿烦, 得知这个之后看儿子都不腻了,写个大字都要把人放在跟前看一看。
胤禩很不愿意这样,小孩子都是一样的,被亲娘管得多了,就格外渴望自由, 哪怕攸宁自认自己绝不约束孩子,胤禩还是整天喊着要自由。
在他看来, 去读书=娘管不了他=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自己喜欢的,搬去上书房自然也是同理。
攸宁呵呵, 遂交代周围人都别告诉他上书房读书的皇子都是几天起床的。
眼瞧着儿子屁股坐在凳子上,左扭右扭,就是静不下心来读书,攸宁看见了也只当没瞧见, 谁让这是他亲爹布置下来的任务,说不为他学到什么,就为了明年他进了上书房能坐得住,算是提前练习了。
所以当外间一传来通报声, 胤禩就先跑出去了。
攸宁随后迎出去,就见这小子扯着皇上的袖子不肯松手。
有时候她也怀疑自己的教育方式会不会把孩子教坏,都说宫里的孩子早熟,这个年纪也懂事儿了, 胤禩却全然是孩子脾气。
不过看皇上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她也就不再提。
这孩子啊,太聪明了她担心,可是太傻白甜也让人担忧。
夜里,皇上又憧憬着想让她生个公主的了。
攸宁养了一个已经够头疼,闻言蹙眉道:“若再生个跟胤禩一般的泥猴儿,我非得操心死不可!”
她现在也是胆子大了,若放在以前哪敢说这种话,必得半是娇羞半是感激地应下来,然后一同期望自己能早日有孕。
皇上闻言也不恼,前些年的时候他的子嗣不丰,更担心自己也会像阿玛一样英年早逝,留下几个年幼的孩子,届时朝廷又有一番动荡。
如今六年过去,他的身体依然康健,眼看太子也在长大,对于子嗣就没过去那么渴求了。
也是正因为这样,宁妃这几年来没有身孕他也毫不在意,若是放在以前,不管他再怎么宠爱她,也是要以子嗣为先的。
攸宁也知道他的心结已解,因此也并不在意。
最要紧的是,她用过系统给的灵液,不光身体倍儿好,似乎还有些排斥怀孕这种伤害身体的事情。
虽不知原因是什么,但兴许跟灵液是玄幻世界的东西有关吧,修仙者不就很难怀孕?
要不然凭着两个人健康的生育能力,还没有有用的避孕措施,孩子估计都能生一窝了......
攸宁困得有些睁不开眼了,可是想到到时候她屋子里跑出去一窝小孩就不由得笑出了声。
皇帝低头有些爱怜地将她拥入怀中,看着她愈发娇艳的面容,几乎有些挪不开眼睛。
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皇帝却有些舍不得就这样入睡。他独自睁着眼,身边拥着喜爱的女子,想到自己一个个正在健康成长的子嗣,寄予厚望也未曾让他失望的太子,终于可以不再为他操心,安心静养的玛嬷,以及他从汗阿玛那里继承来的江山,终于被他一手缔造成为如今繁荣安定的模样。
想到遥远的万里之外的漠北草原,喀尔喀三部又生乱象,准格尔部的噶尔丹狼子野心,定会趁机作乱,
只是眼下北边的沙俄尚未清理出去,若要再度开战,必得休养生息个一二年了。
眼看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帝却丝毫不惧,他早已经能够熟练得当地处理好庞大帝国的几乎一切事物。
早在亲政之时,他就对自己说过,在有生之年缔造一个盛世,然在年老之时安安稳稳地将它递交在下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手中。
不过如今,距离那时候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
这一年初秋,陪伴在太皇太后身边的康熙接到前线来报,俄军已经被切断来援,困守城中,所剩至多不过百余人。沙俄的摄政王索菲亚派出使节请求撤围,要去朝廷议定两国边界。
至此,沙俄自入关之始就屡次派兵侵扰,劫掠边境的历史已成过去。
对于城内苟延残喘的俄兵,皇帝也并未让人赶尽杀绝,而是下令使其自由出入。
既然是自家战胜,又即将和谈,那必然是要摆出大国气度来,若是赶尽杀绝,难免失了气度,再者也会刺激沙俄那边的情绪,若是影响了和谈便不好了。
纵然和谈不成还能再打,然沙俄国土辽阔,并非小国,总不能为了一时之气就同他们空耗着,平白添上更多人力物力和将士们的性命。
虽然早已不需太皇太后操心这些,皇帝还是将这些朝政上的事情说给了太后听。
其实距离太皇太后完全不再操心朝政已经有几年了,但皇帝发现,自从太皇太后放下了肩上的担子,身体却并未养好,而是一日比一日差了。
拿太皇太后自己的话来说,她这辈子就是个劳碌命,操心命,年轻时候给儿子操心,老了以后给孙子操心,累是累了些,可是看着儿孙成器,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人活七十古来稀,以她如今的年岁,着实是享福享得够久了!
皇帝不免动容,他知道玛嬷这番话是在劝他宽心,可听到玛嬷话里话外都是告诉他自己要不久于人世,又如何宽心得了呢?
太皇太后本是这么一说,大约是人老了就容易有这样的感慨,可一瞧皇帝不知又想到哪里去了,就知道这话不该说,徒惹了他担心。
于是转而又说起旁的事情来:“我又想起你刚刚亲政的那会儿,可真是少年心性,半点儿委屈都受不得了,如今可长进太多了。”
皇帝也是一笑:“孙儿那个时候也是年纪小,容易冲动。”
若是今日之事放在他那个年纪,这些可有可无的俄兵,他自然是和前线的将领们一个想法,杀!
若是和谈不成呢,那就继续杀!
总会有把敌人杀服了的那一日的。
少年人总是会这么想。
若是把如今的他放在那个时候,皇帝是绝对会让自己忍一忍的,为了一时的意气的,为国家和朝廷造成了更大的损失这样的事情,不划算。
哪怕最后他依然成功解决了鳌拜,平定了三藩。
可前头那件事儿是玛嬷告诉他一定要安抚老臣,后一件事,则是用千千万万将士的性命的平定的,足足五年的风雨飘摇,多么惨重的代价。
一晃过去了这么多年,当皇帝回过头去看,才意识到那时候有多么惊险。
然而也是那五年,他成长良多,一举坐稳了皇位。
哪怕动乱一开始由他引爆,可现在也没人敢提这个了,平三藩已经成为了巩固他皇位的功绩之一。
太皇太后笑容里有欣慰也有怀念:“你做得很好!”
......
天气转入秋凉,而后渐至寒冬,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是禁不住冬日的,太皇太后因此常驻温泉行宫,皇上更放心不下,时时出宫前去探望。
也亏得他年轻力壮才经得起这么奔波,为此,皇帝还很是得意。
然而,太皇太后的身体还是如风中残烛般,日复一日地衰落下去。
皇上前朝事务终究繁忙,不可能把全部心思用来侍奉太皇太后,自然就是后宫中几个有名有姓的嫔妃去代劳了。
大家领着孩子们去她跟前说说话,盼着她老人家能早些好起来,然而太皇太后一向不忌讳这些个,加之疾病缠身,脾气再好的人也有暴躁的时候,有时候不愿意喝药,还要跟人急,说:你们自撒手不要管,叫我痛痛快快地去了又如何呢?好过如今躺在榻上连个好觉都睡不得了!
这话自没人敢转述给皇帝,但皇帝如何能不清楚玛嬷的脾性。
叫他不管那是决计不可能的,只好叮嘱嫔妃多担待一二。
在这样略显压抑苦闷的氛围中,胤禩搬出了启祥宫,搬入阿哥所,也进了上书房读书。
攸宁把能做的都做了,系统多给的灵液也早就分批次让他服用下去,只要他身体健康不生大病,其余的她也不担心。
再者,如今太皇太后需要人陪侍的时候越来越多,胤禩呢,越长越大,有了自己的脾气,她两头也照顾不过来。
也许是因为身上常年带着系统给的取暖/降温神器,以及具有各种能安神啊,使人心情好的熏香身体乳之类的——她自己用久了也习惯了这种味道,陪侍太皇太后的时候,她明显也觉着舒服了许多,因此她待在太皇太后身边的时间也更长了。
皇帝不是个迷信的人,可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念叨起了这个,早在几年前太皇太后就病重过一次,那时候宁妃也是在场的!
他鬼使神差的,背着太皇太后把她以前惯用的那些喇嘛们召进宫,悄悄给了他们两个生辰,叫他们好好算。
算出来的结果也果然如他所想,宁妃的命格对太皇太后是有好处的。
她的命格越好,越能旺太皇太后。
一个人的命格要怎么再好?对于后宫嫔妃而言,自然是位份高低了,最高莫不过皇后的凤命。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东西罢了。他也知道,这些喇嘛们能认出来太皇太后的生辰,另一个多半也是能猜出来的,说的自然都是好听的话。若这话管用了,将来举荐之人登上高位,兴许会给他们些好处呢?毕竟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而皇太后对于这些个并不算热衷。
但当下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他想再立贵妃,令她日夜陪伴在太皇太后左右,为她祈福。
太皇太后难得的清醒时分,听罢这话哭笑不得:“你这孩子!命数自有天定,岂可为人力所改?你尚且没有法子,再立个贵妃她能有什么办法?难道我撒手去了,你还要治她的罪不成?”
皇帝双目含泪,听到此话摇头否认,封贵妃本就是他的想法,怎么会为此迁怒宁妃。
数日前他曾步行至天坛祭祀,请求上天将他的寿命分给太皇太后增寿,最后却无功而返。
也只有宁妃日夜陪伴,能让太皇太后稍微好受些。
这让他如何不多想呢?
太皇太后看出来皇帝这是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了,自然不会答允此事,令他平添希望又再度失望,也是不想刺激他太过。
第七十七章 打卡第七十七天
康熙二十六年冬末, 太皇太后于慈宁宫崩逝。
攸宁几乎是有些麻木地跟着指引的女官行礼,磕头。
在太皇太后病重的日子里,她日夜陪侍, 耗费的心思也比旁人多许多, 常年以来好好锻炼的身体自是比别的嫔妃强了许多,这才撑着没倒下, 饶是如此,在太皇太后的葬礼上也累得不轻。